謝堂清想整死他,謝仰雪清楚的知道。
自己攪了他的弑父大戲,還讓他失了禦林軍的調動權。
對麵的兩個壯漢又是同時出拳,他的左肩動不了,隻有一隻手能勉強應對。
謝仰雪費力的躲避著,終於抓住時機踏足抬腿踹向了那壯漢的腹部。
這一腳用了十成十的力氣,饒他是個壯漢也不可控製的向後退了數步,謝仰雪用這個時機狠厲一拳砸向另一個人的喉結,那人瞬間後仰倒地抽搐,再無動作。
他喘息著壓下眼中的狠厲。
謝堂清將折扇開了又合,然後鼓掌叫好:“不錯,再接再厲。”接著又輕飄飄的喊道:“來人。”
又叫來了三個壯漢,均赤裸著上背,渾身裹挾著肌肉,漏出成年人該有的力量和魄力。
謝仰雪望著他們直接扭頭對謝堂清跪下道:“打不過。”
謝堂清直接被逗笑了,饒有興致的開口:“還未打怎麼就認輸了?”
“傷未好,待傷好了,能打。”謝仰雪彆扭的一點一點開口。
演技對他來說簡直信手拈來,裝成一個忠誠老實的蠢貨,他就能更快達成目標。
謝堂清將折扇打開,扇麵上寫著勤勉樂學,他裝作傲慢的歎息道:“那這可怎麼辦?不如你向他們學幾聲狗叫認輸,看看他們願不願意放過你?”
謝仰雪坦然道:“不對,我不是認輸。他們三打一,不公平。我有傷,更不公平。”
謝堂清溫潤的笑著說:“公平?你想要公平?”
謝仰雪認真的點點頭。
謝堂清這才繼續緩緩道:“我就是公平,我說的話就是公道所在。”
謝仰雪不解的抬頭,似乎是在疑惑這句話,他說:“為什麼?”
謝堂清合上扇子有趣的回:“因為我是太子,未來的皇帝,我的話,就是公道,我要你死,你就不能活。”
謝仰雪早就看見了暗處的謝朗,謝堂清的話已經夠了。
甚至不用他刻意挑撥,他隻需要這要隨口幾句,謝堂清就敢大言不慚的說這句話。
真是蠢貨啊。
不過他的話,確實不錯。
站在上位,拿著權勢,他的話就是公道所在,他就是公平。
權利可真是一個好東西,可以變黑為白,草芥人命。
這樣的東西,應該是自己的。
謝仰雪無聲的想,腦海和內心卻並不如表麵一般平靜,他要權,要勢,要拿捏所有人的命。
他麵上仍不漏一滴水,他說:“那便是吧,我不認輸,我打。”
謝朗身邊的掌事太監高聲喊道:“陛下駕到。”
謝堂清趕忙起身道:“兒臣恭迎父皇。”
謝朗看著他譏笑道:“你好大的口氣啊。朕竟不知,你的話是公道所在。”
謝仰雪平淡的看著這個蠢貨。
太急功近利了。
謀逆這種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就要給自己找背鍋的,沒有證據才是最大的證據。他卻以為沒有證據自己就乾淨了。
這樣的蠢貨也能當太子。
謝堂清趕忙道:“兒臣隻是想儘快訓好他送給父皇,兒臣並無他意啊。”
謝仰雪不禁再罵一句蠢。
“你放肆!來日殺了他豈不是還要說是為了朕?!”
“兒臣不敢,兒臣絕無此意啊。”
李明曲那麼聰明的女人怎麼生出個這樣蠢的兒子?
謝仰雪不禁思索。
“炎暗,你即可入禦林軍吧,不必再跟著他。”謝朗對著謝仰雪道。
謝仰雪恭敬開口:“是。”
宮女侍從跟著他一起離開,隻留下盛怒中的謝朗和蠢不自知的謝堂清。
謝仰雪被一個太監帶著出東宮時遇到了慌忙趕來的李明曲。
李明曲剛得到消息就匆匆趕來,眾人紛紛低頭行禮,她隨手一揮就進入了殿中,錯過了謝仰雪看著她的眼神,也錯過了最後一次能殺了謝仰雪的機會。
謝仰雪望著她的背影如毒蛇如野獸,滿眸儘是殺意和諷刺。
心疼你的寶貝兒子嗎?
彆擔心,我一定會讓你們一家團聚,一個都逃不掉。
謝朗渾濁精明的眼睛審視著自己的兒子,他分明跪的虔誠一絲不苟,卻又似處處透著不甘。
謝朗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這才勉強壓下心底的煩愁和懷疑。
但是一股無名的恐慌環繞了他,就像自己做錯了什麼,放過了不該放過的人。
這樣的情緒包圍了他,他不得不重新開始考慮。一個太子罷了,朕可以給你,當然可以給彆人。
謝堂清不行,還有謝奉延。
“陛下,臣妾前來請罪。”李明曲掀起衣袍跪下道。
謝朗已經煩不勝煩了,隻要謝堂清這裡有一點風聲,皇後就像如影隨行般立馬出現。
於是他扭頭對著皇後直接道:“你是有罪該罰。”
李明曲沒料到皇上會說這句話,打破了自己的所有計劃,她隻能低著頭道:“臣妾有罪,隻是臣妾在罰前還有一句話。”
“說。”
李明曲抬頭望著這個自己相處了十年的人,他麵容已經有了改變,鬢間爬上了幾縷銀絲,那是江吟眠死後長出來的。
她對麵前之人厭惡至極,卻又不得已擺出笑臉,拿出賢妻良母的姿態,端著一國之後的風度,與他表麵相敬相愛。一想到謝朗也要這樣對她,她就覺得痛快又可笑。
一國之君又如何,你還不是留不住自己所愛之人,抉擇不了自己的妻子。權利之巔又怎樣,你看看還有真心待你之人嗎?你的妻子恨透了你,你的兒子要殺了你。
她麵上卻恭敬依舊,絲毫未有任何笑意:“陛下,臣妾知道謀逆者為何人。”
謝堂清微微皺眉,卻耐著性子驚喜的開口:“真的嗎母親?”
謝朗也若有所思的看了過去。
“乃是崔氏,崔明挽。”李明曲一字一句的念。
當今太子妃,崔明挽。
“母親?”謝堂清疑惑的問,隨後又不可置信道:“母親何處得來的消息?”
李明曲則充耳不聞的潸然淚下道:“可憐我的兒啊,你被人耍的團團轉。”
“皇後,切莫不要病急亂投醫。”謝朗緩緩的威懾她道。
“臣妾不敢,臣妾這幾日都夜不能寐,日日夢到有刺客朝著臣妾砍來,隻是昨夜,臣妾想到了一個人。”
“京城中的布防圖,除了諸位首領有之外,就剩肅明有了,可是肅明怎會做這樣的蠢事,臣妾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想到上元節前的宮宴,各世家子女都可入宮。”
“東宮眾人把手,自然不會有人冒險潛入,可是正明廣大的進去就不一樣了。”李明曲巧妙的停頓了,謝堂清果然驚愕的愣住了。
李明曲很鐵不成鋼的厲聲嗬道:“肅明!現到如今你都還要瞞著嗎?那夜宮宴你究竟帶了誰提前離席?!”
謝堂清被自己母親嗬斥,腦子卻終於清醒的反應過來不對勁了。
為何那夜宮宴喝了崔明挽敬的酒後便有些心浮氣燥。
“殿下。”崔明挽端著酒甜甜的喊道,又似帶著女兒家的羞怯開口:“我本就是太子妃,是殿下的妻子,殿下想做什麼都可以。”
謝堂清鬼迷心竅的望著那張漂亮的似仙女下凡的臉,突然就上了鉤,他說:“那就帶你去看看東宮,那裡絕不會有人打攪我們。”
崔氏是新興的家族,握著小小的禁軍扶持謝朗上位,崔氏妻子死在那場宮變,留下剛滿月的女兒。謝朗感念崔家之功,下旨許無論將來太子是何人,崔明挽都是太子妃。
貪欲總能吞噬人類。
崔家開始不滿於小小的禁軍統領,不滿於這點權勢,可他還從未想過謀反,直到謝朗拒絕了他一次次的領兵之請。
崔家突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
崔家的盛世到此為止了,一個有入圍世家苗頭的崔氏,這就是崔氏的結局。
太子妃怎麼夠,他若沒有新功可建,自己的女兒又如何能坐上皇後之位,不過是眼前片刻的蠅頭小利。
崔永元望著自己剛過十五歲的女兒,他問:“明兒,想做皇後嗎?”
崔家妻子在那場宮變逝世,崔永元再未娶過續弦,崔明挽是他教大的,學的是君子六藝,野心勃勃。
崔明挽不明所以的問:“皇後之位本來不就是我的嗎?”
崔永元讚賞有加的笑出了聲,滿意的讚歎:“好明兒,我教你。”
禁軍為崔家鋪路,女兒入宮記下布防圖。
一切都完成的很好,隻是突然衝出來一個沈家女救了皇後,一個毛頭小子救了皇帝。
謝堂清遲鈍的毛骨悚然,一切的不對之處都有了痕跡。為什麼自己安排的那些人變多了,為什麼有人衝著他母親去。
他以為是夜色不清,有些混賬看走了眼,沒想到,除了自己還有人也安排了此事,甚至利用了自己。
謝堂清一瞬間仿佛解開了所有謎團,啞聲承認:“兒臣那夜帶了崔明挽入東宮,可是兒臣不知她竟去過書房啊。”
李明曲恨鐵不成鋼道:“你書房門口把手的侍衛何在?傳來問訊!”
謝堂清卻麵如死灰的搖頭道:“死於前日的謀反之中了。”
死無對證。
李明曲隻能哭道:“我的傻肅明啊,怎麼中了這蛇蠍之人的計!”
謝朗擰眉道:“崔家斷不會做出此等行徑。”
李明曲淚如雨下,哭的好不淒慘,帶著無比的委屈開口道:“陛下都疑心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了,卻願意相信一個不知心的崔家。”
謝朗厲聲道:“皇後可知自己在說什麼?”
李明曲用手絹抹下淚狠心道:“陛下,臣妾那日差點喪命於此,莫非陛下覺得肅明會殺母弑父嗎?”
謝堂清弑父,是因為他要皇帝之位。
可是他不會殺母。
一個從母親的骨血中孕育而出,被母親用愛和關切養大的孩子,他怎會殺母。
此刻謝堂清也爬到了母親身旁,落淚憤然道:“兒臣無意貪戀權勢,又怎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