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剛剛那不算數,你再跟我比一次!”
“……”
“彆不說話啊,我知道你有那個能發聲的石頭,還是我親眼目睹葉諫之給出去的。”
“我打不過你。”
“你都沒打怎麼知道?先比了再說。”
“……我認輸。”
“不行,我不要你認輸,我要和你比試。”
“……”
這廂,紀雨萱跟上來後,便在江鴻耳畔問了無數次。
她耳根子都聽煩了,可不論怎麼說,紀雨萱都不應,非要同她打過一場才肯罷休。
江鴻不理會,紀雨萱也不放棄,聲稱:“你不答應,我就一直跟著你。”
江鴻不鹹不淡地掃了她一眼,沒當回事,可紀雨萱說話真是不來虛的——從她拿了靈石去買乾糧,再到走出後山,紀雨萱都沒離開一步,始終緊緊跟在身後。
到最後,江鴻被煩得忍不住了,回過頭,將紀雨萱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一定要跟我打?”
“不然我跟著你做什麼?”
“要打也行。”
紀雨萱眼睛登時亮了起來。
江鴻搶在她拉自己去論道場前補充:“不過不是現在。”
紀雨萱大失所望,但想到江鴻已經應下,沮喪頓消:“那是什麼時候?”
“出了天風境。”
“一言為定!”
江鴻按住興奮的紀雨萱,“聽我說完,我有條件。”
“比試為什麼還要有條件?”紀雨萱小聲嘟囔。
“因為是你請我跟你比試,這不是單純的比試,而是交易。交易都是要有條件的。”江鴻難得耐心地跟人解釋,“不過,我也不用你做什麼難事。你娘和五長老是同門師兄妹,對嗎?”
紀雨萱不明所以地應了一聲。
“那你可知道蝕骨丹?”
紀雨萱一怔,臉上神情微變,猶豫地道:“你問這個做什麼?哎,我就是想跟你切磋切磋,倘若是傷天害理的事,我是萬萬不能做的。”
那就是知道了。
江鴻繼續道:“彆擔心,我不是要拿去害人。是我一個……朋友,她中了蝕骨丹,需要解毒,你可有解藥?”
紀雨萱半信半疑地在她周身繞了幾圈,兩指抵著下巴思量許久,“行……行吧。”
“那個,雖然你比我厲害,我很大可能打不過你,但如果你拿這個去害人,我也是要跟你拚命的。”
江鴻渾不在意地點了點頭。
笑話,她想殺誰還需要用藥?
“我沒有帶解藥,但是我帶了丹方,喏,都在裡麵。”
江鴻望著遞到自己麵前的玉簡,沒有接,“我不要丹方,你煉好再給我。”
“……可是我不會煉藥啊。”紀雨萱坦誠道。
“……”江鴻沉了眼神,一眨不眨地盯住紀雨萱。
紀雨萱被看得心裡發毛,強撐著底氣道:“我真的不會,娘沒教過我這些,我連基本的草藥都認不全……”
“不過我知道蝕骨丹是上品靈丹,煉製的話最好找一名極品煉丹師,能保證藥效。如果極品找不到,那上……”
眼見江鴻眼神越來越冷,紀雨萱聲音也越來越低,說著說著就不敢再說了,弱弱地補充完最後一句:“上品煉丹師也不是不行。”
聽聽,多麼善解人意的建議。
莫說這極品煉丹師,單就上品煉丹師,整個仙盟都找不出來多少,崔家門內也不過就二長老一人。
要她去找二長老索要,那不是自己送上門去給五長老抓嗎?
“我還有事,後會無期。”江鴻皮笑肉不笑地說完,抬步便走。
紀雨萱拉住她:“怎麼就後會無期了,比試呢?”
江鴻抽手,直截了當道:“沒有丹藥就沒有比試。”
“你明明答應我了,怎能臨時反悔?”紀雨萱追著她走。
“你不能滿足我的條件,約定自然就取消了。”江鴻越走越快,腳步快擦出火星了,也沒將紀雨萱甩開。
“不取消!”紀雨萱不厭其煩地道:“你先跟我比一場,那丹藥我可以回去找我娘要,到時候再給你,我不會騙你的。”
江鴻停步,反複提醒自己:這是在宿風山,冷靜,冷靜。
江鴻強忍著沒把弦外音捏碎,問:“你不是說我比葉諫之和鬱清江厲害嗎,你都打不過他們倆,為何還來找我?找個人比試有那麼重要嗎?”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這人可以為了一場比試纏自己這麼久,還是在明知道打不過的情況下。
“我是打不過他們,可他們也打不過你啊。”紀雨萱理所當然道,“這世上本就沒有不會輸的人,輸贏也沒那麼重要。娘說過,欲求大道,必得知己知人知天地。隻有和足夠多的人切磋,才能領會到自己與其他人的不同,從中掂清楚自己的分量。”
“我輩修道,皆是有一條路自己的路要走的。旁人厲害也好,無能也罷,都隻是一麵鏡子,如若不想陷於迷障,當時時攬鏡自照、明悟己身。”
“你們仙盟人不都說什麼不吝賜教嗎,怎麼你油鹽不進的?”紀雨萱納悶道。
江鴻愣了下:“你不是仙盟人?”
“不是。”
“那你來宿風山做什麼?”
近來到宿風山的人皆是為天風境而來,正如鬱清江所說,各大門派名為曆練,實則是希望年輕弟子們一較高下,好為本門爭一爭臉麵。
聽紀雨萱這意思,她卻不是如此。
“找葉諫之和師伯啊。”紀雨萱道。
回想起自己離家後的經曆,她一肚子苦水想要向外倒,語氣中聽得出一絲委屈:“我離家時,娘讓我來宿風山替她拜訪師祖和師伯,我是不想來的,但我找了很多人,他們太弱了,連我一招都接不住。後來我聽說,地字榜第一的葉諫之如何如何厲害,我便想見識一下。知道他要來這,我就也跟著來了。”
合著又是為了比試。
江鴻木著臉道:“你見到了,還輸給了他,這不就結了。”
“本來是結束了,可我又看見了你啊!”紀雨萱笑麵如花,拍著胸脯,自信滿滿道:“你肯定比他厲害,我不會感覺錯的。”
“……”
“為什麼?”
江鴻覺得自己也要被紀雨萱帶得刨根問底了。
她眉間擰起,“萬一你的感覺就是錯了呢?”
“不可能!”紀雨萱彎腰靠近,小聲道:“告訴你個秘密,我對靈的感知異於常人。萬物皆有靈,再怎麼隱藏,最本源的靈都是無法改變的。不用你出手我也能感覺到,你比我見過的那些人都強很多,包括葉諫之。隻是你的靈好像……不大穩定,有種快要碎了的感覺。我覺得你還是注意一下,多服些頤精養氣的丹藥,修養幾年,或許會變好。”
她食指抵在唇間,歪了下頭,左耳上的小折扇形似此前她手執的那柄,迎著日光熠熠生輝,墜下的玄羽仿佛精靈一般飄蕩在風中,閃出透明的彩光。
“我隻告訴了你一個人,你可得幫我保密。”
紀雨萱說完,突覺江鴻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茫然地問:“怎麼了?”
江鴻回過神,沒有接話,推開紀雨萱的同時,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響。
十數步開外的小亭子中,易庭之捂著臉連退幾步,撞在欄邊,偏頭吐出一口血。
“他不是那個七長老的徒弟嗎?”紀雨萱放輕了聲音道。
易庭之手背擦去唇角的血,笑容綻出,眼中卻滿是陰鷙:“我這麼任你打,可還滿意?”
對側,一黑衣女子手執團扇坐在石墩上。
女子右臉有一條斑駁長疤,從嘴角直延到耳後,觸目驚心,卻出奇地不影響她的風姿,隻是靜靜坐在那,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度環繞周身。
她風輕雲淡地擦拭指尖,一步步走下台階,肅聲道:“想發瘋去彆處發,本座耐心有限,再有下次,本座不會手軟。”
“阿玉,他沒來你是不是很失落。”易庭之攔在她身前,“再強又怎樣,他還不是拋下了你。”
見阿玉不說話,易庭之笑容越發明豔,拉住阿玉的手,輕輕撫在自己臉上剛挨過巴掌的地方,“我不一樣,我可以隨你處置。半月前的事,我也可以當作沒發生。隻要你喜歡,怎樣都好。”
阿玉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遊芳叢如何,霜月閣又如何,我宿風山不比他差。阿玉,隻要你想,我也可以去爭額——”
阿玉的手突然用力,掐住易庭之脖頸,團扇上不知何時伸出的絲線如同蛛網一般,纏繞在他身上,勒出深一道淺一道的血絲。
“我記得我說過,彆拿你那肮臟齷齪的腦子揣度彆人。聽不明白人話就滾遠點,本座沒工夫替人調教徒弟。”
阿玉鬆了手,任由絲線吊人偶一樣吊著易庭之。指尖劃過他皮膚,所過之處皮開肉綻,鮮血直流,她冷聲道:“本座暫時不想動你,你若還不識趣,硬要湊上來礙眼,還對本座和芳叢肆意編排,莫說崔溟,便是杳滄親自來也救不了你。”
阿玉拂袖將人甩開,一步踏入虛空。
被甩開的易庭之飛出十數步,撞斷了路旁的雕花白玉欄杆,砸進花叢中。
芳叢,芳叢……易庭之將這兩個字來回念了數遍。
又是遊芳叢!
易庭之召出刀,反手橫劈,繁茂的花叢瞬間削去一半。
他撐著刀站起身,走出花叢,眼神一飄,瞥見了道旁的江鴻和紀雨萱。
“二位師妹怎麼來了也不出聲,聽人牆角可不是什麼好習慣。”易庭之聲音越來越低,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這麼幾個字。
最後一個字說完,他活動了下手腕,眼中殺意乍現,寒光一亮,手中的彎刀砍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