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著清一色的宮裝，遠遠看去，都是差不多的身形。倒是她的精瘦乾練，像是受過特殊的訓練。這也是夜珠在習武之後才懂得的這一點。

“春意，你這是帶我去哪裡？”夜珠也就是隨意的問著，其實她無處可去。本就是在外麵罰站的，隻是站在殿外冷，這樣走一走，還可以驅散身上的很多寒氣。

“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她對著夜珠施禮，很有禮貌。

夜珠便也不多問，便跟著她走。

春意並不多說，夜珠問話的時候她就回答兩句，不問的時候她就徑直往前走。

有時候夜珠問的話，她能回答就回答，不能回答的時候就拐彎抹角的繞過去。

夜珠便不再多問了。

她們穿過了幾片小樹林，又從幾個大殿的角落繞過去，最後到了一處僻靜的殿宇。但是安靜肅穆、讓人肅然起敬。

這個殿宇好熟悉？

夜珠記得曾經來過。

“這是哪裡？好像來過這裡？”夜珠試探性的問著。

春意笑了笑道，“姑娘忘記了嗎？這是天一閣，隻是來的方向不同，上一次走的是側門。”

夜珠微微的頷首，她記起來了，上次好像出門便是禦林苑了。這次是從華陽殿過來的，中間還繞過很多殿宇。

這個天一閣的建築很是特殊，是圓形的，猶如鐵桶一般，不遠處就站著一個侍衛。

進入大殿，整潔而又安靜，還有著淡淡的墨香味，果然是讀書的好去處。

夜珠隨著她來到了三樓，她上次就是在三樓和慕容韶吃得飯。這次依然被引到了這裡。

她這次以為慕容韶依然會站在裡麵等著她，以為是先講課，再吃飯。但是這次好像和上次不同了。

劉公公站在門口，看到夜珠過來，熱情的上去打招呼，而後便她引了進去，之後便是端來了熱氣騰騰的飯菜。

都是珍饈佳肴，很多菜食夜珠根本沒有聽說過。對於餓了很久的夜珠來說。

她隻是驚奇的問著劉高，道，“劉公公，這是給九爺吃得？”

劉高搖搖頭道，“這是給珠珠姑娘吃得，姑娘先吃就是了，我們九爺很晚才會來。”

夜珠站在那裡，看著滿桌子晶瑩剔透的美味可口的飯食，她的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

最令人眼饞的是，今天依然有烤大鵝，她最愛的就是這道菜了。春意端來了水，她淨了手，而後便開始吃了起來。

等她吃到再也吃不下去的時候，慕容韶進來了。他滿臉含笑，那狹長的鳳眸微微的眯著，棱角分明的雙唇微微的勾起，他似是心情很好。

在看到夜珠滿桌子飯菜吃的差不多的時候，臉上的笑意更甚。

夜珠放下碗筷站了起來，行禮道，“黃九爺？”

他笑了笑，在夜珠的對麵坐下。

夜珠隻是漱了口，端端正正的坐在他的對麵。他簡單吃了幾口，他吃飯的動作很優雅，每道菜隻是嘗一下，便不再多食。

夜珠很認真的看著他，小聲地問了一句道，“這些飯菜沒有九爺合口的嗎？”

慕容韶笑了一下，很溫和的語氣道，“都合口。”

之後，他漱了口，淨了手，每一個動作都很流暢、自然，仿佛做了千萬次。每一個動作都優雅，令人著迷。

夜珠看著他笑了道，“皇上對你可真好？”

是啊，她爹是國子監司業，連這樣一半的待遇也沒有過，即使在宮裡吃飯，也是太監送過去，每人一份。哪裡有這麼多道菜啊？

他區區一個訓馬師，竟然吃的這麼奢侈，還不貪食。除了皇帝極度寵他，再沒有其他的解釋了。

慕容韶怔了一下“嗯？”臉色刹那間的停住，而後又點點頭，道，“對我是不錯。”

站在一邊的劉公公隻是笑，也不多說。他和春意快速的收拾了碗筷，便退了出去。

夜珠站在那裡，看著訓練有素的宮女，府裡的丫環、小廝對比他們可差遠了。

劉公公再回來的時候，拿了一件厚的衣衫，女人的衣服，不是很奢華，但是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擁有的。

她一進入這個大殿的時候，身上還在打哆嗦，進來之後，這裡燒著珍珠煤，暖烘烘的，此時早已經忘記了冷。

劉公公拿著衣衫進來的時候，她才記起最近幾天陰雨連綿，氣溫驟然變冷，她一直在凍著。

“珠珠姑娘，將就著穿一下吧。”他遞了過來。這哪裡是將就著穿？

雖然她生活在夜府裡，活了兩世也沒有穿過這樣的衣衫。劉公公給她披上的時候，她沒有拒絕，便穿在了身上。

灰色的料子，反而更趁著她那張白淨的麵龐纖塵不染，更眉目嬌羞。

在慕容韶盯著她看的時候，她的臉瞬間紅了一下，幸虧這裡有很多的綠色的植物。很多花兒開得嬌豔。她一個側臉，人躲到花的側麵去了。

“人比花更嬌美。”慕容韶脫口而出。

夜珠更覺臉上火辣辣的燙，但是她隻是笑，再沒有說彆的。她本也不善言辭。

之後，兩人便在大殿裡坐了下來，這次是吃飽喝足，不冷不熱。慕容韶便問她學了什麼。

她說是地方官吏治水、沿河護堤的事情。

慕容韶便專門拿出了往年的一些卷宗，一件一件的給她講著。夜珠有迷惑的地方，他便重新講一遍，有些地方甚至不是兩遍，三遍，或者更多。

直到夜珠真正聽懂了，才算了事。

夜珠整個中午的時光，隻是聽這個問題了。終於聽得透徹了。之後，她便開始寫策論。

夜珠即使是拿筆寫起來的時候，不時出現錯彆字。慕容韶便不時看著，一個子一個字的糾正，很有耐心。有時候還會停下來教她幾個字。

她這半天的時光可進步不少，之前可沒有這樣學習過。

終於在策論完成之後，夜珠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早了。才站起身道，“九爺，我該回去了。不然......”

不然後麵的話語她沒有說出來，那就是玉蝶公主又開始整她了。衣服她也不敢拿。

這麼好的衣衫連秦安宮裡都不可能有，夜珠若是穿著過去，指不定夜太妃要怎麼問話。她還是不惹麻煩了。

一出大殿的門，她便開始打噴嚏。

慕容韶心疼的看了她一眼，又轉臉看著劉高。深邃的眸子隻是微微的轉動了幾下，劉高便心領神會的離開了。

慕容韶親自送夜珠走出大殿，一路上兩人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每次走下台階的時候，他會輕輕地攙扶一下夜珠，很貼心。

每一次，夜珠都會轉臉看著他，微笑一下，心裡暖暖的。

兩人即將走出大殿的時候，劉高急匆匆的走來，手裡拿著一個包袱。

慕容韶站住了，看著劉高手裡的包袱道，“這個很小巧，但是暖和，放在書包裡也不宜被察覺。”

夜珠的整個眼睛裡都是光彩，有些興奮的看著過來的劉高。他抖抖包袱，從裡麵拿出一個大氅。

這是一件貂皮的大氅，很小巧，但是一看著就暖和，光滑的皮毛，日光的反射下，泛著五彩的光，一看就價值不菲。

這樣的東西夜珠怎麼敢收下？

她不停地擺手道，“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敢收。還是放回去吧。”

看著夜珠說話的態度真誠，真心拒絕的意思，劉高的目光轉向了慕容韶。

慕容韶微微的斂了一下睫毛，目光含笑，語氣溫和道，“珠珠，若是真的拒絕，以後恐怕就沒有好吃的了。也沒有人給你講題了，就等著挨夫子的戒尺吧。”

夜珠一聽，便愣住了那裡，今天好不容易學了這麼多知識，長這麼學的知識也沒有今天多。若是以後從此不來了，也沒有什麼好吃的了。

這恐怕對她也沒有什麼好處吧？

不就是個珍奇的大氅嗎？她勾唇笑了一下，而後接在了懷中。劉公公似是怕她為難，還特意疊好，放在了她的挎包裡。

這麼珍奇的東西，放在秦安宮裡用一下還可以，若是帶回夜府去，恐怕爹娘也不敢接受。

這樣貴重的東西，豈是一般臣子敢有的？恐怕這也是黃九爺偷來的吧？

想到這裡，她淡笑了一下，施禮道，“等我離宮的時候，再還給你們。”

無論是慕容韶還是劉公公都沒有說話。這不是離宮還有一段日子嗎？到那時再說那時的話。

但是劉高趕緊的點點頭，這是一個實誠的姑娘，你若是不答應，他怕萬一她再不要了。

看到慕容韶答應，她才不自覺的笑了一下，而後由著一個宮女引著出了天一閣。

看著夜珠的身影走遠，慕容韶微微的眯著眼睛。前世他被溫小珠救了以後，他們曾經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

不僅僅一起吃飯、采藥，他沒事的時候還教她寫字。後來那些劍譜上的字都是他教她的。

初次認識她的時候，隻是知道她是一個普通的山裡姑娘，可能就是長相好了一點。後來才慢慢的知道，她是一個人質，而且是被相公留下來的，據說孩子也流掉了，貼身丫環被殺。現在隻有她一個人在這裡生活。

他了解了她很久，知她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