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 / 1)

周雲舒推薦的那家民宿是兩棟相連的彆墅,老板是個年輕的小夥子。

除了他,這兒還有一位常駐的潛水教練,叫向東,小夥子二十出頭,曬的黝黑,待人接物熱情又周到,她一咬牙,直接付了7天的費用。

抵達的第一天,她就迫不及待的開啟了拍攝,向東幫她拎出行李箱,看到裡頭的各種攝影裝備後,驚訝的問到:“你是做自媒體的?”

“算半個自媒體人吧。”

“我能看看你的賬號嗎?”

“當然。”她打開小紅薯:“我粉絲不多。”

“你是專業搞攝影的?”

“業餘搞攝影的。”

“那你這次是打算拍些什麼?”

“我想把學習浮潛還有深潛的全過程記錄下來。”

“那是不是會需要我幫你拍攝?”

“我打算在船上架一個gopro,頭上綁一個,你可以再幫我拿一個嗎?”

“當然,畢竟你已經包下了我。”

何笑笑瞧了他一眼,小夥子還挺幽默。

因為要拍攝素材,所以學習進度自然拖的慢了一些。

但在向東的幫助下,她很快就掌握了浮潛。

澄澈無垠的海域之下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珊瑚礁呈各色形態,絢麗奪目,五彩斑斕的魚類穿梭其中。

她沉溺其中,覺得世界都變的安靜而溫柔。

遊累了,她就坐在船尾望著海麵出神。

她靜靜的觀察著這片海域,看蔚藍的波濤拍打岸邊的礁石,卷起層層浪花,聽海浪起伏猶如天地間奏響的樂章,令人心生敬畏。

夜晚,星空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麵,蔚藍的星辰與海水交織,仿佛整個宇宙都融入了這片藍色,神秘而浪漫。

白天她學習浮潛,記錄生活,夜裡就整理素材,剪輯視頻,向東一直安靜的陪伴在側,並不打擾。

來這裡的人許多都是為了逃避現實,他看出來她也一樣,就讓她沉溺在自己的小世界,獲得一些寬慰吧。

周四那天,民宿來了一群年輕人,因為他們的到來,整個沙灘好像都熱鬨了起來。

他們清早就請了向東帶他們去趕海,向東想著自己已經收了何笑笑的錢,應該先征得她的同意。

看著這群年輕人期待的眼神,她當然是欣然同意並且加入了他們。

中午,他們就著趕海抓到的海鮮大吃了一頓,何笑笑露了一手,一道乾炒鮑魚征服了他們的味蕾,成功打入了他們。

之後的兩天他們幾乎都混跡在一起,一起浮潛,一起遊泳,一起玩兒遊戲。

不得不說,年輕人身上那股子精氣神就是不一樣,他們好像有著用不完的時間和精力,連帶這她都覺得自己滿血複活了一樣。

傍晚她和向東出海回來,兩個小姑娘邀請他們一塊兒喝點兒,向東放下東西就去了。

她則先回房間洗漱了一翻,才重又出來。

幾個年輕人坐在篝火旁彈著吉他唱著歌,向東衝她招了招手:“笑笑,過來玩。”

“hi~”她同大家打了個招呼,席地而坐。

向東遞給她一瓶酒。

唱了會兒歌,又吹了會兒牛,幾個人討論起了各自的夢想。

“我想去法國學服裝設計,將來舉辦自己的時裝秀。”

“我準備跨專業考研。”

“怎麼跨?”

“我小時候就一直夢想能在維也納金色大廳開演奏會,所以我打算報考中央音樂學院,把小提琴撿起來。”

“喔~厲害厲害。”

眾人鼓掌。

他旁邊的男孩兒接著道:“我的夢想就比較樸實了,我想在西湖邊開一家咖啡廳。”

“可以,我就深耕金融了,等我成為金融巨頭,投資你的咖啡廳。”

“哈哈哈哈哈。”

“三元兒呢?你想乾什麼?”

“我準備去武當山做道士。”

“真的假的?”

那個叫三元兒的翻了一個白眼:“我掐指一算,你今晚有一劫。”

“道士一個月多少錢?”

“談錢就俗了啊!你們一個個的,剛剛不是還大談理想嗎?”

“對,我們今晚隻談理想,不談現實。”

“我還告訴你們,我就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我前20年都浪費了,我不可能再去浪費第二個二十年,我現在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兒了,我就會義無反顧,我絕不妥協。”

何笑笑覺得這個話題不適合自己,她打開相機,向左滑動去看這幾天拍下的照片。

滑著滑著就滑到了航展那天的照片。

顧羨之仰望天空,眼底有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向往和遺憾。

她曾經癡迷於他的隨性與自由,癡迷於他的灑脫與不羈,癡迷於他的勇敢與自信。

10年過去,自己被生活裹挾前行,主動丟掉了夢想,他也為了家人,被迫放棄了理想。

輪到向東,他喝了一口酒:“我要留下來保護珊瑚,保護海洋生態。”

“喔~”又是一陣掌聲。

三元兒最為激動:“看到沒,東哥就是醒悟的早,早醒悟,早享受,人生就這麼短短幾十年!”

她也放下了相機,投去了讚許的目光。

向東有些不好意思,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很偉大的事情。

“你呢?笑笑,你的夢想是什麼?”

“我嗎?”

“不是買房買車,是你18歲時候的夢想。”

何笑笑思索了一下:“我18歲的時候想考電影學院來著。”

有個嘴快的問她:“你想當明星?”

她搖了搖頭:“不是,我想學攝影,學剪輯。”

“導演?”

“不知道,那時候就想環遊世界,浪跡天涯,一路走一路拍,把所見所聞全部記錄下來,”

“自由。”三元兒如是總結。

向東看了一眼她手裡的相機:“你是我認識的人裡,拍照拍的最好的。”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

“金融民工。”

“那豈不是道哥的前輩。”道哥就是那個要做金融巨頭的男孩兒。

“民工,正經民工。”

三元喝了口酒:“你這跨度挺大啊,各位,她向生活妥協了。”想了想又憤憤不平的補了一句:“激情!姐姐!激情成就人生。”

“不向生活妥協,我喝西北風啊?”

幾個少年已經喝的微醺,三元扔了手裡的酒瓶:“什麼年代了,隻要有手,就餓不死。承認吧,是你拋棄了自己的夢想,扼殺了自己的天賦。”

向東看他言辭逐漸激烈,想要製止,何笑笑搖了搖頭,她想聽他說下去。

“如果你高考那年能夠勇敢一點兒,現在的你或許就在非洲,在乞拉馬紮羅拍攝拍動物大遷徙,也或者在南極拍冰川消融,而我們或許都坐在電視機前看你的紀錄片。”說罷,他撓了撓頭:“誒,姐姐,你幾歲了?”

“10年,整10年。”

“誒,看吧,各位,多麼鮮活的案例,所以,保持激情,成就理想。”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向東覺得她還是沒有放棄夢想的,而且她似乎正處於某種迷茫期。

“那你還打算繼續你的夢想嗎?”

“我一直也沒想放棄啊,隻是一直在等,等一個契機。”

“不不不。”三元兒不認同她的說法:“你已經等了10年了,你還打算等到什麼時候?如果你一直用理智去對待夢想,你的夢想就隻能一直為你的工作,你的房子,你的車子讓步,夢想不需要理智,夢想需要的是激情,是衝動。”

何笑笑抿了抿唇,一瓶酒喝完,又找向東要了一瓶。

激情二字滿懷理想,它需要衝動,需要勇氣,它是對新生的渴望。

她曾在無數長夜輾轉反側,想象著自己浮潛入深海,馳騁於草原,亦或是從天空滑翔而下。

她懷抱她的理想入睡,隔天又將理想小心翼翼藏起,告訴自己再等一等,時機還不成熟,她還需要給爸媽一個交代。

可時機究竟何時能成熟?她又要給爸媽一個什麼交代?

是等升到總經理?還是更高的位置?

是等掙夠百萬,千萬還是要等實現財富自由?

如果一定要去完成這個交代,那麼結婚以後還有生子,生子以後還要養育,如果要等這些全部完成,那是不是要等到五十歲、六十歲?

那她的理想呢?

那她給自己的交代呢?

他們幾個越講越激動,踩著海浪,順著沙灘一路奔跑,一路狂歡。

連帶著沉穩的向東也加入了進去。

“對,夢想需要激情,需要衝動,我一定會成為知名的設計師,到時候我會在米蘭舉辦時裝秀!”

“我也是,我一定要在金色大廳拉小提琴。”

“我保證,等我成為金融巨頭,我...嗝...我投資你們。”

“嗚呼!老子會成為最牛B的道士。”

“激情成就理想。”

“不要停止奔跑,不要回顧來路。”

他們越跑越遠,遠到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

何笑笑不知道他們要去哪裡,但她知道,他們不會停下,也不會回頭。

海水拍打著沙灘,卷起的浪花打濕了她的裙邊。

她看到海水裡泛起點點熒光,似天上的星辰閃爍,遠處像是有什麼在吸引著她。

指引著她一步步邁向深海。

海浪翻滾,海水冰涼。

她的心卻好像是被什麼東西點燃了,燃起了熊熊大火,熾熱又滾燙。

剛從三亞趕來的顧羨之一出民宿就瞧見了一個窈窕的身影正朝著海水深處走去。

因為天色太黑,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就認出是何笑笑,思索著難道有人想不開?

待走近一些就認出了是自家老婆。

眼看著海水就要沒過她的胸膛了。

他奮不顧身的朝著海邊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喊:“笑笑!笑笑!回來!”

瞧她沒有反應,又提高了音量繼續:“何笑笑,你回來!”

因為沒有脫鞋,海水末過大腿以後,他的腳下就如灌千金,十分難行了。

他撲進海水裡遊向她:“笑笑!”

因為已經相隔不遠了,何笑笑終於透過重重海浪聲聽到了他的聲音:“羨之?”

顧羨之一把抱住她:“何笑笑,你發什麼瘋,走,跟我回去。”

看到是他,何笑笑裂開嘴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會以為我要自殺吧。”

“那你在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看他們都義無反顧的就衝進了海水裡,我好羨慕,我就跟著進來了。”

“誰?”

海浪翻騰,幾乎要將她卷進浪潮中。顧羨之緊緊的抱著她,才勉強維持住了平衡。

“你喝了多少?”

“我沒有醉,我很清醒,我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

“先回去。”

“羨之~我想重新選一次。”

“選什麼?”

“我想換個活法兒,我辭職好不好?”她摟著他的脖子:“我辭職,然後去做一個旅行博主。”

“先上去再說。”

“羨之~”她不肯:“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樣是不務正業?”

“有誰這麼說你了?”

她搖頭,又點頭。

“爸爸媽媽好像有說,又好像沒有說,也可能是我自己說的。”

“我十八歲那年就想這麼選了,但我不敢,現在我二十八,我覺得可以這麼選了,而且如果能活到七十八歲,我還有整整五十年的時間,或許三十八的時候我又會重新再選一次,誰知道呢,反正我現在想這麼選。”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辰,顧羨之透過那雙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倒映。

他抱著她往岸上挪動。

身後傳來歡呼聲,很快是奔跑的腳步聲。

何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他們回來了。”

他轉過身子,看到一群人跑進了海裡,他們踩著海浪奔跑,或是唱歌,或是歡呼。

“年輕真好啊,羨之,年輕真好啊,你看,他們多有活力,多有激情。”

海水早就將他們的衣衫濕儘,彼此相擁的二人感受著對方的體溫。

何笑笑仰望著他,從他的眼睛裡也看到了自己。

她抬手撫摸他的臉頰。

月色旖旎,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氣氛,他幾乎以為何笑笑要親吻自己。

可下一秒,她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笑的狡黠,眼睛裡暗藏鋒芒:“顧羨之,日子怎麼可能和誰過都一樣!”

這話,在醫院的時候她就說過,顧羨之大概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小丫頭好像是長大了。

“好,重新選一次,我做你的後盾!”

得到肯定的答複,她抱著他的脖子吧唧一口親到了他的下巴上,人也不停的往他身上挪動:“你抱緊一點,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