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1 / 1)

沈韞禾小心翼翼的將香囊拆開,把香料堆做一團,然後借著婷月端來的清水慢慢洗著。

洗的時候發現謝仰雪竟然用了兩層布做了這個香囊,另一層和這層縫在了一起,外麵看不出來。這個手殘黨,怪不得把一個香囊縫的像沙包。

沈韞禾翻過來洗裡麵的那層,結果看到了一個不顯眼的刺繡。她又搓了兩下才重新拿起來,映著燈光看這個用黑線繡的東西。

好像是兩個字。

什麼人啊,黑布還用黑線繡,生怕她能看清。

終於在一個特彆的角度,沈韞禾看清了那兩個字。

“晏安”

這人在乾嘛?

給自己的香囊繡他的名字?

哦!還挺聰明,怕自己弄壞了換個差不多的新的糊弄他,他還給自己留了個證據是吧。

還好自己沒換,你想不到吧,我會洗。

聰明機智的沈韞禾完美錯過了謝仰雪的真實含義。

“娘娘,這個香料隻有陛下有。內務府弄不到。”婷月摸著那些香料說到。

“啊?”他還雙重保險?

“那,就是這個就是這個駟龍香,陛下獨有。”婷月指著一塊不起眼的小木塊說。

沈韞禾擰乾洗好的香囊走過去,然後拿起那個木塊湊近鼻端。

香味好淡,反而是沉重的鬆木味,清靜冷寂。

太特彆了,也找不到替代品。

沈韞禾努力思索:“無妨,我去找陛下要就是了。”

他都送我了,總不會隻舍得給一個。

照常來吃晚飯的謝仰雪疑惑的看著笑嘻嘻的沈韞禾。

“陛下,為何這香囊中有一味特彆的香味啊?”沈韞禾裝作漫不經心的開口。

“你聞錯了,並無。”謝仰雪回。

???

沈韞禾隻能再次說:“是嗎?可是”

“沒有可是,食不言。”

一味香料而已,你怎麼回事!

沈韞禾看向了謝仰雪腰上的香囊和玉環。

那個香囊不是自己的,刺繡的工藝栩栩如生,一看就出自內務府繡師之手。

心下一計,沈韞禾順從的點點頭。

謝仰雪用完膳像被固定程序的npc一樣說:“咳,早些歇息。”

沈韞禾看他走出了殿門,趕緊道:“臣妾送陛下。”

然後“不小心 ”的絆在了殿門凸起的木階上,撲在了謝仰雪懷裡。

沈韞禾用平生最大的力氣將他腰上的香囊扯了下來,拽的謝仰雪都往下倒了一下。

沈韞禾不好意思的開口:“臣妾沒站穩,多謝陛下。”

謝仰雪被著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怔了片刻,然後饒有興致的看著沈韞禾的腦袋。

她想拿什麼?自己的香囊?莫不是自己沒帶她的香囊,她吃味了?謝仰雪想。

此時的沈韞禾已經將香囊收入自己的衣袖中,站起身恭敬道:“陛下慢走。”

謝仰雪心下了然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卻還是張口:“下次眼睛沒用就挖了吧。”

沈韞禾無語的望著他,半晌隻能微笑:“陛下恕罪。”

確認謝仰雪扭頭而去,沈韞禾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個脾氣要知道自己把他香囊泡湯裡了不得殺了自己。

其實不然,謝仰雪錯過了最該殺她的一次,那夜他選擇留下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從此便再無出手的機會和可能。

漫無邊際的仇恨和苦難太無聊了,周圍冷寂的讓他心驚,有一個色彩鮮豔濃烈的人蹦蹦跳跳的往你身邊跑,像冬日雪中一盆炙熱溫暖的炭火,從此他就怕冷了。

他想,隻是一個陪葬品罷了,反正最後都會死,管她從何而來,對陪葬品好些也是情理之中。

“陪葬品”正在開心的拆著他的香囊,找到那味嗣龍香。

再整這麼麻煩就不要給她送禮物了,真是的差點賠上一條小命。

日複一日的過去,謝仰雪雷打不動的來找她用晚膳,留下摸不著頭腦的沈韞禾。

有時氣氛緩和,兩人就這樣坐著無聲的吃著那些不尋常的菜肴。

有時謝仰雪嗆她一句,她就陰陽怪氣的懟回去。

然後兩個人就又回歸尷尬冷漠的範圍,如此循環往複。

沈韞禾從剛開始的莫名其妙變成了習以為常。

最後她總結出一句話,謝仰雪不喜歡一個人用晚膳。

沈韞禾其實誤打誤撞的猜對了。

因為晚膳以後是無邊的黑夜與冷寂,是夢裡一遍遍看著母親死在自己眼前的痛徹心扉與無能為力,他以為自己早就痛麻木了,該習慣了。

似乎是因為母親離開那一日的淡漠,痛苦要他以千倍百倍的代價償還。

夜裡太冷太黑,隻剩下永遠走不出黑暗和仇恨的他。

在夜幕之前,去見一個特彆的人,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用她告訴自己,自己還活著,而不是身處煉獄。

沈韞禾今日生氣了,用晚膳時沒有理自己也沒有看自己。

沈韞禾今日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不善。

沈韞禾今日似乎對自己翻了個白眼。

今日見到沈韞禾時她笑了,她今日很高興,也對朕笑了。

沈韞禾今日給朕夾了菜,難吃。

沈韞禾今日送了朕一個特彆的布偶,長相奇醜。

沈韞禾重新做了香料給朕。

沈韞禾今日帶的是朕送她的香囊。

沈韞禾……沈韞禾……..

他密密麻麻的仇恨中突然有了這樣的記憶,愛的種子破土而出,與恨的荊棘緊密纏繞,修成參天大樹。

直到有一日,他夢到了彆的。

沒有紅色的宮門,沒有白綾,沒有母親模糊的臉龐,沒有刺眼的鮮血和疼痛。

他夢到了溫暖的斜陽,夏日的蛙蟬正在此起彼伏的發出生命的嚎叫,有個穿著粉白色衣裙的女孩坐在池塘邊,笑意吟吟的對著鯉魚投食。

“過來一起喂啊!”沈韞禾這樣對他說。

他走過去,斜陽朗空瞬間變成烏雲黑夜,狂風驟雨砸的魚群四處逃竄,沈韞禾突然變了模樣。

她在雨中倒下,謝仰雪遲鈍的接住了她。

他手觸碰到了溫熱的東西,不是雨。

是血,鮮紅的血液。

沈韞禾懷中有一支貫穿了她的利劍,那是他的佩劍,鮮血在雨中彙落成河,留下一道血色的愛與恨。

沈韞禾對他說:“如果陛下一定要讓天下為您陪葬,那就讓我……,讓我成為您的第一個陪葬品吧。”

謝仰雪猛然驚醒,身邊還縈繞著即將消散的茉莉香。

屋外狂風大作,驟雨將至。

此後他再沒去和沈韞禾共用過晚膳。

他的那盆火變成了他新的痛苦。

“娘娘,茉莉都落了,近日梳頭水換個味道吧?”婷月望著廊外瓢潑的雨問。

沈韞禾失落的從宮門回望回來。

該死的謝仰雪,你今天又沒來用晚膳。

“換個味道?還有什麼味道?”

“梔子花開了,梔子也好聞的,娘娘不若換成梔子?”婷月說。

“嗯。”

“近日的雨真奇怪,已經連下三日了,夏雨怎麼如此持續?”婷月嘀咕著。

沈韞禾恍惚想起了什麼,然後突然拉住婷月問:“你說什麼?茉莉花是被雨打落的?”

婷月點點頭。

“那無妨,我們挖一株用花盆栽起來就好。”沈韞禾說。

“可是娘娘,梳頭水是提取大量花瓣香做的,幾盆弄不出來多少的。”

“我不做梳頭水,用花瓣做香囊總歸還是夠的。”謝仰雪的香囊要換香料了。

幾個撐傘的小宮女,一個挖土的太監,還有臉上蹭了泥的沈韞禾,在這場無儘的雨中小心的挪走了一棵茉莉。

挖一棵茉莉謝仰雪應該不會給自己判死罪吧。

剛回宮殿就聽到久違的係統。“宿主任務【讓女主“李疏塵 ”落水】開始,還有30天59分54秒結束。請宿主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不要消極對待任務,否則將會由係統暫代強製…”

“好了,停!後麵的我知道了,下次不要再念了。”

這麼快就到選秀的時間了?

原文的“沈韞禾”因為選秀產生了危機感,生怕自己還沒懷孕就讓新入宮的秀女搶先侍寢,於是上來就給了她們一個下馬威。

本來是隨便找一個人示威就行,但是好巧不巧,我們的女主李疏塵,有著一張和她極為相似的臉。

美人都是有相似之處的,沈韞禾這麼認為。

但是原文的“沈韞禾”並不這麼認為,尤其在已知皇帝對自己有偏寵這個情況下,李疏塵這張臉簡直就寫了兩個字“爭寵”。

所以沈韞禾自然而然的針對上了李疏塵。

“妹妹這樣臉,生的真不錯。”沈韞禾誇道,眼睛卻如毒蛇一般狠狠的盯著她。

李疏塵有意避開鋒芒,雖不知沈韞禾的惡意從何而來,但還是主動開口:“娘娘容貌驚才絕豔,無人可及。”

沈韞禾笑著問:“那依妹妹之見,本宮與前朝有著蒲柳之姿的江吟眠做比如何?”

江吟眠,謝仰雪生母。

以衝撞陛下德行有失被賜白綾身亡,宮外至今流傳著她乃蠱惑聖心之人。

李疏塵不愧是女主,聰明不是說著玩的,她回:“娘娘與江娘娘的美,實有共同之處。”

“何共同之處?”

“都真心愛著陛下,都是陛下心尖上的人,美不在皮囊,而在娘娘的真心之中。”李疏塵從容的答,然後繼續:“我等均是一具空殼皮囊,怎能和有如此之心的娘娘相比。”

意思是,我隻是臉像你,但也隻有皮囊像,陛下不會喜歡我的,娘娘你放心。

這話在沈韞禾耳中卻變了味,她哪有真心。

於是李疏塵的話成了諷刺,譏笑她空有皮囊實乃無心之人。

這句話沒錯,她是沒有心,更沒有真心。可那又如何,沒有真心才能坐上皇後之位,與權利相比,真心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