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起的顧羨之看到門口的鞋子和行李袋，特意等了她起床吃早飯。

因為回的晚，她多睡了一個小時，出臥房的時候已經快八點半了，瞧見顧羨之正坐在吧台看書，疑惑道：“你沒去上班嘛。”

“過來吃早飯。”

“不吃了不吃了，要遲到了。”

“來得及。”

何笑笑瞄了一眼吧台上的餐盤，麵包片上竟然已經塗好了草莓醬，人家這麼貼心，不吃就太不給麵子了，她放下手提包，坐上吧台椅。

“唔~真香，顧總手藝越來越好了。”

少頃就聽到手機響了一聲，她點開微信，是顧羨之發來的信息。

那是一張航展的電子門票：“航展？乾嘛？”

“難得在成都辦展，讓你見識一下中國空軍。”

“你是想約我去看航展？”

他從褲兜裡掏出一盒煙，自顧自的點了一根。

何笑笑轉動轉椅往旁邊挪開了一點兒：“那你應該這麼問我——何小姐，不知道你明天是否有時間，我想邀請你去觀看航展。”

顧羨之掀了掀眼皮：“怎麼說？”

他的意思是既然你自己問出口了，他就不重複了，你到底去不去？

何笑笑無奈，但看他吞雲吐霧的樣子，又覺得實在養眼。

“顧先生，我明天恰好有時間，就賞臉陪你去走一遭吧。”

聽到回答，顧羨之吐出煙圈，勾起唇角。

她吞下最後一口麵包片，顧羨之從櫥櫃裡拿出一盒舒化奶，裝進她的手提包：“路上喝。”

然後送了她進電梯。

何笑笑看著手提包裡的牛奶，心情甚好，狗男人還曉得約自己去看展，不錯不錯。

因為展覽的時間較早，她周五晚上又加了班，顧羨之特意叮囑了她把鬨鐘調完半小時，自己會把早餐給她裝好。

洗漱完畢，何笑笑就背上了那個碩大的相機包：“好了好了，快走吧，不然要遲到了。”

“來得及。”

他開著車，她坐在副駕吃著麵包。

“慢點兒吃。”

“紙呢？”

男人俯身從扶手箱拿出一包紙巾。

何笑笑擦了擦嘴角的麵包屑，又打開遮陽板的鏡子補了個口紅。

終於趕在了開場前五分鐘抵達展廳。

檢票以後何笑笑把相機包放上傳送帶，顧羨之先她一步通過了安檢，順手就從安檢台上拿過了她的包，比想象中要重的多：“你裡頭裝的是鐵？”

她笑而不語，舉起右臂拍了拍自己的肱二頭肌：“給我吧。”

“拎的動嗎。”他嘴上調侃，手裡的動作卻沒有停下，徑直把包掛到了左肩。

既然他要給自己拎包，她也就不和他客氣：“我先把相機拿出來。”

顧羨之抱著包，看她翻出相機又翻出鏡頭，一陣組裝之後掛在了脖子上調試參數，想起來她讀書的時候似乎就很喜歡拍照：“你那時候怎麼沒考電影學院？”

何笑笑取下鏡頭蓋兒，隻抬眸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兩個人沿著展台參觀，何笑笑一邊閱讀展架內容一邊拍照，到了這兒那就是到了他的主場了。

但凡有看不懂的地方隻管問他，他也自覺充當起了講解：“這是殲型機，具備高隱身性，高機動性和高態勢感知能力。”

“怎麼隱身？這不是有顏色嗎？還是說那是特殊塗層，在自然光下就會變成透明色？”

“你以為是哈利波特的隱身衣呢？”

“我這不是不懂嘛~”

“隱身不是指肉眼不可見，而是指不被敵方的雷達係統發現；傳統的戰機圓柱形機身在接受到電磁波照射後會產生大量回波，所以隱身戰機的機腹設計的扁平，根據鏡麵反射原理，接受到電磁波以後會反射到其他角度而不是返回發射源。”

他指著戰機的機腹，何笑笑點了點頭。

“再看尾翼，傳統飛機使用呈九十度的水平垂直尾翼，電磁波會在兩次反射後原路返回。”怕她聽不懂，顧羨之特意用手指比劃了一下，何笑笑點頭，她好歹也是川大畢業的，這麼簡單的原理還是聽得明白的。

“你先看這台隱形轟炸機，無尾翼設計，雖然避免了雷達探測，但犧牲了氣動外形也導致了機動性差，所以這台，這種V形尾翼不僅能避免反射，還能通過控製其偏轉來控製偏航。”

他帶著何笑笑一架接一架的講，專注又投入，或是蹲下讓她看進氣口的設計，或是繞到側後方看尾翼。

“包括進氣口，噴口，邊緣的平行都是在機身設計上的改變；你剛剛說的塗層也對，這種特殊塗層不僅能吸收雷達波還能控製反射方向。”

她始終注視著他，透過他的雙眼看到了他的熱愛。

待講解完畢，何笑笑把相機掛到脖子上，抬手鼓掌：“太厲害了，不愧是專業的。”

顧羨之雙手插兜，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你以前開哪種機型？”

他抬了抬下巴：“那個。”

“這麼厲害。”那可是新型戰機，說罷，她抬起相機又補拍了幾張。

“太酷了，不過我平時拍人和景多些，拍不出它的霸氣。”末了又補了一句：“要不要給你拍一張？”

他配合的走到展台旁，直愣愣的站在機身前。

“太僵硬了，擺個POSE呀。”

顧羨之又不是模特，一時之間想不出擺什麼動作，乾脆敬了個軍禮，叫她想起了錢包裡那張照片。

“給你也拍一張？”這話是顧羨之問的。

“你會拍照嗎？”他看上去太直男了，何笑笑想，他拍照估計就是鏡頭對準你，按一下快門就結束。

“相機給我。”

“彆了，再給我摔了。”

“這麼金貴？”

“當然啦，省吃儉用好久才買的。”那可是她的寶貝。

“何總收入不低吧？”

“乾嘛，想找我借錢啊？”

“嗬~”

她現在，真的很貧！

不過這樣也蠻好，多了許多樂趣。

“我已經調好焦距了，你就把鏡頭對準我，然後在我擺完POSE以後數一二三按下快門就行。”

“知道了，去吧。”

“認真點兒，得還原我的美貌。”

“囉嗦。”

何笑笑瞪他一眼才踩著小碎步跑到了展台旁，她先測過身子望向國旗，拍側臉就得仰頭。

然後又轉回身子正對他，再俯視右下側。

等她擺完POSE接過相機一看，頓覺滿頭黑線，一個動作至少按了十下快門，不是閉眼的就是虛焦的。

某人心虛的轉移話題：“走吧，表演要開始了。”

她是注意到場館內的人在陸陸續續往外湧：“什麼表演？”

“特技飛行表演。”

他們倆出來的時候第一排幾乎已經擠滿，顧羨之個子高，站後頭也看的清，可她要是想拍攝，這位置就不行了。

“我去那邊兒拍。”

他跟在她身後，看她又換了一個長焦鏡頭。

“重嗎？”

“最重的一個，但拍這種大遠景，就得用長焦。”

“這個飛行速度，你確定抓拍的到？”

“試試唄。”

隨著一聲哨響，飛行員們整裝就位，很快就衝破了雲霄，在空中或是拉出彩煙，或是表演高難度技巧。

顧羨之則在一旁為她解說，什麼動作叫大坡度盤旋，什麼動作叫雙機對衝，什麼動作叫倒飛。

她看的入迷，完全忘記了拍攝。

特技飛行表演結束以後，一輛運輸機盤旋前方，很快就從上頭空降下來十幾名軍人。

“哇，空降？”

“對，空降兵是最為精銳的輕步兵。”他雙手環抱在胸前，何笑笑察覺到他的眼睛裡似是閃過了某種光芒，眼神也變的堅定。

“他們現在乘坐的是突擊戰車。”

隨著空降小隊的靠近，何笑笑重新抬起了相機，她覺得自己好像透過長焦鏡頭看到了作為軍人的顧羨之。

他們穿著迷彩服，全體覆麵，看不清容貌，手持步槍，步伐整齊而有力。

“你那時候也是那樣嗎？”

他們都沉浸在從前的記憶中，一直到演出結束，何笑笑才把相機掛到脖子上，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太精彩了。”

“來的值吧。”

“太值了。”

“感受到祖國的強大了嗎？”

“你後悔嗎？”何笑笑覺得此刻的他雙眸明亮如天上鷹隼，叫她不禁猜想他的那幾年究竟何等意氣風發。

“後悔什麼？”

“退伍。”

“我很慶幸當年聽從了爺爺的建議，參軍入伍，那段經曆對我意義重大，我的身體、心理、包括意誌都得到了足夠的磨礪，如果沒有發生那場變故，我應該會選擇留在部隊，我熱愛那裡的生活，也享受飛行。”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保家衛國，我回來也是為了守住顧家，應該不算逃兵吧。”

他怎麼突然這麼說？

是昔日的戰友不解，還是他本身的遺憾，亦或二者兼有？

“作為一位民營企業家，顧總提供就業崗位，繳稅納稅，發展高科技，怎麼不算是另一種保家衛國呢。”

看她胸前的相機幾乎要壓彎了她的脖子，顧羨之伸手取下了帶子。

何笑笑不太放心，想自己抱著。

顧羨之卻將相機掛到了自己脖子上，站到她的側後方，替她擋住了人潮。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離開了展廳。

待上了車，他才繼續道：“你呢？打算什麼時候去浪跡天涯？”

她側目，疑惑他是怎麼知道的。

“郝溫州說的，你的夢想是浪跡天涯。”

“是有這個打算的。”

“舍得下現在的位置嗎？”

他說到點子上了。

不過她舍不下的或許不是這個位置，而是自己為了走到這個位置所付出的時間和精力。

“先在夢裡浪一浪吧，現生的話，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