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擇聲俯身,歪頭靜靜地看她,等待了很久,她都沒有回答。
曲紅葙坐在圓桌旁,挨著窗戶,涼風從細縫中溜進來,伸手揉搓著雙臂,靜靜地看著桌麵上放著的物品。
原以為會一直抄書才去購買的鬆油塊,還剩下一些,給它重新放在一個精心編製的小竹罐裡。
上麵遺留著些薄薄的灰,傾身,伸手去輕輕地拂去,指尖上沾染了灰,眼前的光影恍惚,輕聲念出,“葛丹紅,於曉柳,周凝。”
白擇聲沒敢坐下,一直在觀察著曲紅葙的一舉一動,在這寂靜的氛圍內,聽到她喊彆人的名字,聲音很輕,仔細回想,才懂是在喊誰。
想著剛剛她問章百福,知道她近日在寫戲文,也在尋找匠人,小聲問:“那現在找他嗎?”
曲紅葙眉頭輕動,聽見白擇聲說,找她,還是找他。
短暫地回想過來,隻擺擺手,“先不急著找。”
很快,又留了一句,“得過段時間。”
不知怎地,曲紅葙側身,去看緊閉冰冷的窗戶,外麵是呼嘯的冷風,短暫地回頭,還是將另外一個人告訴了他。
“還有一個人,叫蘇清勻。”
白擇聲為難,一時想不起來,不敢讓曲紅葙多等,輕聲細語,“這人,有點耳熟,我先想想在哪。”
曲紅葙多看他一眼,看他在認真思考的樣子,以及從發呆到現在,都有一些時間,他還是隻站在身旁,靜靜地等著。
從林宅回來之後,就很困擾,卻又不知到底被什麼所困擾。
是宋雲萌被爛桃花糾纏不清。
還是於曉柳認出她特殊的身份。
還是係統小全精心策劃的計謀的被白擇聲和白誌寅各個擊破,小全惱羞成怒,讓他二人幾近喪命。
望向白擇聲時,眼睫輕輕顫抖,“麻煩你了。”
突如其來的客氣,白擇聲怔住,有些惶恐,“這都是小事。”
白擇聲還沒細想曲紅葙這是怎麼了,隻是出門一趟,就這樣客氣,平時可都是我行我素的。
“還要我們做晚飯嗎?”
耳邊就傳來她溫和的聲音,忙停止瞎想,眼皮子抬了抬,俯視著在眼前的神情有些溫和的曲紅葙。
“爹娘做,我去和他們講話。”
曲紅葙一想到要麵對這些親戚,眉頭輕蹙,“天天如此?”
“那倒不是。”白擇聲也不願意和親戚打交道,更不想把好不容易得來的假期給耗費在這些瑣事上,“大嫂的娘家人明早離開,等滿月再來。”
曲紅葙不想讓駁白擇聲的麵子,起身向樓下走去,“走吧,應付應付,彆到時候你姑姑說三道四,還影響我的計劃。”
白擇聲附和道,“確實。”
剛走幾步,才想起來,她剛剛說的計劃,估計是關於皮影戲的,零碎的步子跟向她。
“你的計劃裡,會需要我嗎?”
曲紅葙回頭,看他眼神誠摯,麵帶微笑,唇角上揚,一臉在乖乖等候答案的摸樣。
意識到剛才說的那句話對他起了什麼影響,他問,就是有什麼暗喻,錯開視線,輕聲道,“有用的著你的地方。”
白擇聲欣喜:“那就好,我還以為,沒有我什麼事呢。”
曲紅葙回眸看他,一時失了神,他好像很期盼著能做些什麼。
按照昨日與宋雲萌和伍蘇淺的約定,曲紅葙一早就起來,順帶把白擇聲也叫上。
白擇聲還很喜悅,能跟著她去這去那的。
可到了林宅之後,麵上的笑顏如同變戲法似的,一點一點地墜落下去。
曲紅葙回頭看見他這樣,不由地抿唇一笑:“怎麼?不樂意跟我來這?”
“這也不是願意和不願意的事,隻是——”他抬手輕撫了鼻尖,不敢直視,悄悄地看她,沉沉地吐口氣,看她淡定如初地盯著自己看,輕眨了眼皮。
“你租這宅子時,沒人和你提起,這宅子的主人姓甚名誰嗎?”
曲紅葙看他繞這麼個大彎子,還提著一口氣,等他講完,無所謂地笑了一下,“管她是誰,與我有什麼關係?”
白擇聲看她滿是不關心的態度,言語關心,“這得要注意,以防萬一。”
曲紅葙略顯不耐煩,眉眼間輕微地皺起,偏眸去看他,看他神情中滿是擔憂,聳聳肩,前去開門,在開門時,還是脫口而出,“千防萬防,終究是防不住,費那個心做什麼,你要是——害怕”
“就走吧。”
曲紅葙有一時的失望,可很快就想清楚了,男人的臨時反悔和說假話都是常有的,不可信。
本來就不是很相信他,他反悔也沒什麼可傷心的。
白擇聲大步一邁,跟了上去,在她開門之際,恐她生氣,急忙表態,“我怎會害怕,我這是在擔心你。”
曲紅葙心中默默地歎口氣,慵懶地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他,“和我解釋啊?”
白擇聲被她這樣的笑嚇到了,不敢再多言。
她開門進院子,就立即跟了進去。
原本很是空曠的院子,現在多少有些生活的氣息。
白擇聲多留意了幾眼,還沒再仔細看,就見曲紅葙往後門的方向走去,多少有些納悶,怎麼一進院子,就往那邊去。
積在地麵上的黑雪逐漸融化,也被踩踏嚴重,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地方經常行走。
曲紅葙將後門留了一條縫,就轉身往正廳而去。
進來之後,有些詫異,沒想到以往進來很是冰冷的屋子,今日竟是暖和的。
看著爐子上燃燒的木炭,不知不覺地笑了一下。
白擇聲還沒將心中的疑問說出口,就聽見門外傳來沉悶的腳步聲,疲累的喘息。
隨著門的吱呀聲響,宋雲萌與伍蘇淺先進來。
白擇聲與她們對望時,卻不見她們麵上的驚訝。
宋雲萌放下手中的竹籃,“還以為你會推三阻四呢?”
白擇聲納悶片刻,屋子裡靜默,以為她和伍蘇淺或者曲紅葙講話,怎料,她們三個的目光,都注視過來。
“不會。”白擇聲聽見外麵還有聲音,腳步的節奏很熟悉,抬頭間,看見不情不願的郗言學。
本是如同與霜打後而蔫吧蔫吧的郗言學,一下子就來了精神。
他幾步上前,嘴巴微張,卻什麼也沒有說出,而是給他使眼色。
白擇聲眼眸微眨,明白他的意思。
曲紅葙昨晚跟他說,今早有事要他跟著出來,想也不想就答應跟著出來,沒成想會到了逡縣富商之女林淮沁曾居住的宅子。
曲紅葙看都到了,就到伍蘇淺身邊,壓低聲音,“你說吧。”
“嗯。”伍蘇淺點頭之際,在風聲中,聽到了敲門聲是從後門傳來的。
她問進來後就很透明的於曉柳,“你弟弟妹妹出去了?”
於曉柳小聲說,“沒,在西廂房,我跟他們打過招呼了。”
曲紅葙一聽,忙去後門。
有節奏感的敲門聲此起彼伏,不輕不重。
“弟妹。”
白誌寅低啞的聲音從外麵透進來。
曲紅葙脊背一僵。
從門縫去看他,看到他那張溫潤的麵孔。
疑惑又驚慌,“你……怎麼會來?”
白誌寅肩膀微聳,麵上是平靜又有點瘋感的笑,“商量有關我的大事,怎麼不叫我?”
曲紅葙驚愕:“你是跟蹤,還是——”
白誌寅湊近門縫,漂亮的眼睛流露出審視,“瞧弟妹說的,自然是——”
他稍微停頓,唇角一勾。
“自然是,弟妹心裡想的那樣。”
曲紅葙平複心中慌亂,回眸去看在正廳門口站著的幾人,他們都緊張地關注這邊的情況。
這林宅既是倉庫,是員工宿舍,是王妙的暫住之地,更是秘密基地。
要商議如何解決宋雲萌被爛桃花糾纏不清的麻煩,更是要想出個辦法來,讓白擇聲避免一些事情,不要被係統小全給暗算。
順帶讓他偶爾提醒一下白誌寅。
怎奈,他會找上門來。
思及再三,抬眸看著霧蒙蒙的天,有大雨將至的意思。
曲紅葙有些動搖的想法,想要讓他進來,可是,又不敢擅自做這樣的決定,這關乎很多人的命運。
“你朋友不知道這裡吧?”
白誌寅淺笑:“不知。”
他等了片刻,沒能等到開門,唇角一勾,“弟妹,不信我?”
“嗯,不信你。”
曲紅葙剛說完。
就聽見外麵傳來些許動靜,還不等仔細想,就見到翻到牆頭上的白誌寅,他手掌撐著牆麵,瞅準了落腳點,利落地跳下來,站在曲紅葙麵前,向前微微彎腰,湊到還處於驚訝中的曲紅葙耳畔,很輕地說出來,“那就難辦哦!”
“弟妹不讓我進院,要是有心人瞧見,可就麻煩了。”
“這不——”他自圓其說,瞥到白擇聲的視線緊緊地追隨過來,肆意地笑著,向他挑釁,再次靠近曲紅葙,在她耳畔輕聲低語,“我自己進來,不勞煩弟妹給我開門。”
白擇聲反應再快也快不過狡詐的白誌寅,等過來,他已翻牆進來,“二哥,此舉何意啊?”
“瘋子。”曲紅葙罵他。
白誌寅拍拍手中殘雪,溫文儒雅,低眸看她,漫不經心地又側過身,看向白擇聲,長長地舒口氣,“哎,擇聲啊,若是我早些回來,還輪不到你常伴薇薇左右,與她晨夕相處的人更不會是你,可惜啊,若是我與她攜手一生,她將永遠困於這荒謬的世界中,與你在一起自然能順順利利離開,我是個君子,君子自當行善事,積福報,你啊,運氣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