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仰雪低頭看到了落下的提燈，燈油仿佛不多了，火光顫顫巍巍的，像是再吹來一陣風它就能乾脆的滅掉。

謝仰雪彎腰撿起了它，他不喜歡這種即將殆滅的東西，與其這樣小心翼翼不如直接吹滅了它。

他看著燈罩中一跳一跳的燭火，半晌終於用另一手護住了火苗。

回聖乾殿的路太黑了。他解釋。

第二日辰時，沈韞禾坐在殿中的亭閣看晨曦一點點蔓延到這片土地。

活著真好，能吹風真好，能看太陽真好，失去了自由與健康太久，這片小小的天空和生機就能讓她開心許久。

“娘娘，您今日說要為陛下做糕點。”婷月坐在她旁邊晃著腳開口。

“哦哦對！”沈韞禾突然坐起來開口。在廚房搗亂（劃掉）努力了一個時辰的沈韞禾終於在霧氣彌漫的蒸籠中拿出了自己的成果。

“長得，嗯……，有點一言難儘。沒關係味道肯定不……不對吧，怎麼會是這個味道！”沈韞禾邊呸邊想。

苦的她的舌頭好像中毒了，這要是拿去給謝仰雪吃謝仰雪一定覺得自己在下毒。

她隻是覺得下的補藥太猛了找到清熱下火的緩解一下，然後就在麵粉裡摻了藕粉和麵，再把苦瓜薄荷榨汁攪進去，最後在糕點摻點金銀花和雪梨。

怎麼會這麼難吃！

（係統吐槽：難道它應該是好吃的嗎？您真是藝高人膽大什麼都敢往嘴裡放p(^_^)q。）

婷月看著個又綠又黑的“糕點”猶豫著小聲開口：“娘娘您想做什麼？”毒死陛下嗎？這是要誅九族的啊。

沈韞禾正在重新拿了小塊糕點試圖強行把它吃下去，婷月驚訝的想攔住她。

係統：“警告警告！宿主禁止自殘！！！警告警告警告！！！”

沈韞禾被係統嚇的直接嗆了出來，婷月趕緊拍著她的背。

什麼叫自殘，你說話太過分了吧！我的糕點是良藥苦口！

婷月哭著嚎道：“娘娘！娘娘您再恨陛下也不要傷害自己的身體啊唔。”

沈韞禾捂住了婷月的嘴威脅道：“你再哭我就給你喂糕點了。”

婷月嚇得吞了口唾液趕緊捂自己的嘴搖頭。

被打擊的懷疑人生的沈韞禾皺著眉說：“哪有那麼嚇人，明明就是良藥…”算了編不下去了，太難吃了。

“重新做吧。”沈韞禾認命的開口。

婷月迫不及待的把盤子帶糕點一起扔了出去。

………

“婷月！”沈韞禾喊道。

“娘娘～”婷月拉著沈韞禾的胳膊撒嬌，眼睛還在瞟著她用過的鍋碗瓢盆。

沈韞禾指著婷月咬牙切齒道：“你不要太過分了！”

婷月嘴巴一撇就要落淚，委屈道：“我隻是想給娘娘換套廚具。”

“你！”

你們一個兩個的演技渾然天成，偷偷報班不告訴她是吧。

“誒呀拿走拿走，換就換。”沈韞禾最後妥協道。

在經過了一下午配方的調試後，沈韞禾放棄了自己的大膽創新。

老老實實的和麵，將苦瓜搗成汁兌進去，往糕點裡塞切好的小雪梨塊。

（係統吐槽：你早這麼做能省多少事。）

終於再沈韞禾在廚房已經快熱死的時候，糕點做好了。

品相很不錯，沈韞禾吹了吹就往嘴裡送，婷月又沒攔住。苦味很淡，反而襯的雪梨更甜了，甜潤的雪梨汁敷在薄薄的麵餅上，咬一口還能嚼到雪梨果肉。

這應該不算糕點，是個雪梨包子。

沈韞禾點點頭道：“好吃的，你嘗嘗。”

婷月：“啊？真的嗎？”然後接過她遞來的那塊咬了下去。

其實還是一言難儘，和宮中糕點師傅的味道差遠了。但是婷月說：“哇！娘娘好棒啊，真的做出來了！”活像她練就了什麼不得了的絕世丹藥。

斜陽都鋪到聖乾殿的磚瓦上了，沈韞禾終於提著糕點來赴約了。

江總管小心翼翼的將淑妃娘娘的糕點盒放在了陛下伏案的桌子上。

照理說他這種抱著讓王朝陪葬的昏君應該應該整日飲酒尋歡作樂才對，可他偏偏每日按時上朝下朝。下了朝還將自己關在聖乾殿批折子，晚上去禦花園練武，隻偶爾發發瘋宴請大臣來赴宴，然後殺幾個人。

這簡直正常的不正常好嗎？哪裡有個昏君的樣子，旁人看來這可能勉強也許會算個性情不定的明君。

而沈韞禾借著上帝視角明白了這個行為，他藏著一個滔天的陰謀，足以讓王朝與他一起覆滅。

原著裡的謝仰雪徹底黑化後大肆征稅，讓所有壯丁都參軍入伍，一步步攻陷蠻族荒夷。過往兩代盛世，國庫中的存糧堆積足夠他做完這筆豐功偉績後名載千世，可他在自家軍隊深入敵營時斷了軍糧供給，一把火直接燒了國庫，也燒了百姓和將士的生路。

本來軍糧送的又快有多，所有將士不疑有他的衷心以為陛下是個好皇帝，給了他們建功立業的機會，結果在關鍵時刻斷了他們所有生路。男主在軍中也被這突來的變故打得措手不及。蠻族荒夷抱著死前也要拉一個墊背的和我朝的軍隊打。

可是這是蠻夷的大本營，斷了軍糧加上不熟悉的地形以及對麵高漲的士氣，讓我方軍隊簡直被摁著打的節節敗退。

此時謝仰雪不辭萬裡的飛鴿傳書，讓一個無比顯眼的信鴿經過蠻夷的大本營送到我軍手中。

信上寫著：“國庫起火，軍糧無望。朝廷危矣，速速撤退。”

簡直就差直接送給蠻夷說：“我們打不動了，朝廷也沒有剩下的兵力了，快來殺我們吧。”

蠻夷果然注意到了這封信，派人探了虛實之後聯合西邊的唬噬族瘋了似的打過來，男主身邊的將領為了掩護更多人撤退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整個軍隊從來時的五萬雄師變成三千精銳。

天道之子庇護也好，王朝命不該絕也好，這場怎麼看都是死局的棋被男女主硬殺出了生路。

謝寄言在明知無援無糧下帶著僅餘的一千兵力死守城門，想用他們的命減緩這個王朝遲暮的時間，為城中的民眾多爭一分逃亡的生機。

原書女主終於反了，手刃反派後帶著城中的所有女眷帶甲上陣支援城門。

死去的人一個接一個，泥濘的暴雨將血水衝成河流。百姓們剛開始走了，後來又一個接一個的回來，帶著存糧，帶著武器。

她們說：“婦孺老幼皆不降，寧做刀下孤魂鬼，不做苟且偷生人。”

這個殘缺的王朝被百姓補滿，暴雨終歇，黎明將至。

而此刻還未籌謀這一切的謝仰雪伏案而歇，夕陽透過窗影照出熙攘的光點。

夢裡有個溫柔的聲音說：“晏兒，彆再做錯事了。”

“母親教過你“仁”的，母親曾教過你的。是你忘記了，你不想記起。”

“晏兒，這世上還有人愛你的。”母親溫柔的聲音一點一點的呼喊著他，拉著他的手想將他從仇恨的荊棘叢中扯出來。

夢醒了，手是熱的，斜陽照在他的指尖上。

“仁？母親教過我？”謝仰雪喃喃自語。

起身看到正在陽光下沐浴的一盒點心。

江總管趕忙過來解釋道：“呦，陛下醒了。”說著還趕緊為謝仰雪斟了一杯茶開口繼續道：這是淑妃娘娘親手為您做的糕點，老奴看您歇下了就鬥膽未經通傳擅自將其收下了。”

“嗯。”

謝仰雪揉著太陽穴端起茶漫不經心的回應。江總管心知這是放著的意思，又看陛下似乎頭疼，趕緊開口道：“老奴按摩的手法還不錯，陛下不若….”

“不必，你退下吧。”

“是。”

謝仰雪正在思索著已經快要消失殆儘的夢。

總是這樣，隻要他夢到母親，夢醒後就會失去夢的所有記憶，隻剩下幾個簡短不明的字句。

“仁，我教過你的。”謝仰雪重新品味這句話，似乎想從茫茫大海中打撈出一片晶瑩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