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走時給她留下一個電話號碼,讓她有事打電話。
江離獄本想著用不到隨意丟到垃圾桶裡,結果今天被迫要麻麻煩對方。
她彎腰在垃圾桶裡找出那張捏的皺巴巴的廢紙,隨後撥通電話打了過去。
學校裡的“老古董”發話,江離獄不敢違抗,七點吃過早飯,她在椅子上撐起下巴坐了許久,一點都不想去學校。
倒不是怕那些校園裡的流言蜚語,隻是不知道去了後該怎麼麵對“老古董”。
“老古董”是兩年前來到春城中學的,為人古板不近人情,故而得了這個稱號。
她剛入學時交不起住宿費,無意間被“老古董”撞見,於是“老古董”大手一揮承擔了她高一到高二的住宿費。
小縣城裡的教師資源很緊張,一個老師至少要教兩個班級,高二上學期的期末考,她因為成績很差被分配到四班,碰巧四班有一門課是“老古董”負責的。
老古董雖然看起來很嚴肅,卻不會像語文老師那樣不分青紅皂白指責她偷東西,也不會因為她成績差而罵她是個垃圾,頂多板起臉來故意裝出一副嚴厲的樣子,高高的舉起手中的戒尺又輕輕落在手心,當然,這是在犯小錯的情況下。
在生活上“老古董”對他很好,有時候會借著喊她幫忙的名義留她在家裡吃飯;但對待學問上,嚴厲的不近人情,若是多次強調過的知識點還出現錯誤,“老古董”會緊繃著一張臉,被叫到講台上的同學是生死難料,手中的戒尺會毫不留情的落下,手心立即浮現出一條紅印。
很疼很疼。
等下課後,老古董又會從口袋裡拿出備好的藥膏讓被懲罰的同學自行塗抹,那藥膏很神奇,塗抹到手上冰冰涼涼的,不到十分鐘手上除了一條淺淺的紅痕外一點也不痛了。
七點四十五,正是早讀的時辰,江離獄仍舊坐在椅子上唉聲歎氣。
老古董天生克她,那麼多好學生不要,非要抓著她一個學渣謔謔。
七點五十,江離獄還是不情願的打通老老夫人的電話請她來照顧黎星落一下。
打完電話,她讓黎星落乖乖的呆在房間裡,並請房東奶奶幫忙看護一段時間,房東奶奶欣然同意。
江離獄不敢耽擱,抓起破舊的書包朝學校奔去。
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後距離老古董給的時間隻剩下五分鐘,從家裡到學校至少也需要十五分鐘,遲到已成定局。
好在早自習是八點二十下課,江離獄進去校門時校園內沒有什麼人,教學樓傳來朗朗書聲。
來不及進班,江離獄直奔老古董的辦公室而去。
到辦公室門前時,距離八點過五分。
滿頭白發的老人正端坐在窗口處的書桌前認真批改麵前的作業。
“扣扣。”
江離獄在門上輕輕敲了敲,老古董抬起頭,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桌子。
一張試卷、一支筆,還有一個定好的鬨鐘。
江離獄像平日裡一樣生無可戀的坐下。
題目不難,一些簡單的知識點默寫,隻可惜她實在不是學數學的料。
“叮鈴鈴。”
二十分鐘後,麵前的鬨鐘突然響起,在,老古董從身後抽走她的試卷。
江離獄起身,靜靜的站在一邊等待對方批閱卷子。
有些老師不配為人師表,比如那個穿的很洋氣很精致的女老師,但老古董黎明訣卻是個好人。
叉,叉,叉。
連著幾個鮮紅的叉讓江離獄心中一沉,“咯噔”一聲頓覺不妙。
五分鐘後,黎明訣拿著那份試卷,一臉複雜的看著江離獄。
“那個,我可以解釋的。”
江離獄撓撓頭,極為不好意思道,那一個個叉看的連她都覺得看不下去。
“你彆說話,讓我靜靜。”
黎明訣打斷了江離獄的話,走到外麵吸入幾口冷空氣平複一下自己的心情。
教書四十多年,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江離獄這樣不知道該怎麼評價的學生。
這小孩很聰明,隻可惜一直選擇將內心冰封起來,給人一副笨笨的樣子。
“第一件事,你遲到了五分三十秒。”
黎明訣平複好心情從外麵進來。
“有什麼緊急的事耽誤了嗎?”
他走到一邊從牆上取過戒尺,麵色嚴肅。
“沒有。”
對他,她不願意撒謊。
黎明訣的眼睛落在她的手上,女孩主動將雙手伸了出去。
“啪!啪!啪!”
三記戒尺落下,聲音聽起來很響,手心傳來輕微的麻意,好在並不是很痛。
“第二件事,這些內容我是否告訴過你必須記下。”
黎明訣把手中的卷子拍在桌子上冷著一張臉。
江離獄目光微動,眼睛落在那張滿是紅叉的試卷上,良久,才收回目光低下頭輕聲道,“老師何必把時間精力浪費在我這顆榆木疙瘩上。”
“你要退學。”
黎明訣再問,麵色仍是肅然。
“對。”
“那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
他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總覺得這次見麵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陌生。
“不想上了,沒興趣。”
江離獄背靠牆壁低著頭,雙手插兜,身上的校服鬆鬆垮垮的披在身上,她用腳踢了踢地上的紙團輕聲道。
“把衣服穿好,要站就站好。”
看著江離獄自暴自棄的樣子,黎明訣心裡氣不打一處來。
江離獄懶懶的站著,一點也沒有把老人的話放在心裡。
“聽不懂嗎?”
黎明訣嚴厲道,麵無表情的瞪了江離獄一眼。
女孩有些心虛,在老人的的目光下不情願的把校服穿好並把垃圾扔到垃圾桶裡。
“身子站直,左手伸出來。”
見自己的話那小孩還聽從,黎明訣冷哼一聲道。
江離獄在心裡歎一口氣,認命的伸出左手。
黎明訣對她有恩,若非是對方的資助,她連上高中都沒有機會,可她最終還是讓黎明訣失望了。
“啪。”
這一記下手的力道很重,手心高高腫起一條紅痕,江離獄蹙了蹙眉,左手下意識想縮回去被她強行忍住。
“這個理由不能說服我。”
“老師想打的話就打吧,反正今日這學我退定了。”
江離獄抬頭道,表情中滿是決絕。
“你。”
黎明訣被氣的發笑,憤怒的眼底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手中的戒尺又要落下。
“黎叔。”
一道聲音從外麵傳來,喊住要動手的黎明訣,那戒尺就這樣停在半空中。
他轉過身子看向門口,見到來人臉上的嚴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驚喜的神色。
說起來也真是巧,他知道黎明訣留在春城,卻沒料到竟然在這裡教書。
老爺子兩人留在出租屋裡看著黎星落,他從房東嘴裡得到江離獄前往學校的消息,找個借口溜出來也跟了過來。
又從校內的清潔工嘴裡打聽到江離獄來了這裡,兩人在這裡碰到也算是意外之喜。
“不是在域外戰場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黎明訣將戒尺放到桌子上,走出去一臉親切的問道。
“才回來沒兩天。”
“這是什麼情況?”
裴司辰笑著回答,“她犯什麼錯了值得黎叔你親自動手。”
“與你無關。”
江離獄很意外,意外裴司辰竟然與黎明訣認識,不過那一絲意外迅速化作厭惡。
“一個學生,倒是你們,也認識?”黎明訣看著兩人一臉詫異。
“你說的又不算。”
裴司辰伸手強行抓過小丫頭那隻藏在身後的手,一條紅痕靜靜的躺在手心上格外醒目。
她掙紮兩下,男人握著的力道很緊,實在掙脫不掉。
裴司辰半強硬半威脅終於讓江離獄停止掙紮短暫的安靜下來,乖乖在坐在椅子上坐好。
“黎叔,藥。”
“你麵前的抽屜裡。”
裴司辰打開抽屜,從裡麵拿出藥膏熟練的塗抹在傷口處。
塗抹完畢,將藥膏放回去,裴司辰這才起身。
手被鬆開,江離獄後退兩步跑向外麵。
黎明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你今日要是踏出這個門,你我之間的情分從此一刀兩斷。”
江離獄的出去的腳步頓了下。
斷就斷吧,其實一個人自由自在挺好,何必要找一個固執的人在自己身邊約束自己。
“不行,不能走。”
裴司辰臉色一變,趕忙大聲喊道:“她是星落的女兒。”
一句話讓黎明訣變了臉色,比裴司辰更快一步攔住小姑娘的去路。
“我找到星落了。”
男人走上前,眼睛落在黎明訣身上,關注對方的狀態。
十八年,他清楚這十八年失去孩子對一個父親的打擊,清楚為了找回失蹤的黎星落眼前這位老人付出的一切。
老人呼吸急促,目光熾熱,臉上是抑製不住的激動與期待。
“他說的是真的,對嗎?”
黎明訣小心翼翼問道,伸出那雙蒼老的手到江離獄跟前。
“沒有的事。”
江離獄往旁邊一側,避開老人想要親近她的手。
黎明訣腳步繼續女孩逼近,江離獄心中很亂,臉上多了煩躁之色,竟鬼使神差的伸手退了黎明訣一把。
黎明訣一個踉蹌,身子朝後麵倒去。
她麵色微變,伸手去扶,裴司辰已經眼疾手快扶住老人。
“道歉。”
裴司辰冷冷道,聲音中還帶有一絲被壓下去的怒氣。
他可以接受江離獄對他的不滿,畢竟是他先故意羞辱人在先,但不代表他可以容忍江離獄的一切行為。
“是他自己站不穩的,憑什麼要我道歉。”
江離獄梗著脖子故意道。
“彆讓我說第二遍。”
男人那雙眼睛裡笑意全無,冷冽的如同冬日的寒風。
“不可能。”
江離獄繼續道,轉身走向外麵。
裴司辰身形一閃,驟然出現在門口的位置,緊接著那扇辦公室的門被男人“砰”的一聲帶上。
江離獄靜靜的站在門口處,與把持著房門的裴司辰四目相對。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都在等待對方的動作。
裴司辰很苦惱,這小丫頭對他很討厭,他也不敢逼的太緊處理的輕了,達不到教育的效果,處理的重了他家那兩位肯定要找他算賬。
江離獄也是很無奈,要不是遭到滅神鞭反噬,她不至於受傷無法動用靈力,要不是不能動用靈力,她也不至於一而再再而三被這個男人威脅。
空氣中一瞬間陷入靜滯,氣氛莫名的有些尷尬。
“要打架嗎?”
江離獄揚了揚她的拳頭問道。
“不打。”
裴司辰道,彆過頭去目光柔和許多。
“你可以不認我,但他是你外公,你不該這樣對他。”
“十八年前那件事是我的錯,你不該把怒火發在無辜的人身上。”
裴司辰耐心的解釋道。
小丫頭必須要順著毛捋,越強硬越會激起她的你逆反心理。
“反正我肯定是媽媽生的,但那個爸爸的角色絕對不可能是你。”
“生死簿都承認的事你以為抵賴有用?”
裴司辰不甘示弱道。
“我隻相信親自鑒定的結果。”
江離獄話音剛落,裴司辰口袋裡的手機振動起來,她拿出手機看了眼上麵的消息。
“你要的結果出來了。”
裴司辰舉了舉手機,頁麵停留在那份尚未打開的親子鑒定上。
“若是鑒定結果表明你我的確有血緣關係,那我就認,但若是結果表明你我沒有血緣關係。”
江離獄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男人接過女孩的話,一臉自信道,“若是表明沒有關係,那我以後絕不糾纏你,但若表明有關係,你必須跟我回家,怎麼樣?打賭嗎?”
裴司辰高聲道,連生死簿都承認的事,親自鑒定也隻會有一個結果。
“一言為定。”
江離獄嘴角微微上揚,示意裴司辰打開那份報告。
“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不支持裴司辰為江離獄生物學父親。”
裴司辰眼神突然凝固,整個人呆如木雞,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頭上。
“沒有血緣關係,怎麼可能,絕對不可能。”
裴司辰喃喃自語道,像是收到什麼巨大的衝擊。
忽然,她抬頭看向不遠處泰然自若的江離獄,“你在這上麵做了手腳?”
他問道,結合江離獄如今的平靜以及對他的排斥,裴司辰相信她有充足的理由做手腳,並且也有這個能力暗中篡改鑒定結果。
“我是想做手腳來著,隻是沒有做手腳的必要。”
江離獄笑了笑,雙手結出法印,黎明訣瞬間陷入夢境,她又揮手在辦公室外麵籠罩上一層結界,將紅姨放了出來。
“親子鑒定我親自看著的,絕無動手腳的可能最終結果顯示你們兩人確無血緣關係。”
紅姨如實回答道。
江離獄擺擺手,紅姨化作一縷青煙隱入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