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一看出來的是葡萄,急忙放下了捂住嬌圓的手,拉扯了幾下嬌圓的衣襟,示意她不要再喊了。
可嬌圓宛若並不在意,依然對著門裡大聲喊道:“是公子答應過的衣衫洗好了就可以吃飯,不能說話不算數。”
說罷,嬌圓就閉了嘴,立在院子中央,可等了半天,房內也沒有回音。
“葡萄姐姐,那人不在房中麼?”嬌圓試探地問著。
葡萄看也不看嬌圓,上前幾步便質問起了梅子道:“你是怎麼教她的?怎得如此無禮。她來這裡是做奴仆的,不是當主子,有何規矩還需要我再教你們一遍麼?”
梅子懦懦地搖了搖頭,可手卻將嬌圓的身體又朝自己身後拉了拉。
葡萄留意到梅子的這個小動作,眸子中的墨色立刻又濃了幾分,臉上地揶揄之色更甚。
沒想到梅子對這個癡傻的倒十分上心。
“晚飯的時辰已經過了,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哪有補的道理。更何況這是責罰,豈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葡萄的聲音中已蘊著怒意,在她看來眼前這倆人今日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了,尤其是這個新入府的嬌圓。
“可他答應過我,衣衫洗好了就給飯吃的。”嬌圓理直氣壯地反複說著同一句話。
“嬌圓,他是你隨意能喊的麼?你若再如此無理取鬨下去,罰你明日一天不許吃飯。”葡萄對這個認死理的嬌圓已是忍無可忍,如若在青雀台可就不是隻不給飯吃這麼輕的懲戒了。
嬌圓一聽明日都不給飯吃,更是不依不饒地索性就坐在院子裡嚎啕大哭起來,這下倒是把葡萄驚得目瞪口呆,她沒想到嬌圓還有這番折騰人的本事。
葡萄揉揉了額頭,對梅子說道:“你帶她回房去,莫要讓她在此處擾了公子。”這人真是能鬨騰,幸好公子不在。
梅子上前好言好語勸慰著,可嬌圓卻置若罔聞般依然哭鬨不止,嘴裡還不住地嘟囔咒罵道:“公子就是個大騙子。”
雖然聲音很含糊,可還是被葡萄聽了去,肆意謾罵主子,這任是誰家的奴仆都是不可輕饒的罪行。
更何況這丫頭進來第一天就接二連三的捅了不少簍子,現在還公然謾罵主子,真是不給點教訓不能讓她長記性。
“香草,掌嘴,讓她再敢隨意謾罵公子。”葡萄厲聲說道。
香草看著因哭鬨小臉漲得通紅的嬌圓,慢慢地走到她身旁,可這手就是不忍揮下去。
梅子一聽忙替嬌圓求饒道:“葡萄姐姐,嬌圓從前是個乞丐,四處遊蕩無人約束,初做丫鬟,很多規矩都不懂,慢慢教定是能學會的。”
“規矩可以慢慢學,可這囂張的性子便是不能容的。香草還愣著做什麼?”葡萄眼中怒火更甚。
“葡萄姐姐,這嬌圓屬實有些可憐,怕是從前做乞丐餓怕了肚子,還望葡萄姐姐能繞過她這一次。”香草聽到葡萄怒斥自己快些動手,可還是於心不忍也替嬌圓求著情。
見平日裡跟在自己身邊的兩個丫鬟都在為嬌圓說話,葡萄心中的怒火更是忍無可忍地溢滿周身。
就這麼個乞丐丫頭才來了一日,便攪合得人心惶惶,還敢在眾人麵前咒罵主子,這要是讓旁的奴仆學了去,這青雀台仆役們還如何管教?
必須要讓她儘快臣服才行,否則日後不知要捅出多大亂來。
想到這裡葡萄惡狠狠地盯著梅子和香草道:“如此心軟,再有下次,她身上的罰你們來受著。”
說罷,便走到了嬌圓身邊,嬌圓亦還沉浸在氣憤中,自顧自得哭鬨中,根本就沒有正眼瞧到葡萄。
葡萄蓄足了手上的力,朝著嬌圓委屈巴巴的小臉狠狠地揮去,眼看著巴掌就要落在了臉上,嬌圓一偏頭,葡萄的手落了空,因用力過大,在虛空裡趔趄了一下,差點扇著腰。
葡萄不甘心,反手就揮出了第二巴掌,誰知嬌圓此時竟已停止了哭鬨,瞪大了眼睛望著葡萄,滿目的冰冷仿佛不似方才如孩童般哭鬨的人。
“你是壞人。”嬌圓盯著葡萄的臉大聲說道。
葡萄心中一驚,可伸出的手還未落在嬌圓臉上,自己的臉反而被嬌圓猛然間伸出的手重重地抽了一巴掌。聲響如此之大,驚呆了在場的一眾仆役。
葡萄捂住臉頰,震驚地望著此時已是滿眼盈盈淚花的嬌圓,仿佛被打的人是嬌圓而不是自己一般。葡萄頭上的朱釵亦是被這一巴掌震得歪歪斜斜,幾欲落下,本就白皙的臉上條條紅痕,模樣狼狽至極。
葡萄哪裡受過這番屈辱,更何況還是個才進府的乞丐丫鬟,頓時滿目猩紅地上手扯住了嬌圓的頭發。
就這樣,平日裡清冷威嚴的公子貼身大丫鬟葡萄,此時在眾人眼裡也與那街頭和人廝打著的潑婦無二了。
梅子和香草也被倆人的氣勢嚇得驚慌失措,隻能各自抱著一個,想將她倆分開。可無奈這二人都在氣頭上,力氣很大,如何拉扯都還是扭打做一團。
“你們這是在做何?”青雀公子滿臉盛怒地站在院門口,厲聲嗬斥製止道。
葡萄聞言公子回來了,便立刻停了手,香草一見忙扶住了葡萄,順手還理了理葡萄已完全看不出樣式的發髻。
倒是那嬌圓,聽到青雀公子的質詢還是不依不饒地揮舞著手臂想去抓撓葡萄,縱是梅子抱著她也難以控製。
站在青雀身後的世蘭亦是沉了眼望向嬌圓,青雀台的丫鬟竟然敢公然打架,這可是從前萬萬沒有發生過的事,自從這個乞丐奴仆來了很多事情都起了變化。
剛被扶正的葡萄一見青雀公子,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公子麵前滿目含淚地哭訴道:“還請公子為奴婢做主。這丫頭自進了府裡,就捅了不少簍子,受了責罰竟然還敢在眾人麵前肆意謾罵公子......”
葡萄抽泣地連話都說不完整了,想必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她緩了口氣,繼續道:“奴婢想著不能任由她壞了規矩,若讓府裡的奴仆都學了去,怕是對公子會有大不敬之意,便想著責罰一二,讓她知錯。誰知......她竟不知悔改,反而打了奴婢。”
說罷,葡萄的手緩緩撫上了略有紅痕的臉頰,淚珠撲簌撲簌地落了下來,猶如帶著露珠的紅梅。
要說這葡萄,長相還是頗有幾分俏豔的姿色,平日裡更是勤善裝扮,任誰見了都不由得要側目多瞧兩眼。
再加上公子的另眼相待,身上更是多了份傲骨,看上去不像是個奴仆,倒像是這府裡的主子。
今日被個新來的丫鬟當眾羞辱一番,更是不可能輕易咽下這口氣。
青雀公子見葡萄梨花帶雨的嬌俏模樣,也沒說些什麼,隻是微微地蹙了蹙眉。
“嬌圓,上前來說話。”說罷,青雀公子的眼睛冷漠地望向此時已完全沒了形象的嬌圓。
本就沒有配飾的發髻已鬆亂得七炸八翹,小臉花的猶如剛從灶爐中鑽出來的花狸奴。
梅子見嬌圓不再掙紮便鬆了手,嬌圓撅著嘴上前指著葡萄大聲說道:“她是壞人,是她先動手打我的。”
“跪下。”青雀公子眼神深邃而冰冷地看著嬌圓。
梅子不由得心中一顫,嬌圓方才被公子罰完不知悔改又犯了錯,這下可怎麼辦才好,絲絲悔恨瞬間湧上心頭,不該帶她來找公子的。
想到這兒,梅子也顧不了那麼許多了,不露聲色地上前幾步站在了嬌圓身後。
嬌圓第一次見青雀公子用如此狠戾的眼神看著自己,心中也隱隱有些犯怵,她垂下頭去,有些不敢正視青雀公子的眼睛。
“跪下。”青雀公子又冷聲重複了一便,已比方才的口氣重了許多。
隻見嬌圓慢慢地彎了膝,跪了地,可小身板卻挺得筆直,看不出絲毫畏懼之情。
“公子,府裡的奴仆都在看著,如若今日她這般無禮都不重重責罰,那日後府裡的下人亦會肆意妄為,無法約束,奴婢也定會力難從心。”葡萄抹著欲掉不掉的淚水道,她要讓這個乞丐為今日之事付出沉重的代價。
青雀公子上前兩步將葡萄扶了起身,待她站定後悠悠地問道:“那依著葡萄看,本公子該如何懲治她呢?”
葡萄還以為青雀公子會更向著自己行事,可公子的這番話卻讓葡萄不由得怔愣了片刻。
說重了必會在眾人麵前落得個假公濟私的不是,失了眾心,可若輕描淡寫地懲戒一番,今日被那一巴掌羞辱的顏麵掃地,自己又心有不甘,橫豎看都是公子再給自己出難題。
葡萄俯身施了一禮道:“公子,您是府裡的主子,奴婢不敢僭越,還是公子您來定奪。”
“葡萄還真聰慧。”青雀公子淡淡地笑道,從袖袋中掏出個精巧的檀木錦盒遞給葡萄,“這錦盒是今日外出專門給你帶的,這幾日在江州操持府內事務,也甚是辛苦,取出看看是否喜歡?”光看這昂貴的盒子就知道裡麵裝的東西定是奇珍異寶。
公子當眾給了自己賞賜,葡萄十分歡喜,似也忘了方才發生的事端,伸手就將盒子雙手接過來打開一看,竟然是一枚鑲著藍寶石的金釵,很是閃耀。
葡萄滿臉驚喜,忙向青雀公子掩嘴微笑著俯身行禮道:“多謝公子掛念,奴婢甚是喜歡。”
“喜歡就好,來,我幫你戴上。”青雀公子從葡萄手中取過金釵,葡萄嬌羞地低了頭,公子隨手一彆,金釵便在有些鬆亂的發髻中熠熠生輝。
此時的嬌圓卻一言不發,她垂著頭,也不知道再想什麼。
青雀公子轉過頭看著嬌圓眉角一挑,瞳仁驟然一縮,厲色瞬間染滿了眉宇。
黑眸蒙上了冷意道:“把嬌圓關進柴房三日,誰也不許送水送飯,違者杖責二十。”
梅子聞言神情有些錯愕地看著青雀公子,公子這責罰對於嬌圓來說太重了些,隻是這重賞與重罰之下,公子的態度昭然若揭。
再看看嬌圓,她卻像沒聽見似的仍舊低著頭,沉默不語,安靜地宛若透明的人兒,以至於幾乎所有人都忽略了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