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現的真相(1 / 1)

“是的...是有此事。”事情已然過去很久,但村長此生都難忘那兩具屍體的可怖模樣。

二十八年前,彼時他還不是村長,中年出頭。在村子裡經營著一家小客棧。某天,一個模樣俊俏的青年人帶著他的父親來到了村莊。

二人在村長經營的客棧裡安頓下來,這個青年溫柔和善,他的父親如一個老小孩一般,開朗健談。不夜村偏僻,少有外客前來,村長閒來無事頗愛與他們兩人閒聊。

深聊以後方才得知,二人是江湖中人。隻是青年的父親不幸患了癡呆之症,記性不好,過往的事情不記得了,就隻一個勁得誇青年孝順,天天帶著他四處遊山玩水。

青年說,他們每到一個地方,皆不會久留。隻因不夜村乃是父親兒時故土,所以他想帶父親在這裡多停留幾日。

他的父親真是性情有趣,看什麼都新奇,青年也就是在一旁耐心地看著自己父親如孩童般頑皮的模樣。父親想要什麼,青年都二話不說為他買下。

住在客棧對麵的廖大嫂對這位青年亦是喜愛有加。他每日清晨必早起練劍於客棧之外,練畢便會幫著廖大嫂整理晨時出攤的東西。

廖大嫂的兒子與青年年紀相仿,也是這般孝順懂事。但他在外務工,二人已經好幾年沒見麵了。

“這廖玉蘭也是個可憐人啊,就是那年,他兒子寫信給家裡說要回來,可不知怎的,後麵全然沒了音信。這麼多年了,也沒個消息,估計啊,唉...”

“廖大嫂?村長你一會可否帶我去見她,我正尋她有事。”水雲身突然問道。

這時洛不歸想起,他在黎安城時便說過,要來不夜村尋人,想來正是廖玉蘭。

村長點了點頭,繼續講述那段過往。

那青年與他父親居住在客棧裡,日子過的很是閒適。

可突然有一天,村長早上起來便沒看見青年與他父親的身影,詢問廖玉蘭,她也表示今日罕見得未見青年在練功。

直到當天深夜,也不見兩人歸來,而他們客棧裡的物品亦安放在房間裡。

村長困惑不已,何至如此不告而彆?

想來也可能是有其他的事,或許再等幾天便回來了。

一夜風平浪靜。第二天一早村長卻是被尖叫聲驚醒。

他慌忙下樓查看,卻目睹了此生最為恐怖一幕:兩具無頭屍身正歪倒在客棧門口,腰間正懸著‘生門’令牌,旁邊斷劍散落。他們身上遍布刀痕,胸口更是一道觸目驚心的血口。

村中的居民,皆非習武之人,唯有那名青年,身佩長劍,劍法凜然。

村民對那兩具屍體望而卻步,匆忙間向生門傳去了求助令。

不出兩日,幾位生門的門生就趕來了此處。

村長記得那些弟子,看清這兩具屍身後霎時崩潰,口中不斷哭喊著梅掌門、孫掌門之名。

為首一女子,持著畫像讓周圍的村民辨認。村長隻覺得腦海中轟鳴一聲,畫像之人正是那名青年無疑。

“我現在都記得,他叫遙行。沒想到,他竟是鬼族,而且還是生門大掌門的弟子。”

遙行是人族與鬼族混血而成的後裔,唯一的鬼化特征,便是金色的瞳孔。想來他一直使用鬼道之力壓製此貌。

“他們還讓我看了生門大掌門的畫像,我說那青年的父親長得極像此人,隻是氣質與打扮相較於畫像之人,可謂大相徑庭;而且那老人家怎麼看也不像會武功的人啊,想來可能就是長得像吧。”

“他們就問了這些,也沒再細問什麼。後來又在村莊四處探查了下,很快就帶著屍身離開了。唉,知人麵不知人心,不對,是知鬼麵不知鬼心啊。”

父親...

洛不歸內心頓覺異樣,這個故事有太多離奇而巧合的地方了。憑空冒出來的父親,還是性情大變的掌門,無頭屍體,消失的一把佩劍,以及...

還有那兩顆憐心杏果,現在何處?

“村長,你記得遙行他們當時有帶著什麼貴重的東西嗎,就是他比較珍藏的,妥善保管的東西?”

村長回憶了下,搖頭:“好像沒有。他們帶的東西都挺少的。自他們離開數日都沒回來,我便清理了他們居住的房間,沒有什麼特彆的東西。”

洛不歸微微頷首,複言:“村長,煩請您現在帶我們去找一下廖大嫂吧。”既還沒有頭緒,先幫水雲身把要找的人找了。

廖玉蘭自兒子失蹤後,幾近抑鬱,終日以淚洗麵。她丈夫去世得早,兒子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可後來,亦成孑然一身。

“雲身,你找廖大嫂所為何事?”

“兩個月前我曾途徑木蘭城,在城外救了一個被煞鬼襲擊的中年婦人,她邀我回家,想招待我一餐以做感謝,盛情難卻,我便應下了。”

“交談間我便知曉,她在城中一樂坊勞務了半生,而如今樂坊要關門了,給了他們一筆錢遣散了所有人。”水雲身接著娓娓道來,

“然後她跟我聊起很多年前,有個小夥,在樂坊裡做賬,他們二人關係甚篤,日久生情便私訂了終身。小夥說要回家把母親接到城裡來,臨行前,把錢財都存放在了她這。可沒想到這一彆,就是近三十年。”

“她知曉他家鄉在不夜村,可她與樂坊簽了賣身契,沒法長時間離開。她亦不敢隨便離開,怕夫君哪天回來了找不到她。她不識字,天地之大,她想找一個人,可謂舉步維艱。過了幾年,她便接受了這個現實,她的夫君許是再也回不來了。”

水雲身自行囊中掏出了一金塊:“她把夫君給她的錢財兌成了這一塊金子,隻等著哪天親自到不夜村交給他的母親。可樂坊這一困,就困了她三十多年。如今她才終於恢複了自由身。”

“可我看她身心俱疲之態,又目不識丁,長途跋涉去一個陌生地方,實乃艱辛。我便說,她若是信得過我,我便幫她把這金子交給那位廖姓大嫂。”

這失蹤的小夥原來就是廖玉蘭的兒子。可悲可泣,等他的母親、等他的愛人,二十八年過去,依然沒有如願。

村長哀歎道:“不幸,不幸啊。許是返鄉途中遭了煞鬼也說不定。”這時他似乎又想起某事,“不對。他兒子就是在遙行來我們村那一年失蹤的,會不會,會不會...”

會不會是遙行來之前碰到了歸家的廖家兒子就殺了他?或是離開後在路上碰到,殺了他?

洛不歸在心裡補全了村長想說的話,實際上她早有這個猜測,但也隻是一時的念頭,她總覺得中間差了什麼內容,始終連貫不起來。

顧來決道:“很有可能啊,那煞鬼殺了天門的人,未嘗不可殺害黎民百姓呢?”

“不是,你怎麼還跟著我們在啊,顧大少爺。”南宮離奇怪道,自從他幫劉家小兒佐證了中毒一事後,這後麵的事就與他無關了,他怎麼一直在旁邊聽著?

“我為什麼不能跟著?反正我也不急著回門,你們是在調查生門赴靈山崩裂一事吧。”

“你怎麼知...”南宮離瞪大雙眼。

“這事這幾天早在天門中傳開了,有人說是生門的門生乾的,還有人說那門生是個鬼族。我原以為是風言風語呢,沒想到生門真有鬼族弟子啊,就是這個叫遙行的吧。”顧來決似是不屑。

“那,那你也沒必要跟著我們啊,我們辦正事呢,你來湊什麼熱鬨。”南宮離支支吾吾了起來。

“這麼急著趕我走,怎麼,是怕我要找你報仇嗎?”

“什麼鬼,我又什麼都沒乾過,你找我報哪門子的仇...”南宮離立刻閃身到洛不歸身旁,“而且,我師父是老大,我師父才不會同意來路不明的人跟著我們一道呢。”

“沒事,我同意了。”洛不歸淡淡道。

“不是...師父...”南宮離再次目瞪口呆。

洛不歸早看出他們二人關係匪淺。雖看似歡喜冤家,但兩人似甚是了解對方,而這顧來決也是傷門中人,想來亦有本領,便是多一個幫手,或也能多一種思路。

顧來決幸災樂禍了,他把南宮離拽到跟前,手臂不客氣得搭上她的肩頭,笑道:“多多指教了,小梨子。”

來到廖玉蘭的門前,村長輕輕叩響門扉,道:“玉蘭,有人尋你,是跟你兒子有關的事。”

門緩緩開了。隻見一銀發老婦拄著拐杖,顫巍巍地站在門前,無神的雙眼掃視了一圈,複又垂下:“什麼事?”

水雲身上前,雙手攥著那金塊遞至她眼前:“廖夫人,這是你兒子的娘子托我轉交給您的,這是他在外數年掙的家當。”

水雲身細細為她講述其中緣由,當她聽聞兒子當初是想返鄉接她去往城中時,廖玉蘭不禁掩麵:“我兒竟已娶了妻,為何,為何,世道不公,為何不讓我母子再相見。”

她兒子如今已然渺無音信了二十八年,死不見人,活不見屍,自是難以探查。若是半道遇害,當真難解。洛不歸不知該如何慰藉。

作彆了廖大嫂,五人來到村裡的飯莊處,圍坐一桌,望著村長離去的背影。洛不歸腦中心緒紛紜,不斷歸納回想著種種細節。

無頭屍身,莫名出現的父親,性情大變的掌門,謙遜溫柔的青年,和不知是否與此事有關聯的失蹤的兒子...

答案仿佛呼之欲出,但一切又太過混亂。

遙行如今究竟在哪裡呢?必須得想辦法找到他。

不夜村...

“我要給陳有道傳信,讓他幫我們向門中人確認一下,不夜村是不是照夜清掌門的家鄉。若是的話,便可以確認遙行所謂的父親,就是照掌門。”洛不歸在信紙上奮筆疾書,

“若我沒記錯,陳春儀前輩曾同我們說過,照夜清在外遇到了身為孤兒的遙行,然後收他為徒將他帶回門中。我需要知道具體是在哪裡遇到的。”

三十三年前,遙行重傷了照掌門,隨後帶著他與杏果出逃,五年後他們二人出現在照夜清的家鄉,且照掌門看起來安然無恙,卻性情大變。

憐心杏果...

他偷走的杏果應該是喂給了照夜清,致使他記憶全無。並且他還欺騙無知的照夜清,稱他是自己的父親。

可他先重傷照夜清在前,偷了杏果不給自己用,反而給了照夜清?這其中道理實在不通。

他始終銷聲匿跡,想必沒有登頂江湖的欲望,自是對無上修為沒有追求。

如果半月前又是遙行致使赴靈山崩裂,搶奪走了杏果,難道說,照夜清又出事了?他才會再次需要一顆杏果來救活他。

”或許是心懷愧疚?三十三年前,他原本想無聲無息偷走杏果,卻沒想到被照夜清發現,遙行不小心出手重傷了他,但照夜清畢竟是他師父,他出手後便後悔了,“水雲身推斷道,

”但事已至此,決無回頭之路,他也隻能打傷前來阻攔的兩位副掌門,然後攜著杏果帶照夜清離開了生門。”

“他後悔自己起的心思,想要彌補,於是把杏果喂給了照夜清,不論他是否知曉憐心杏果的兩重效用,照夜清失去記憶對他來說都是好事。”

但遙行也不可能再帶著照夜清回到生門,因為確實是他有錯在先,門中之人定是會視他為罪人,何況他是鬼族,彆人本就不信他。

於是他乾脆帶著照夜清四處奔波,說是遊山玩水,實則是東躲西藏。可後來兩位副掌門還是找到了他們兩人。

兩位副掌門應當一心想誅殺遙行,將照掌門帶回去。遙行自是不願伏誅,於是跟二人搏鬥起來,可兩位副掌門實在難纏,遙行最後隻能殺了他們兩人,繼續逃之夭夭。

好像大概能說得通,可是,還是那個問題,為何要砍下兩位副掌門的頭顱?若非恨意滔天。定是做不出如此行徑。

他會為傷害了師父而後悔,又怎會真的狠下心去虐殺兩位副掌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