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蘿(1 / 1)

為四方書鋪抄書的抄書員有四個,現在一去兩個,王綺頭疼厲害。

近日來,來購買書籍的人較多,書籍不夠供應。

曲紅葙知道在下州還沒推行活字印刷,在沒有官府的許可,更不可擅自印刷。

所有書籍全靠著手抄,字體各有不同,可供人多麵選擇。

原主的字跡秀氣小巧,清晰不拖。而徐傑澤筆鋒剛勁,大氣。梁三辭的則是鏗鏘有力,獨具風格。

另一位,原主很少接觸,也就不得而知對方的字跡如何。

梁三辭抄寫的書,向來銷售火爆。四方書鋪沒了他的抄手本,王綺很是擔心往後的經營。

“用彆的書本轉移視線。”曲紅葙在她閉上眼睛後,思考後才說出來,“大家都是為了看梁秀才的字跡,以此為榜樣,端正寫字的姿態。”

“哎!”王綺又短歎一聲,“哪有那麼容易轉移視線?”

她蔥蔥玉指輕摁著腫脹的眉頭,閉著眼眸思考,卻腦子空白,得不到半點可解憂的辦法。

“現在的書,來來回回都是那麼幾本史書詩書,家喻戶曉,前些年新起的話本子,不是沒再續寫,就是話不投機,劇情不夠吸引人,再說,現在除讀書人外,誰還能懂得幾個字?”

王綺說著說著,掀開搭在腿上的毯子,站起身來,走到一麵書牆前,看著這裡的書籍,書中內容她能倒背如流,如今保持著一塵不染,卻沒了再拿在手中閱覽的興致。

曲紅葙也跟著起來,到了王綺的身邊,看她愁眉不展,徐徐出聲,“綺姐,你信我的,對吧?”

王綺嗔怪地看她一眼,“我拿你當親妹妹看待,你還跟我藏著掖著嗎?”

曲紅葙偏頭直視望她,笑容可掬,“彆的州縣也有不少讀書人沒有考上功名,在家務農或做其他營生,閒暇時看些話本子打發時間。既有大字不識一個的老弱婦孺常聽戲,唱戲,特彆是年節,此類娛樂繁多。”

王綺點頭,示意她往下說。

“我兒時在涼州長大,那裡地處塞北,又鄰他國邊境,常聽說一些奇聞趣事,曾有收集彙成話本的想法,我來的匆忙,沒有在家寫,想在這裡借你的墨寶抄寫一部分給你過目。”

曲紅葙話落後注意著王綺的反應,看她沒有立即給予回應,默默地等著。

蘇妥提著食盒站在樓梯口,低聲說道,“東家,宋記糖水鋪子送來飲品。”

曲紅葙邁步過來,伸手接過,“給我吧!”

蘇妥瞧著王綺的神情嚴肅,沒有再多話,忙遞出去,低眉順眼地下樓去。

盛著奶茶的是處理好的竹杯,散發著清幽的竹香。

曲紅葙把酸棗百合茯苓奶茶端到王綺的桌案上,看她還站在書牆前,環著雙臂在沉思,也沒好打擾。

默默地走到她身邊,偏頭凝視著她,瞧她麵色平靜,適時出聲,“綺姐……”

王綺擺擺手,示意她彆說下去,隻柔聲道,“嘗嘗宋記的奶茶如何?”

王綺現在的心思不在抄書上,在她心思越亂的時候,是不會輕易去做決定。

她很想將祖上留下來的書譜經營下去,不能斷送在自己手中,王家就她、八歲的兒子王妙。

還有已年過半百,卻又孑然一身的同父異母的兄長,常年不問世事,養花侍鳥,日子清閒自在。

曲紅葙隨後也坐下,品嘗了奶茶,口感甚好,甜度適中。

王綺笑著說,“你今天來,不隻是給我送奶茶這麼簡單吧?”

曲紅葙頓覺不太自在,笑意很淺,“綺姐,是真有事來和你商量。”

王綺滿眼笑意直視著她。

“我想,到你這邊來抄書——”

話未說完,王綺就直接擺手拒絕。

王綺笑容意味深長,單手撐著下巴,一瞬不瞬地看著曲紅葙,“薇薇,和白老三有矛盾了?”

曲薔薇和白擇聲的婚事,從沒有影子到八抬大轎,都有王綺的見證。

王綺知道曲薔薇的性子,現下來說這件事,篤定她和被包辦婚姻的白擇聲有了矛盾。

“夫妻之間,有點矛盾正常,戰士不離戰場,哪能不常見麵,你要是到我這裡還得了了?”

曲紅葙淺抿了一口絲滑的奶茶,抬眼看著直直地望過來的王綺,看到她一臉此事不能再談論的必要,也就不再往下說,“行吧!”

王綺也沒來由地再歎一口氣,“哎,婚後的事情很多,我很擔心你!”

曲紅葙愣了一下,詫異地看著王綺,“嗯?沒成婚的時候你擔心,怎麼婚後還擔心?”

王綺突然很嚴肅地看著她,最終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小腹上,“若有了身孕,你長期坐著,對身子不好。”

曲紅葙眉頭皺著,也垂下眼眸去看小腹,心裡免不了一陣腹誹,卻也不得不對於眼前這個人起了敬佩之心。

在古代,一個獨自養大兒子,又管著祖上傳下來的書鋪的女子已是偉大。

曲紅葙沒有駁她,笑笑說,“這你就不用擔心了。”

王綺抿唇淺笑,低頭看著桌上的奶茶,“好,不擔心。”

二人都默契地沒有講話,品嘗著不常喝的飲品。

王綺望向窗外,起了大風,風聲呼嘯在房舍巷子內。

眼風始終都關注著曲紅葙的竹杯,把早已準備好的書籍推倒了桌前,緩緩出聲,“要抄的書籍,你拿去。”

曲紅葙聞言,凝視著眼前的書籍,《敦煌》,分上中下三卷。《赤色長安》,《紅石榴》兩本關於刑偵的。

王綺聲線憔悴,“你剛說的事,先回去寫一兩個章回,給我看看。”

想到她最近被一些事情纏住腳,又補充,“不急,你忙完再寫。”

“好,”曲紅葙應聲,麵上帶了些許的喜色,“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王綺擺手示意她走,等她走到了樓梯口下,才出聲,“放心,我還要給你發工錢呢!”

曲紅葙抱了書卷,往樓下走,見在整理書籍的蘇妥一臉不安地迎上來,低聲問,“怎麼?”

蘇妥小心地看了一眼樓上,眼神閃躲,聲音中滿是不安,“東家她……沒事吧?”

“不好確定,你這幾天多留意下。”曲紅葙望樓上看去,十分安靜,若是往常還能聽到翻閱書卷的聲響。

蘇妥應下來,“嗯,一定。”

街道上的行人三三兩兩的,曲紅葙照著原路返回,也不知宋雲萌能不能找到失蹤的四歲女孩?

正思索間踏上了清運古橋,就見橋頭站著的宋雲萌。

頓時欣喜,小跑過去。

在宋雲萌懷中的小女孩沒能止住哭泣,口中念叨的是尋找爹爹,是哭的時間久了,聲音都啞的厲害。

盧清蘿衣衫單薄,雙手被凍得通紅,緊緊攥著宋雲萌的衣襟,渾身發抖,一雙紅腫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眼前的女子,滿滿的哭腔,“我要找我爹~”

“我送你去縣衙。”宋雲萌看著哭的渾身發抖的盧清蘿,在轉身之際,注意到橋中心跑來一女子,側眸去看,竟是曲紅葙。

“你……”宋雲萌語氣中帶有不解,可話到嘴邊,卻又不想說出,便立即噤聲。

曲紅葙多看了兩眼宋雲萌懷中的小女娃,頭發蓬亂,已認不得梳的整潔的發髻,麵色慘白,藕粉色衣裙也沾染了不少臟泥。

宋雲萌瞥見曲紅葙的神情,不由得疑問,“你認得她?”

“不認得。”曲紅葙話鋒一轉,“但、在你家店門口遇見一個老者尋人,她與那人有同樣的特征。”

“噢!”宋雲萌點點頭,垂眼看著懷中的盧清蘿,看她還要掙紮,偏頭去看曲紅葙,“她右腿被劃傷了,我想先送她去縣衙,再給她找大夫。”

盧清蘿掙紮著從宋雲萌懷中滑下來,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了幾步,哭訴著喊,“我都說了,我要找我爹,你聾了!”

聽得曲紅葙蹙眉,略帶同情地看著同樣心情很是不悅的宋雲萌。

宋雲萌平靜地俯視著盧清蘿,知道孩子的尿性,思考了半晌,悠閒地環著雙臂,“得虧你遇到的我是個善人,不然,遇到拍花子,像你這樣沒有點禮貌的,早完蛋了哦!”

盧清蘿才不怕她的威脅,朝她呲牙,“你瞎說,我才不會完蛋。”

“嗬!”宋雲萌淺笑了一聲,瞧著傲嬌蠻橫的盧清蘿,伸出手指指向前方,“在往前一裡,那就是本縣縣衙,你是自己去,還是我抱你去?”

盧清蘿又餓了一天,受不了這樣的臟兮兮的自己,原本自己隨便撒嬌蠻橫就有人給自己好話,低聲軟哄,怎料會遇到這樣跟著自己杠的人,還口出言語威脅。

邊上還有一個年輕女子,看這樣子,和這個人不相熟,就她一臉看戲的神情,更是一肚子氣,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指著曲紅葙。

“你,給我做個見證,我是盧清蘿,我爹爹盧閒初是揚州第一大布商,我舅舅賀蒙是,是澤州茶商,他們即將到逡縣,在這裡做生意,小心我向爹爹告狀,告你們這裡的治安差勁,讓你們這邊的生意都黃咯!”

奶聲奶氣的音調中有著威脅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