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掌難鳴的雞(1 / 1)

青雀公子和葡萄都聞聲趕來,看見梅子和香草正束手無策地站在男沐浴房外,而白圓卻沒了蹤影。

青雀公子就已是明了發生何事,閃身便進了男沐浴房,隻聽“撲通”一聲,無竹穿著白色中衣已被踹到了門外。

葡萄見狀急忙地轉過身去避諱,梅子和香草雖然慢了些,可看到連翻了幾個滾的無竹頓時臉色嚇得蒼白,轉了身,隻不過像那風中的兩株蒲草般抖個不停。

不多時,青雀公子渾身罩著水霧抱著個瘦小的人兒從男沐浴房出來,那人身上亦裹著青雀公子的長衫,露在外的手臂上仍然穿著襤褸的破衣,隻是有些破爛的已遮不住那讓人看著不禁眼熱的一抹嬌嫩。

小臉上也沾滿了水珠,頭發濕漉漉地貼在了臉頰兩側,看上去彆有一番楚楚可憐的模樣。

青雀公子厲聲斥責道:“梅子和香草,本公子命你們給她洗刷乾淨,不是讓你們交給無竹。將功補過,再有差池,定不輕饒。”

說罷,青雀公子將懷中的人放在了女沐浴房門口,便甩袖離去,葡萄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也不敢多言。

見青雀公子遠去,梅子和香草這才回過魂來,見無竹滿麵通紅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怔愣著,也不好再多問什麼?

公子今日發這麼大的火,也是許久未見,看來定要把這個乞丐收拾乾淨利索,才能消了公子的怒火。

於是倆人將女沐浴房門口的白圓扶了進去,幾下便脫去了他身上那些又臭又臟的衣衫,梅子驚呼道:“她竟然是個女子。”

這時倆人才反應過來公子為何要將這乞丐交由她們來清洗,原來公子早就知道她是女子。

梅子和香草慢慢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終於知道公子說的將功補過是什麼了,也了然了無竹的驚叫。

女沐浴房裡的熱水是換了一桶又一桶,約莫過了兩三個時辰,梅子才拿了一身平日裡自己穿的已洗乾淨的襦裙進了女沐浴房。

白圓出來時,太陽正好,她已有許久沒有覺的身上如此輕鬆舒適了,不由得眯起眼順著張開的指縫望向那天空中絢爛的陽光。

梅子和香草跟在她身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在女沐浴房中,此女子已足夠讓她們震驚了。

話說跟著青雀公子遊曆了大江南北,也見過無數美人,可卻還從未見過笑起來如此好看的女子。

那雙璀璨如星辰般的大眼睛仿佛會攝人心魄般熠熠生輝,臉頰上的梨渦淺笑時,讓香草都不由得看呆了去。

女子都如此這般歡喜她的容顏,更彆說是男子了,想到方才無竹麵紅耳赤的模樣,定也是被驚住了。

青雀公子來到後院時便看到了這般光景,白圓如無瑕的雪蓮般盛開在靜謐的陽光下,清雅而耀眼。

青雀公子那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深邃而沉靜,變幻莫測的眼神讓人難以捉摸到他真實的想法。

“公子,這位姑娘已收拾乾淨利索,臉上的傷口也已敷了藥。”梅子上前邀功道。

香草也急忙補了一句,“公子,這位姑娘可真是個美人兒。”

青雀公子眉頭一挑不滿地看向倆人道:“如若再有下次擅自主張,便離了青雀台。”

梅子和香草忙跪地求饒道:“公子息怒,奴婢下次不敢了。”

“帶她去你們的房內,隨意安排一方住所。從今日起她和你們一樣,都是青雀台的奴仆,日後喚她嬌圓即可。”青雀公子撂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抬腳離開了。

隻剩下梅子和香草跪在原地,起身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方才將嬌圓交給無竹洗刷的時候,公子大發雷霆,現下裡卻又吩咐隨意安排住處,這究竟是何意?

公子到了這江州,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梅子和香草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便想帶著嬌圓來尋葡萄,畢竟葡萄姐姐是公子的貼身丫鬟,對公子的心性更為了解。

“嬌圓,我們帶你去見葡萄姐姐,定要乖巧些。”梅子想到葡萄平日裡那驕橫樣,有些憂心地拉著嬌圓的手說道,。

“我叫白圓,為何又給我改名字?”嬌圓嘟著嘴看向梅子道,滿臉的不情願,大眼睛裡的純真讓人頓時心生憐惜。

“公子說日後都喊你嬌圓,以後有人叫你這個名字你要應,可記住了?”梅子耐心地教著嬌圓,雖說是個美麗的女子,可這心智卻差了不少。

嬌圓怔怔地點點頭。

梅子心中有些不忍,這嬌圓讓她想起了家中那個曾經已逝去的幼弟,如若不是因為這般傻乎乎的被人引去了池塘,現下應也比嬌圓小了不了多少。

想到這裡,梅子又伸出手捋了捋嬌圓的發絲,方才給她梳了個簡易些的發髻,這樣對她或許並無壞處。

興許是公子可憐她的身世,才將她帶了回來。可是一個癡傻的女子如何才能做好這伺候人的活。

梅子想一想都覺得心疼,看來嬌圓以後的日子要不太好過了。

梅子和香草帶著嬌圓來見葡萄,葡萄正在她的小院裡侍弄那些花草,這江南的春寒雖也清冷,可花草卻已是繁茂,與燕京大不相同。

“葡萄姐姐,這是公子新領回來的丫鬟,帶過來給您瞧瞧,看上去有些心智不全。”梅子開了口,她先挑明了嬌圓的癡傻,就是不讓葡萄將過多的心思放在嬌圓身上。

“領過來我瞧瞧。”葡萄一聽是個傻女子,輕笑了聲道。

可當她看到嬌圓的第一眼,還是被震驚到了。

這女子看上去可不是一般窮家敝舍出來的丫鬟,渾身上下雖沒件像樣的配飾映襯,可絲毫也遮掩不住她周身散發著不俗的氣質。

葡萄的眼眸頓時沉了下去,沒想到公子竟然領回來這麼個妙人兒當丫鬟。

“嬌圓,快些喊葡萄姐姐。”香草在一旁提醒著嬌圓。

嬌圓立刻脆生生地喊道:“葡萄姐姐好。”

聽到嬌圓的喊聲,葡萄的臉色方才好轉了些,一說話確實是有些傻氣冒出,隨便吩咐點事讓她做彆到處亂跑就好。

想到這裡,葡萄薄唇勾起一抹笑道:“倒是個乖巧的,梅子看著安排些事給她做彆閒著就好,就和你們住一個屋吧。”

說罷,轉頭繼續侍弄起她那些花草來。

離了葡萄的院子,梅子和香草長舒了一口氣,好在葡萄並沒有為難嬌圓。

想起先前梅東救的那個弱女子,無家可歸,傷愈後想留在公子身邊當個使喚丫鬟,最終還是被葡萄尋了個大錯攆了出去。

葡萄對於公子而言,那是完全不同與其他丫鬟的存在。

在青雀山的青雀台,葡萄就單獨住在自己的園子裡,現如今到了江州新宅,她也有個獨立的小院子居住。

梅子和香草對葡萄自然是畢恭畢敬的,惹葡萄生氣,那就相當於惹怒了公子。

見完葡萄,梅子便帶嬌圓來到她和香草睡覺的屋子,雖然地方不大,但也被她倆收拾的乾乾淨淨。

“嬌圓,你晚上就睡這裡,我叫仆役給你再搭張床榻。榻上給你鋪的軟和一些你可喜歡?”梅子想著嬌圓定是在外麵過了不少苦日子。

嬌圓看著梅子彎了眉眼,點點頭認真地應著。

“真乖。”梅子仿佛又看到了家中幼弟那可愛的小臉。

“嬌圓,你都會做些什麼呢?洗衣、灑掃、打理……”梅子說了一串丫鬟日常必須要做的事情。

換來的卻是嬌圓連續的搖頭搖頭再搖頭。

梅子長長地歎了口氣,這分明就是個蜜罐裡長大的小主子,公子怎麼讓她來做丫鬟,怕是中間弄錯了身份吧。

“那你原先在家中都做過些什麼?”梅子還想再問問,看從中能不能尋出些她能乾的事。

嬌圓搖搖頭道:“以前我娘親在的時候說我笨,什麼都不讓我學,我就是吃飯和玩。後來娘親不在了,跟著哥哥,就是出去討飯。”說到這兒嬌圓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垂越低。

梅子知道這定是問到了她的傷心處,更是不敢再追問她哥哥的下落,便撫了撫嬌圓的後背道:“不用擔心,我來教你。”

“快要用晚飯了,今日輪到我當值給公子布菜,你隨我一起去吧。”梅子是想讓嬌圓跟著自己,早點適應做丫鬟的日常。

倆人來到東廚,今日公子的晚飯很是豐盛,羊肉暖鍋,東坡肉,爐焙雞,外加一份小青菜和糕點,梅子帶著嬌圓要將這些菜送去膳廳。

剛到膳廳,梅子想起忘了拿炭,“嬌圓,這些菜先放這,我去將那暖爐裡的炭取來。”安頓好嬌圓後便反身去取炭。

嬌圓看著這些好吃的,口水早都吞了不知幾回了,這些東西她很久都未曾吃過了。

雖說白澤哥哥進了府衙成了押司後帶著她也能吃飽肚子,可終究也都是些隻能飽腹的粗茶淡飯,哪見過如此美味的葷腥。

嬌圓見四下裡無人,便上手扯了條雞腿,狼吞虎咽地吞下肚裡。趕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覺得有些意猶未儘,又盯上了那盤東坡肉。

正準備下手抓一塊油汪汪的東坡肉塞進嘴裡,不遠處忽然傳來了腳步聲,嬌圓望去原來是梅子回來的。

嬌圓不由得舔了舔嘴唇,撅起了嘴,懊惱自己動作還是慢了些,沒有吃上那油滑的東坡肉。

梅子回來放好了炭桶,就這樣倆人一前一後的將菜布好了,就等著公子來。

梅子恭恭敬敬地立於餐桌旁,嬌圓雖有些探頭探腦的小動作,也都被梅子及時製止了,這要讓公子看到了定會責罰。

不多時,青雀公子便邁著慵懶的步伐緩緩入了膳廳,一身繡金鬆藍長袍,領口流雲紋的滾邊顯得格外精致,墨發隨意的用木簪挽著,氣質絕世而出塵。

縱使是常年跟在公子身邊的梅子也覺得眼前突然一亮。

“梅子,今日就讓她先試菜,你教一教。”青雀公子坐定後盯著嬌圓,沉聲吩咐道,

“是”說著,梅子將嬌圓帶到餐桌旁。

梅子用筷子夾上少許的菜,用瓷碟盛著,然後送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直至咽下去。

“嬌圓,你學會了麼?如此試菜是為了防有人在飯菜中下毒。所以不能吃的太快。”梅子再三叮囑要吃得慢些。

嬌圓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眼睛始終就未離開過那盤油香四溢的東坡肉。

她伸手用筷子夾了一塊,一口就吞了下去,梅子驚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再三囑咐道:“嬌圓吃慢點。”

可梅子的話音還未落,那塊東坡肉已滾落進了嬌圓的肚裡。

青雀公子見嬌圓的吃相如此粗魯,不由得蹙了蹙眉。

“公子,嬌圓從未做過這些事,還需慢慢調教。”梅子怕青雀公子責罰嬌圓。

“做的多了,自然就熟悉了,來,試試這隻孤掌難鳴的雞。”青雀公子倒是難得一見的寬容,好整以暇地盯著那隻少了條腿的瘸雞。

嬌圓聞言,麵上不見任何反應,仿佛那個丟了的雞腿與她無關一般,堂而皇之地又伸出筷子去夾僅剩的另一隻雞腿。

許是有幾分心虛,無奈手中的筷子怎樣都不聽使喚,無論如何使勁也夾不上。

嬌圓氣急,一不做二不休,筷子一扔,上手一扯,雞腿到手。

瞬間眯著眼彎著眉抱著雞腿就啃了起來,全然不顧青雀公子滿臉的嫌棄之色,原來雞腿就是這麼丟的。

再看看梅子,早已嚇得不忍直視,垂了眼低了頭,如此這般擾了公子吃飯的興致,不知道公子會如何責罰嬌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