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押司(1 / 1)

年後的燕京,大雪紛飛,青雀山一片皚皚白雪,青雀殿內卻暖意融融。

青雀公子臥於長榻之上閉目養神,愜意地聽葡萄說著近日外界傳聞的趣事。

陽春三月,江州要舉行盛大的絲綢交易市,屆時各地的絲綢商號都會雲集江州城,連南楚和北齊的商賈都會慕名而來,是雲燕一年一度極其重要的商會集市。

江州府衙要在此次絲綢交易市上出售蘭華的絕繡《嬌圓圖》,價高者得,所得款項均用於蘭府以後的日常維護和修繕。

自從蘭氏一族消逝後,有關於江南蘭家的一切繡品隻要流入到市麵上都水漲船高,身價倍增。

可也奇怪,流傳在坊間的蘭家繡品少的可憐,大多都是蘭家生前拿出來相贈的。

想必得贈之人都要留個念想,故拿出來售賣的少之甚少。

現如今隻要出來一樣蘭家的繡品,便是各世家大族商賈趨之若鶩的必得之物。

此次江州絲綢集市中備受關注的就是這幅蘭華的絕繡《嬌圓圖》,據傳是她為大女兒在府裡養的一隻狸貓所繡。

葡萄說的是輕描淡寫,青雀公子似來了興趣,睜開眼睛,一雙明眸熠熠生輝。

“葡萄,收拾收拾,我們即日啟程去江州。”

“啊,公子,天寒地凍,此去江州怕是路途艱辛。”葡萄最怕冷。

“那你就留在青雀殿裡等我們回來也好。”青雀公子絲毫不給葡萄猶豫的機會。

“公子……”葡萄微微撇撇嘴,自家公子的脾性她最了解,向來說一不二。

尤其是近些時日來更是不近人情的令人發指。

葡萄趕忙向立於公子身後侍衛無竹遞了個眼神,想他幫著說幾句好話,讓自己跟隨著一起去江州。

可任憑葡萄如何示意,無竹仿佛也未曾察覺到,葡萄知道他定是故意裝看不見。

葡萄隻好應下,先幫忙收拾行囊,其餘得慢慢再想法子。

到出發的日子了,葡萄將收拾好的行囊早早就放置在了馬車上,乖巧地立於馬車前恭送青雀公子道:“公子,這路途遙遠,隻有梅子和香草跟著,奴婢有些不放心。不如,就讓奴婢跟著一起去江州吧。”

青雀公子斜睨了葡萄一眼道:“是誰前日才說的路途艱辛?”

“奴婢自是不怕艱辛,隻是怕公子艱辛。”葡萄訕笑著。

“想清楚了?”青雀公子臉色微沉。

葡萄知曉自己已是僭越,便不敢再多言,鄭重地點點頭,見公子也未再反對,便識趣地坐上梅子與香草的馬車一起同行。

“葡萄姐姐,您先喝口熱茶,公子定不會與您置氣的。”梅子見葡萄一臉的不高興,便恭恭敬敬地遞上了茶盞。

葡萄看了眼梅子,目光清冷地接過茶盞道:“我與公子之間定不會為這點小事生了嫌隙,何需你們在此多言相勸。”

梅子和香草見葡萄真是動了怒,更是大氣不敢出的窩坐在馬車一角,任憑著葡萄霸占了大半個車廂。

葡萄是青雀公子的貼身大丫鬟,跟隨公子多年,平日裡多負責公子的飲食起居。

多數時候公子身旁的閒雜事等都是葡萄說了算,故葡萄在青雀台的地位無人撼動,慢慢地葡萄在青雀台的一眾奴仆麵前倒也是樹起了威嚴。

此去江州,一路由北往南,從滿目蕭瑟到遍山蒼翠足足用了十日有餘,好在這一路行程不是那麼倉促,青雀公子一行人也好好飽覽了番這沿途不同的景色。

隻是葡萄發現離江州越近公子的臉色越發的不好看。

到了江州城,安置好住處,青雀公子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待在宅院裡哪也不去。

雖然隨行的奴仆們也都想出去看看江州的風貌,可公子不說出門,誰都不敢跨出門檻一步。

“無竹,”葡萄剛給公子送去茶水便走到正在院子裡練劍無竹身邊,“公子為何臉色這般陰沉?”

無竹光顧著練劍,也不太想搭理葡萄,就搖搖頭示意自己也太清楚。

葡萄有些不解,公子到江州有些時日了,不出門也不怎麼說話,隻是在書房看書,要不就是拉上無竹練劍,這是怎麼一回事?

有了上次出行之事,葡萄也不敢再去公子麵前自討沒趣,便叮囑梅子和香草也都小心謹慎地侍候著。

夜晚,公子打開了房門喊道:“無竹。”

無竹即刻提劍現身,這幾日他都已經習慣了,自從公子到了江州,隻要喊他的名字就是要練劍。

月朗星稀之下倆人提劍而上,任由身形翻飛,劍勢如虹,每一次揮劍都閃爍著寒光呼嘯而過,仿佛要劃破長空,斬斷塵埃。

青雀公子身姿矯健,如青鬆般挺拔,相較於無竹,劍術更加爐火純青。

對弈之下,無竹漸漸有些難以招架,青雀公子行雲流水的劍法,風馳電掣般衝向無竹,縱是無竹使出渾身之力阻擋,依然被公子手中的劍逼得連連後退。

無竹心下驚訝,不知今日又是誰招惹了公子,一身的怒氣全都撒在了手中的這把劍上。

自從到了江州,自己就沒有過一天安穩日子,恨不得天天都繞著公子走路,可偏偏是怕什麼來什麼。

無竹分了心,青雀公子見狀手腕一轉,劍身橫著抽向無竹。等無竹反應過來想躲已來不及了,被一劍拍在後背飛了出去,翻了個滾站起身來。

“無竹,練劍豈能分心,這劍可是不長眼睛。”青雀公子有些不滿意無竹今日的表現。

“公子教誨的是,無竹日後練劍定會仔細。”無竹不敢多問,公子現在這冷若冰霜的模樣,誰上前都容易被誤傷,還是小心為好。

“不早了,回去歇息吧。”青雀公子放過了無竹,無竹也鬆了口氣,終是躲過了一難。

青雀公子進了房,無竹見葡萄要跟著進房奉茶,便拉住葡萄愁眉苦臉小聲道:“葡萄,這江南春月的天氣恐燥氣繁盛,給公子奉些清心去燥的茶。再這樣下去,恐我堅持不到回青雀山了。”

葡萄看著無竹那緊緊皺在一起的臉想起那日請他在公子麵前幫著說句話,他卻裝聽不見,忍不住捂嘴笑道:“哼,你也有今日,自作自受去。”

看著葡萄任性的眼神,無竹也知再求下去亦無用,隻能提著劍唉聲歎氣地回房了。

跟在青雀公子身邊的奴仆亦都感受到公子周身的冰寒之氣,做事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要多仔細有多仔細,生怕一個不注意惹著公子不高興,那日子可就難熬了。

就連近身跟著公子的葡萄都不敢出大氣,每日小心翼翼謹言慎行地侍奉著。

好在梅東回來了,帶來了不少江州城內的要事,正在書房中向公子稟報。

必定是捎回了些好消息,哪怕能讓公子片刻欣悅,也好讓下人們都喘口氣。

梅東稟報完要事,想著公子近日雖到了江州,但亦沒出過門,這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一番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

青雀公子見他躊躇的模樣便冷聲問道:“還有何事,但講無妨。”

梅東隻當是想討主子的歡心一笑,便說了在江州聽到的趣事。

原來是江州城近日發生了一件坊間都在流傳且交口稱讚的趣事,那就江州府衙竟通過張榜招募了個乞丐任新押司。

傳言新上任的江州知府愛才好士,剛正不阿,上任不久便公開招募一名善文的押司書吏,江州城內文人墨客爭相報名府考。

沒想到有個乞丐文采斐然,一舉奪魁,竟然真就任了那江州府衙押司,雖不是什麼卓絕仕途,可這在江州乃至整個雲燕也是從未發生過的奇聞。

梅東說起這件趣聞也難免對拔得頭籌的乞丐生出一絲欽佩之心。

誰知青雀公子聽後將手中的茶盞重重地擲於桌上,盞中茶水泛起了圈圈漣漪。

梅東察覺公子的臉色並沒有想象中有所好轉,反而比方才來時更陰冷了幾分,到嘴邊的話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回公子,沒彆的事屬下就告退了。”梅東看著公子略帶怒氣的神情惴惴不安地問道,不知是哪句話又沒說好。

“去吧。”青雀公子漠然地揮了揮手,。

梅東皺著眉頭,滿臉困惑地出了書房門。

見正在庭院中灑掃的人動作也是又輕又緩,生怕發出過大的響聲,他回頭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一言不發地進了無竹的房內。

一進屋,梅東就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聲問道:“無竹,這幾日公子可見過其他什麼人?”

無竹搖搖頭。

“那可有收到過什麼訊息?”他又追問。

無竹還是搖搖頭。

“那這是怎的了?為何這般臉色陰沉?”話一出口,梅東就後悔了,無竹這個竹木腦袋,問什麼都是搖頭。

果不其然,無竹依然搖搖頭。

“你這個木竹子,你知道什麼?”梅東氣鼓鼓地摔門走了。

梅東善目達耳通,所以公子常派他出去搜羅各種消息。

這不梅東剛回來就發現了公子的異常,或許江州這個地方與公子的氣不和,早日辦完要事還需早日離開才好。

沒過幾日,萬眾矚目的江州城府衙競價盛會終於開始了。

高處的展台上放置著蘭華的絕繡《嬌圓圖》,一隻正在追捕蝴蝶的花狸奴栩栩如生地繡在一方絲錦之上,不仔細看還以為是隻活的狸奴躍然錦上,讓人一眼望去便是難以忘懷。

這不三日前報名競價投狀的人已早早到場候著了。

“聽說這次青雀公子也來競價這蘭華的絕繡,似乎就是坐在正中間的那位公子。”台下有人竊竊私語道。

“這已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據傳三日前青雀公子就朝府衙遞了投狀要競價。坐在正中間那位是晉王世子蕭立,坐在他右側的應該才是青雀公子。”有個知情人士說的言之鑿鑿,周圍人聞言不由得撐長了脖子朝高台上望去。

“傳言這青雀公子從不以真容示人,沒人知道他的相貌,此處坐的公子倒頗為豐神俊朗,隻是比那蕭世子還是差了些。”評頭論足的話題自是最愛有人談論。

“那是南楚的高家公子,不是青雀公子。”旁邊有人嗤笑道。

“如此看來蕭世子果真是玉樹臨風,坐於這一眾公子之間,依然是氣質出塵啊。”說話的女子聲音中都帶著一抹嬌羞。

新上任的江州知府親自主持競價,以表對蘭家的敬重之情。而此次競價記錄文書的書吏便是那個府考中拔得頭籌的新任押司,乞丐白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