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來相親的。”
話一出口，她就下意識的皺了皺鼻頭，這話說的太沒水準了。
服務生推開靠椅，請了她落座，同時遞上兩份菜單。
她緊張的憋了憋氣，回憶著奶奶轉給自己的短信，確定自己沒有走錯。
顧羨之瞧她一直盯著那道牛排，開口道：“那就兩份牛排。”
“需要什麼部位呢？”
他略抬了抬下巴，示意服務生詢問何笑笑的意見。
“噢~眼肉吧。”
“好的，兩份眼肉。”
看她久久沒有翻頁，服務生詢問道：“需要為您推薦嗎？”
她緩了緩心神，沉下了肩：“我第一次來，你點吧。”
移開菜單才發現對麵的人正盯著自己。
他神情淡然，眼底隻偶然掠過一縷微妙的幽光，一閃而過，卻依舊被她察覺。
她下意識的捋了捋自己的頭發，猜測著他有沒有認出自己。
“沙拉，波龍，鱈魚，菌湯，甜品喜歡吃什麼？”
他的嗓音變化倒是不大，隻是比起從前更加沉穩，仿佛幽深的清潭，平靜無波瀾。
她快速翻到甜品頁：“馬卡龍。”
得到答案，顧羨之抬了抬眼皮：“各兩份，開一瓶紅酒。”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她這些年應酬早把胃喝壞了，所以非必要是絕對不喝的。
“那果汁？”
“嗯，橙汁。”
“好的，兩位請稍等。”
待服務生離開，兩人陷入了沉默，她不確定顧羨之還記不記得自己，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還是他先開口自我介紹到：“顧羨之。”
“何笑笑。”
男人略思忖了一下，這個名字...是她？還是同名？
“何小姐相親前...沒看過我的照片嗎？”
她搖了搖頭，奶奶隻說知根知底，是自己把過關的，她如何也沒猜到會是他。
“那何小姐覺得如何？滿意嗎？”
他漫不經心的掀了掀眼皮，嗓音低沉，眼神悠悠的停在了她的身上。
何笑笑覺得麵頰有些發燙，下意識的抬手碰了碰臉頰，很快又放下。
饒是她如今已能獨當一麵，舌戰群雄。
在顧羨之麵前，仍稍顯無措。
好在服務生端上了前菜，打破了尷尬。
“金槍魚溫泉蛋蔬菜沙拉，請慢用。”
她拿起餐叉將蔬菜送入口中，借此回避他的問題。
“何小姐在哪裡高就？”
看來是沒有認出自己。
“燕行成都分行。”
“這麼巧，我司是貴行客戶。”
“略有耳聞。”東盛高科的授信是牟總親自談的，給牟總打包票的人則是她。
七點半，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機振動了兩下，是個陌生號碼。
“抱歉，我接個電話。”
“您好，哪位？”
“請問是何笑笑嗎？”
“我是。”
“我是杜鑫，我已經到餐廳了，你大概還要多久？”
她沒懂對方的意思：“請問你是？”
“你的相親對象，你不知道嗎？”
“啊？”
她疑惑的看向顧羨之，發現對方正饒有興致的瞧著自己，她斷定他是聽到了電話內容。
“這麼說你還沒出門兒？那我可就不等了啊。”
對方語調輕快，像是甩掉了什麼包袱。
顧羨之伸手示意她把電話拿給自己。
“杜鑫？”
“哥？什麼情況？”
“你可以回去了。”
“我靠，什麼情況。”
“回去彆亂說話。”
“那我怎麼說？奶奶那兒我總得有個說法吧？”
“自己想辦法。”
說罷，掐斷了電話。
服務生挨著上了兩道前菜，她卻胃口全無。
所以奶奶給自己介紹的並不是顧羨之，是因為轉錯了訂餐短信，自己才陰差陽錯的來到了這兒。
見她欲言又止，顧羨之笑道：“杜鑫是我表弟。”
她飛快的翻出訂餐短信：“抱歉，可能是訂餐短信轉錯了。”
說話間，一個身穿皮衣皮褲，一頭利落短發的女孩兒闖進了餐廳。
為什麼說是闖呢？
她戴著墨鏡，手裡拎著頭盔，邊走邊喊：“顧羨之，顧羨之！”
瞧見正在用餐的二人，她發出感歎詞：“靠！”
何笑笑意識到這位才是今天的女主角，主動站了起來。
“你就是顧羨之？長的是不錯，但你這個做法兒可不夠敞亮！”
她知道對方是誤會了，想解釋一下：“不好意思，其實是我...”
那女孩兒卻大手一揮打斷了她：“我從不為難女人。”
說罷，端起桌上的礦泉水豪飲了一口：“今天的賬，我記你頭上了。”
見對方這就要走，她拉住了她的衣袖：“是我走錯了！”
“啊？”
她拿起桌上的手機：“程奶奶給我介紹的是顧羨之的弟弟，我們應該在另一個餐廳見麵，但轉錯了訂餐短信，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裡，是我走錯了。”
“靠！”她繼續口吐芬芳。
“非常抱歉，我現在就走。”
“什麼小說情節！”那女孩兒感歎了一句，眼珠子一轉，按住了她拿包的手：“不如你...將錯就錯。”
“啊？”這次換成了她發出疑問。
兩個女孩兒一同看向顧羨之，不成想對方絲毫沒受影響，正悠哉的用餐。
“說到底，還是你的問題。”那女孩兒抬手指著顧羨之：“你一早就知道是誤會，為什麼不說，拖著人家在這兒陪你吃飯，瞧瞧，這都是些什麼人。”
一邊說著一邊挪動腳步往外頭走去：“今天這事兒賴你啊，跟我可沒關係。”說罷一溜煙兒的跑了。
何笑笑算是看出來了，這倆人誰都不想來相親，又都迫於家裡的壓力，不得不來。
她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提包：“那我先走了。”
“吃過再走吧。”
她略微駐足，還是離開了。
玫瑰花還放在餐桌的一角，遺憾的是，它失去了自己的主人。
離開餐廳的何笑笑，狂踩油門，一路飆回了家。
一到家，就踢掉了高跟鞋，撥通了舒揚的電話。
她們倆小學就認識了，是正經發小。
“相完了？”對方剛從浴室出來，正準備去塗生發液。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躺倒在沙發上，深吸了口氣。
“看來不順利。”舒揚根據她的深呼吸做此結論。
“舒揚，我碰到他了。”
“誰？”
“顧羨之。”
“WOW~”舒揚頓了頓手，發出感慨：“不會是相到他了吧？展開講講呢？”
“程奶奶應該是在今晚同時安排了兩場相親，給我介紹的是顧羨之的弟弟，結果把訂餐短信轉錯了，所以我走錯了地方，見到了顧羨之。”
“WOW~”她再次感歎：“他現在長什麼樣？發福沒？”
舒揚見過顧羨之的照片，那張照片就在何笑笑的錢包裡，都快褪色了。
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歎了口氣。
“以為人家給你介紹的是自己孫子，結果不是，所以失望了，對吧？”她實在了解何笑笑，見到顧羨之的那一刻有多驚喜，現在就有多失落。
“我采訪采訪你呢，你逃避了這麼久，卻因為這麼個意外和他相見了，心裡什麼感覺？”
“其實剛到餐廳的時候我還有一絲竊喜來著，可現在隻覺得難堪。”
舒揚知道她這是自尊心作祟，這些年她雖然改變很大，但有些底色並沒有消失，隻是被她藏進了心底。
“他還記得你嗎？”
“應該是不記得了。”
“正常，十年了吧？不記得也正常。”這是實話也是安慰。
“有一點，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什麼？”
“他竟然會出來相親。”
“你肯定在想他想找什麼樣兒的沒有，對吧？”舒揚再次猜中的她的小心思：“沒錯，他這條件想找什麼樣的女朋友找不到！但家裡介紹的，是門當戶對的結婚對象，不一樣。”
門當戶對，隻這四個字，就輪不到她和顧羨之相親。
“那給你介紹那個怎麼辦？”
“不用見了。”
“為什麼？你怎麼給老太太交代？”
“顧羨之警告了他弟弟不要亂說話，讓他自己找個借口敷衍過去，我聽那小夥子的意思，他應該也不想相親。”
“老太太倒是對你蠻好的。”
“奶奶是關心我的，我知道。”
“其實我覺得蠻好的。”
“什麼蠻好的？”
“你一直逃避著不敢見他，本質上不僅是在逃避他，也是在逃避曾經的自己；所以我建議如果向依他們再有聚會，你一定要去參加，你就是應該多見他，才能對他祛魅，同時也能更好的接受自己的過去和現在，否則每回相親你都敷衍過去，這輩子難道還真的不結了？”
舒醫生又開始從專業角度分析她的問題了，這話她曾說過多次，可何笑笑一次也沒聽進去過。
她不覺得見到他能夠祛魅，反而覺得隻要一見到，自己就會不可自拔的陷進去。
舒揚有的隻是理論，她不清楚驚豔過青春的人有多麼難忘。
“去洗個澡好好兒睡一覺吧，睡醒又是一條好漢。”
“睡不了，還得熬夜趕材料。”
“你那個大項目？”
“嗯。”
“能有多少獎金。”
“一年工資。”
“WOW~何總厲害呀，你這個副職都當了快兩年了，也該轉正了吧。”
“兩年的資曆，再加上這個項目，按理是該我了。”四部一直是她主持工作，拿下這個項目也該轉正了。
“難道還有什麼不確定因素？”
“金融業不是有能力就行的，還得有資源。”
“有空降？”
“聽說總行董辦有人想下來。”
“你老板的意思呢？”
“兩年前我會堅定的告訴你，牟總一定選我；但現在我沒有這個底氣了。”
“為什麼，你不是她的人嗎？”
“我已經是她的人了，選我，對她來說沒有額外的好處，可如果對方能夠置換出足夠的價值，犧牲掉我也不是沒可能。”
“哎，你這份錢掙的也是不容易啊。”
“向依的婚禮你來吧？”
“來啊，她給我發請柬了。”李向依是何笑笑高中同班同學，三年同桌，關係親密。
舒揚大學考到成都以後，在何笑笑的介紹下二人也成了朋友。
“誒，她老公是顧羨之的哥們兒，這次你怕是躲不掉了哦。”
哎，何笑笑在心頭歎了口氣，還好他沒認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