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 / 1)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日子過得很是平靜。

樓月每天派人給寒柳院送飯菜與湯藥,秉燭回來稟報,說這些飯菜與湯藥,吳覆都沒有再扔掉。於是他的病約半個月終於徹底好了。

隻是黑化值沒有再降一點。

樓月不知道吳覆吃飯吃藥時,是什麼心情,說不定是懷著仇恨,一邊吃著飯菜,一邊想象是在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吧。

穿成惡毒女配,真是太難了。

這個黑化值降低的任務,真是遙遙無期。

樓月感覺自己沒了乾勁,她甚至在腦海中問係統:“係統,我覺得以我這個惡毒女配的身份,真的很難完成這個黑化值降低的任務啊。打個商量,能不能換個任務?換個位麵也行啊。”

【宿主若無法完成任務,將失去係統綁定。因宿主依靠係統才能在此位麵存活,故失去係統綁定後,宿主將魂飛魄散。】

係統還是這句話。

太狠了。

“可係統出錯導致我穿越成為惡毒女配,以至於現在降低黑化值才這麼難的啊!”她試圖和係統討價還價。

係統卻不再回應了。

樓月:!!!

霸王條款!

算了,小命都在這破係統手上,還能怎麼辦。

可樓月著實不知該怎麼辦才能降低吳覆的黑化值了,她在吳覆那裡的印象分是負無窮,見到她都能勾起吳覆的仇恨。

於是她隻是派人去送飯菜,自己不再前往寒柳院。

轉眼間,冬至日到了。

冬天的雪已經下了一場又一場,樓月畏寒,入冬後幾乎沒有出過門。

隻是冬至日這天,卻不容她躲懶了。冬至日是冬天裡重大的節日,僅次於新年。

這一天,國君會舉行儀式,祭祀天地、祭祀祖先,並召開盛大的宴席款待群臣。

燈燭長明,夜宴開始了。

前朝是國君設宴款待群臣,後宮則是王後設宴招待命婦。

衣衫鬢影、釵環叮當中,樓月隨著眾人一同舉杯,然後安靜地吃飯。

因國君縱情享樂,後宮子女眾多,西樓公主因性格驕縱,不得國君喜歡,所以一向沒有什麼命婦願意與她交好,樓月因禍得福,倒是樂得清靜,避免了無意義的寒暄社交,也省得在交談中被人看出破綻來。

……

前朝。

宮殿之中輕歌曼舞,舞女的長袖帶著香氣,在舞動時暗香幽幽。

吳覆穿著華服,跪坐在席簟上,望著麵前案桌上擺的佳肴。

習慣了穿著漿洗多次的破舊衣裳,於是,每逢重大節日,吳覆被迫穿上這些華服時,總是會覺得新衣如甲般將他束縛。

這本就不是他的衣服。

隻是每逢重大節日,國君便會命人將他從寒柳院中拉出來,給他穿上華麗的衣服,讓他如同擺件一般陳列在宴席上,昭示著國君的寬容與大度——看,吳國僅剩的皇子被國君如此寬厚地對待,國君的恩德真如日月一般。

吳覆這樣想著,心中冷笑。

真是虛偽的國君。

他漠視著那些臣子一道又一道各色目光。

宴席的流程順暢地進行著,群臣爭先恐後地恭維著國君,聽得國君哈哈大笑。

吳覆麵無表情地想,樓國國君,真是一個好大喜功的人。這些年他每一次重大宴會都會被當做吉祥物擺件,聽了太多次群臣的恭賀,冷眼旁觀,隻覺得這位樓國國君可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真令人懷疑樓國的官場風氣能好到哪裡去。

其中拍馬屁最多的,是一位名叫卜仁的大人。隻是他每每開口恭維國君時,其他的臣子就會互相對視一眼,暗中嘲笑,對他鑽營的行徑很是不齒。

卜仁又不是傻子,對群臣的嘲笑自然能感受得到,他放下恭賀國君的杯盞,見無人注意時,拉下了臉。

他並不是樓國人,而是吳國人,以前吳國尚在時,他頗得吳帝重視,乃佞幸之臣。隻是樓國國君造反時,他沒有第一時間跟隨,以至於後來吳國覆滅後,他雖僥幸在樓國有了一席之地,卻一直被排擠,並不得勢。

近幾年來,國君年歲日長,享樂之心滋生,越發喜宴樂歌舞美人,卜仁便投其所好,到處搜集美人進貢,倒是因此慢慢得了國君的幾分重視。

隻是相比他曾經得到的吳國國君的那些重視,卻還不夠。因此,卜仁抓緊一切機會向國君獻媚,希望自己能在國君心中的分量再重一些。

如此想著,卜仁喝了一盞酒,掃視了全場一圈,卻忽然對上一雙冰冷的眼睛。

吳國最後一個皇子,吳覆。對上那雙黑沉的眼睛,卜仁執盞的手忽然一頓,生發出了一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

又是他!

卜仁惡狠狠地回瞪了一眼。他怎麼還不死!經常出入宮廷替國君搜羅美人,卜仁也從宮人那裡知曉了吳覆的現狀——表麵上說是國君待這位皇子十分親厚,每每宴飲都讓他陪侍左右,可實際上他隻是被扔到宮裡的某個角落裡自生自滅。

國君的態度,昭然若揭。

吳覆現下還活著,完全是國君顧惜名聲的結果,否則等哪一天國君想起來要斬草除根了,他的小命頃刻便無。

就這樣刀懸在頭上的境地,他不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竟然還是一副陰沉模樣,冷冷地瞧著他,好像在瞧他這個背國之人在新主麵前拍馬屁的好戲。

卜仁心中暗恨,覺得自己在吳覆麵前,像是一隻耍戲的猴。

酒過三巡,國君看膩了歌舞,忽叫群臣以冬至為題作詩。幾個文采頗佳的臣子趁這個機會好生出了風頭,倒是卜仁胸無點墨,勉強作了一首,自然是列了下品。

他暗恨自己竟沒有才華,目光掃過吳覆,忽冒出一個絕佳的討好國君的想法來,便道:“君上的恩德浩瀚,寬容待人,隻是臣才疏學淺,不能寫其一二。”

國君哈哈大笑:“卜卿可要多讀書啊。”

卜仁忙道:“君上,昔吳國末帝倒是在文章書畫這樣的小道上頗為用心,以致疏忽朝政,國土歸於君上之手。臣想,吳覆為吳國之後,想來文采不賴,又多賴君上寬厚得以在宮內生活,值此冬至佳節之時,怎能不作詩以賀君上之德?”

吳覆的手忽然攥緊成拳,感受到群臣的目光、以及樓國國君的目光都朝他投射而來。

少年單薄的脊背愈發挺直,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不讓人看出他的內心。

他聽到國君哈哈大笑:“卜卿說的好。吳覆,朕還未看過你做的詩呢,快快來作詩一首。”

說著,命宮人端來紙硯筆墨,擺在他麵前的案桌上。

於是,整個宮殿的人都望著吳覆,想看看這位滅國的皇子能做出什麼詩句來?是頌讚國君恩德浩蕩?還是展露國破家亡之後的血淚苦恨?

可在眾人的注視下,吳覆卻遲遲沒有動作。

卜仁煽風點火:“吳覆,你怎麼不動筆?難道君上的命令你當做耳旁風嗎?”

國君的耐心是有限的,而卜仁的話更加重了他的不耐煩,“吳覆,寡人命你作詩。”

吳覆的牙關緊咬,片語不言。

他不識字。如何作詩?

他的父親是一個文采頗佳的人——他剛剛才從卜仁的口中知曉。吳國滅亡之時,他是深宮中年齡最幼的皇子,隻有六歲,他那時能懂什麼?識什麼字?

而後他被囚禁在樓國皇宮的角落之中,衣食都成問題,又談何讀書認字。

現下國君命他作詩,語氣越來越不耐煩,宮殿中方才其樂融融的氣氛,隨著國君心情的變化,瞬間冷寂了下來。

卜仁這時道:“君上的命令怎麼都不聽呢,難道你心中記恨著君上嗎?啊呀,君上優待你,容你在宮中衣食無憂地生活著,你更應該感念君上的恩德,怎能懷著如此的心境?”

他的話如火上澆油,引得帝王之怒愈發磅礴,威加在吳覆的身上。

吳覆死死地捏著手,知道卜仁的話,要置他於死地。

他的死活,全在國君一念之間——他雖未讀過書,但明確地知曉這一點。

國君若不想讓他活,縱不直接下令殺他,也有大把的身邊人替他做事。

他要活著。

“你們吳國就隻剩你一個人了,我還以為你拚了命都想活下去呢。”

“活下去,才能熬到那天。”

腦海中響起一個多月前,西樓公主離開寒柳院時那番話。

他要活著。

才能讓所有人都付出代價。

吳覆的手捏著案桌一角,指節發白,良久,他彎下僵硬的脊背,對高高在上的國君低下頭,因風寒未好透所以仍透著嘶啞的嗓音說道:“君上恕罪,我……不識字。”

他不識字。

他的父親,吳國末帝才華橫溢,書畫一絕,他作為後代,理應繼承這種遺產。但他不識字。

國君顯然愣了一下,沒想到竟會得到如此回答。

帝王的漠視是全方麵的。國君不會去想,欺軟怕硬的宮廷中,被他不管不問、扔在角落的吳覆,該如何從一個幼小的孩童平安成長為如今的少年?更不會去想,一個無人問津的三歲幼童,長到這麼大了,沒有人去教授,又如何能夠認字?

國君漠視他,全方麵地漠視他。

因此,國君聽到吳覆說自己不識字時,明顯愣了一下。

而後,這個回答像是取悅了國君,他竟哈哈大笑起來,“你不識字?”

文采俱佳、書畫一絕的吳國末帝的後代,不識字?

國君覺得這是今晚最讓他開懷大笑的事情,他的殺心瞬間消散了,他忽然覺得留下吳覆一條小命是非常正確的決定——能有什麼比羞辱敵人更讓人快樂的?

國君一笑,群臣也隨著一同笑了起來,吳覆跪坐在席簟上,聽著笑聲,目光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案桌。

【黑化值增加3%,當前黑化值96%。】

後宮中,席宴將散、吃飽之後一直百無聊賴的樓月:……???

怎麼黑化值又漲了?!

這黑化值眼看直逼100了,再這樣下去還怎麼搞?

不如係統直接宣布任務失敗,讓她魂飛魄散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