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世子瀟立來江州的目的是監案,這案子才剛開始查便突受重傷,甚是蹊蹺。
不多時,門被推開,郎中出來向能知府行禮道:“能大人,世子的傷無性命之虞,隻是脅骨斷了幾根,頭部受傷有瘀阻,需臥床靜養方可痊愈。”
“瀟世子沒有性命之憂,那真是萬幸,如需要什麼藥材可告知於我,願為世子儘一份薄力。”能奎安此刻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不防我們一起進去看看,畢竟是因為蘭家滅門案才來的江州,我這個大理寺少卿理應探望一二才是。”莫文想進去探探虛實。
一聽是大理寺少卿,郎中趕忙行禮道:“老夫眼拙,還請少卿寬諒,隻是世子他還在昏睡之中,等醒了,老夫定為少卿轉達對世子的掛懷。”
這郎中的話說的滴水不露,莫文也不好硬闖。
隻是此人真的是瀟立隨身帶著的郎中?李雲翊又暗自上下打量的幾眼。
既然不讓進去,那就走吧。於是莫文便辭彆了能奎安,倆人來到了悅香樓的後院。
謝瑜也在,悅香樓一切照舊,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瀟立真受了重傷?”莫文有些看不懂了。
“不管真假,都要提防。”李雲翊立於白圓的房門外,想推門進去看看,可手舉了半天終究還是放下了。
“今日我就留在這悅香樓,你們二人回驛館去休息。”李雲翊還是有些不放心。
“好,明日辰時我去蘭府查驗案發現場,天太熱,蘭家的屍首要放不住了,得早些讓他們安息才好。”莫文神色黯然。
李雲翊攥緊了袖中的拳頭,又望向白圓的房門,如此世家大族竟然淪落到連個守孝送終之人都沒有。
如果她能做決定,想必此刻定也希望家人能早日得到安寧。
莫文走了,謝瑜留了下來,雖然李雲翊的身份還不為人知,可瀟立到了江州,那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倆人來到茶室,對坐飲茶,李雲翊坐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後院白圓住的地方。
他自從坐下眼睛就沒離開過那扇門,謝瑜自然是知道李雲翊的心思。
謝瑜邊倒茶邊說:“你說你小時候如此記恨這蘭語嬌。。。。。。”話還沒說完,就被李雲翊不滿的眼神看得閉了嘴。李雲翊現下對外都不允許他和莫文喊蘭語嬌的名字,怕露了嘴。
“白圓。。。。。。是白圓,可為何現下如此擔心他?”謝瑜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個盤亙在他心中幾日的疑惑。
“他是蘭家唯一的血脈,蘭華也有恩於我。”李雲翊隨口應著,眼眸卻微眯了起來,那扇門好像和方才不太一樣。
李雲翊抓起桌上的千層酥連同油紙包一並揣入懷中,閃身從窗戶躍下,三兩步就騰挪到白圓的房門口。
輕輕推開門縫,發現有道黑影鬼鬼祟祟的正朝榻前走去。
李雲翊猛地踹開房門,黑影驚詫之餘縱身躍上床榻,舉刀便砍,眼看著刀刃就要落下。
情急之下,李雲翊將懷中的糕點包扔向黑影,擊中了那人的手腕,刀落偏了方向,但也給了李雲翊時間。
就在黑影再次舉刀時,李雲翊已飛身至眼前,一腳又將他踹出幾步遠。這蒙麵黑衣人鐵了心要殺白圓,他腳尖輕點,借著力又再次舉刀襲來。
李雲翊抽出腰間的軟劍,與黑衣人纏鬥在一起,言昭相助,謝瑜也隨即趕到。
屋內頓時又闖進三名黑衣人,全都是個頂個的高手,招式狠毒,看來這次刺殺是要勢在必得。
黑衣人圍著李雲翊和謝瑜,讓他們無法脫身。
先前的黑衣人見來了機會,又提刀向床榻上砍去,言昭上前攔了一劍,黑衣人未得逞。
李雲翊身邊的暗衛也全都現身,刺客見沒了機會,便相繼破窗而逃,謝瑜縱身追了出去。
“抓活的。”李雲翊沉聲命令道。隻見數名暗衛跟在謝瑜身後一閃而出。
李雲翊則心急地上前看看白圓有沒有受傷,可掀開衾被後才發現,床榻上並沒有人。
李雲翊腦海中瞬間閃過萬種可能,隨即便被自己否掉了。他順手抓起掉落在床榻上的千層酥紙包,好在還沒有散開。
他拿著千層酥輕聲喚著:“白圓,你在哪兒?”
等了片刻,沒有回應,難道不在這屋裡?他又喊了一聲還是沒有回應。
於是李雲翊拿出千層酥咬了一口,瞬間油香四溢,還有酥脆的響聲。
不一會,圓桌下就傳來了輕微的響動。
李雲翊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彎下腰,慢慢地拉開了桌帷。桌帷後露出了蹲在裡麵蜷縮成一團,正在瑟瑟發抖的白圓。
他穿著白色的單衣,發絲散亂在臉頰兩側,如同受驚的小鹿般望著李雲翊。
“原來你在這裡啊。”李雲翊輕聲慢語的低聲問道。
白圓瞪著大眼睛驚恐地看著李雲翊,又看了看他手中的千層酥,緊抿了下嘴唇,一言不發。
李雲翊府下身子,拿起一塊千層酥,慢慢地伸手遞了出去。
“來,給你帶的千層酥,吃一塊吧。”李雲翊柔聲哄著,生怕哪句話嚇著他。
白圓怯生生地搖了搖頭,但眼睛始終都沒有離開那塊千層酥,緊緊地盯著。
李雲翊的手又向前伸了伸,可白圓依然沒有接。
李雲翊便撩開衣袍緩緩地坐進了桌帷裡,現下他和白圓一般高了,白圓視線中的戒備似乎鬆了些。
他自顧自得將手中的千層酥丟進了自己嘴裡,大口大口吃的很香。
白圓坐在他對麵,不住地吞咽著口水,可就是不敢伸手。
眼看著就剩下最後一塊了,李雲翊刻意稍稍慢了些。因為他發現白圓的眼睛一直盯著千層酥和自己的嘴,知道他定是很想吃。
李雲翊的手慢慢伸向紙包,笑容滿麵地說道:“真香甜,就剩最後一塊,唉,吃完可就沒了。”說罷,還用餘光斜睨著白圓。
果不其然,白圓微微前傾了身子,迅速伸出手搶走了紙包中的最後一塊千層酥。
又慌忙地收回手去把千層酥全塞進了嘴裡,那一刻李雲翊看到了他那淺淺的梨渦浮現在了臉頰上。
看著這一幕,李雲翊瞬間失了神。這笑容恐是世間最天真無邪的,映照著白圓的臉龐都熠熠生輝。
“雲翊哥哥,真好吃。”白圓那紅潤的小嘴中說出的話,瞬間讓李雲翊心中一片混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知道我是誰?”李雲翊有些不可置信,急忙追問了句。
九年前的事,白圓怎麼可能記得住,他是個癡兒。
而且小時候的相貌和現在是有些差異,白圓怎麼可能認的出自己,難道他是在裝癡傻?
李雲翊心中瞬間掠過千萬種可能。
“我記得你。方才我醒了口渴,下來喝水,看到那個黑影進來很害怕,就藏起來了。”白圓大眼睛忽閃著,嬌憨地說道。
李雲翊此刻也不敢再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無邪的臉龐背後究竟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萬萬沒想到,白圓竟然能認出自己來。
“那你還記得那晚的事情麼?你母親和姐姐是被誰所害?”李雲翊脫口而出,白圓是如何認出自己的現下已不重要。
“天上飄著很多黑影,就像方才那樣,很害怕,所以我就躲了起來。地上是紅色的,很多紅色。。。。。。可為什麼青橘不給我吃飯呢,我肚子很餓。”白圓的話說的語無倫次。
李雲翊有些疑惑不解,九年前的自己,白圓都能認得,可前幾日他親眼目睹的滅門案卻沒了記憶。
“你再好好想想,捉拿真凶,這樣她們才能早日安息。”李雲翊想到這裡不禁語氣有些急躁。
白圓被他的聲音嚇到了,瞬間身子又蜷縮成了小小的一團,隻是不停地重複著:“有很多黑影,飄來飄去,害怕。。。。。。”
他的身子也在不停地顫抖著,可以看得出來白圓又沉浸在了恐懼之中。李雲翊也知道方才的話又將他帶回了那個殘酷的夜晚。
興許是太害怕了,白圓怎麼也不肯從桌子底下出來,李雲翊也隻得陪著他繼續蹲坐在桌帷下。
正在李雲翊一籌莫展時,另一個人停在了圓桌前。
白澤的臉也出現在桌帷中,三個人都蹲坐在圓桌下,顯得有些擁擠不堪。
白圓見白澤來了,瞬間就將身子埋入了白澤的懷裡,哭訴道:“白澤哥哥,他不喜我。”
李雲翊頓時瞠目結舌,這又說的是什麼話啊?如何就不喜他了呢?這與喜不喜的有何關聯?
白澤眼神平靜地看著李雲翊道:“你彆欺負他,我弟弟他心智不如常人,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李雲翊點了點頭,攤了攤手,好像瞬間反應過來什麼,又瞪大了眼睛斜睨著白澤道:“我哪裡有欺負他,我方才救了他的命。你們兄弟倆真是都如此不識好歹。”
李雲翊臉一沉,從桌帷下鑽了出來,離開了房間。
“主子,人抓到了。”言昭跟在李雲翊身後回稟著。
李雲翊悶著頭,一聲不吭朝前走著,步伐快的言昭都有些跟不上。
謝瑜已將人關在了倉房內,見李雲翊來了,便低頭和他耳語了幾句。
李雲翊瞳孔微震,刺客怎會是南楚人?
南楚國在雲燕的南邊,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民資匱乏。所以南楚多謀士,更以髦士多為美名。
黑衣刺客的麵巾全都被摘下,確實是南楚人的相貌。
“南楚人怎會在我雲燕行此舉動?真是膽大包天,誰派你們來的?”李雲翊深知此事的重大。
刺客獰笑兩聲,隨即脖子一歪,一股濃黑的血從嘴中湧出,瞬間便沒了氣息。
李雲翊心驚不好,可還沒來得及製止,其他幾名刺客也隨之效仿,魂命歸西了。
李雲翊揉了揉眉心道:“南楚不可能如此之快就得到蘭家的消息,看來此次他們要殺的是白澤。”
“那白澤究竟是何人?怎會有刺客千裡迢迢地追殺他?”謝瑜沒想到白澤的身世竟然有些複雜。
“在我們找到白圓之前他都沒死,就說明他有自保的法子,你就彆操那份心。再說了,白澤的生死與你我無關,不是看在他救了那丫頭一命,恐怕現在早已不知曝屍在哪了?”李雲翊說的風輕雲淡。
可謝瑜卻是聽得心驚肉跳,看來李雲翊是不打算保白澤。
“你查清楚刺客的底細,就知道白澤是什麼人了?”看著若有所思的謝瑜,李雲翊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