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璃一走,半響沒有回來。
夜珠頓覺身子有些發寒,剛剛和柳璃上山的時候,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雖然答非所問,她倒沒有覺著寒意。
晚風襲來,夜珠禁不住裹緊了衣衫。
山頂的寒氣侵襲,尤其是乍暖還寒的二月的天氣,晚上便更添冷意。
周圍又沒有火把,再加上她此時暈乎乎的,早已經不能辨彆方向。
她站在樹下,稍微環視了一下四周,抬腳幾次才夠得著一根樹枝。
此時皓月當空,銀輝傾瀉,鋪滿了整個山頂,一幅如詩如畫的景象。
她立在月下,猛然間伸出了手裡的樹枝,手中的枝條如同一把自由伸展的劍,行若流水,剛中有柔,柔中有剛。
枝條反射著月華,泛起層層波光,她曼妙的身姿,手中捂著的仿佛一根銀蛇。
宛若遊龍戲水,又似是飛鴻掠影,每一招一式都精準到位,又似是氣勢磅礴。
她兒時雖然跟著狄戎老將軍習武,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誰都知道她練的不怎麼樣,即使是柳璃也是這樣認為的。
但是前世的她,在留作人質的三年裡,一個人孤孤單單,最常做的一件事情便是對著那本劍譜練劍。
這是沐陽王世子離開的時候,落下的唯一一樣東西,她視若珍寶,一直小心的收藏著。
重生後,手腳雖然有些陌生,還是可以記起來的。尤其是今晚這樣特殊的夜晚。一是自己身上寒冷,而是來了興致。便順勢練了起來。
周圍無人,再加上醉酒後的她神誌不清,早已經忘記了自己。
太極殿。
這是太上皇的宮殿。
金碧輝煌的殿內,擺放著各式各樣珍奇的瓷器與古玩。每一件都是巧奪天工的藝術品。每一件都是精心收藏,價值不菲。
太上皇饒有興致的放下手裡的白玉旱煙袋,看著麵前玉樹臨風的年輕男子。
他在年輕的時候戎馬一生,現在的江山就是他打下來的。年老了以後,本該兒孫繞膝的年紀,卻日日為皇上的婚事操勞。
曾經,他感興趣的一直是刀槍棍棒,收藏的也都是琳琅滿目的兵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便開始了收藏這些價值不菲的玉石古玩。
確切的說是從皇上一直不納妃開始的。在皇上要求各處的官員節儉開支的時候,他便開始收藏了這些古董,而且不允許彆人碰。
皇上曾經無意中問過一次,讓他把那些稀奇的古董充了國庫,他拒絕了。理由就是什麼時候他納妃了,這些都交給他的妃子保管。
這是變著法的讓他立後納妃。
他也有這個想法,但是哪裡有遇到合適的?儘管綿延子嗣很重要,他也不能隨隨便便拉一個姑娘過來不是?
此時的太上皇瞪著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今天的春花宴就是他操持的。按說往年的春花宴都是在三月初三。這才是二月剛剛開始,便已經在宮中舉行了。
太上皇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紫殿園那些貴女們,你覺著哪個合適?”太上皇一隻手放在那些古董上,一邊抬頭問著他。
那些貴女們個個冰肌玉骨、綽約多姿。他覺著哪一個都可以。
他若是不選擇一個,他可就助力了,這可就看誰的造化好了。
“父皇,孩兒從邊疆打仗剛剛回來幾天?最近朝中還有一大攤子事情需要處理,哪裡有心思去選妃子?”皇上慕容韶說著話,轉過頭。露出一張令山河失色的麵龐。
他的身材高大、威武,麵龐俊美無雙。很多有幸見過他的貴女們失心瘋一樣的念著他,渴望嫁到宮裡做妃子。
但是皇上就是一個不選。
這可急壞了太上皇,急壞了大臣,急壞了身邊的這些太監們。尤其是太上皇。
他的言語顯然有些不耐煩了。繼續道,“朝中的事情裡有右相蕭荀;外有左相顧褚。哪裡影響你選妃子?”
“我選妃子自有我的標準,以後不允許彆人插手。”
皇上說完,一甩衣袖,人走了。
這是這段時間,兩人一貫的聊天狀態。聊起朝政的時候,兩人還能顧忌禮節,顧得上朝中的規矩,若是談起後宮之事的時候。慕容韶一貫的態度便是敷衍幾句,而後借機離開了。
每次皇上走得很遠了,太上皇身邊的穆公公都追出去很遠,打算把皇上追回來,繼續聊起剛才的問題。但是追回來的時候很少。即使如此,可穆公公每次必追出去。
可是這次,皇上一甩衣袖出去以後,穆公公站在那裡有些木訥,像是沒有發現一樣,破天荒的沒有追出去。
皇上慕容韶走出太極殿很遠了,聽不到後麵的聲音還有些不適應,便沿著不遠處的小溪朝著對麵的山坡走。
太上皇看著慕容韶的身影在殿門口消失了,轉頭看了一下暗處。一個暮色的身影從後麵緩緩地走出來,在太上皇麵前行禮,道,“太上皇?”
“剛剛那些藥有沒有放進去?”太上皇的目光中有些期待,也有些緊張,凝視著麵前的太監劉高。
這是皇上的貼身太監劉高,除了皇上,是自幼和皇上一起長大的,無論是太上皇還是皇上都非常信任的一個太監。
劉高此時低眉順眼,恭恭敬敬的道,“皇上飯後喝的那杯湯汁便是。”
太上皇的眼中瞬間有了喜色,神采奕奕,像是馬上就可以見到一位姑娘的樣子,而後對著太監使了個眼色,道,“好生伺候著,有什麼消息立馬來報。”
劉高答應著,一溜煙的跑了出去。他走出太極殿的時候,皇上早已經不知道去向。
劉高有些著急,隻能無頭的蒼蠅一樣,亂撞。除了紫殿園,附近僻靜的地方都要找上一圈。
劉高熟識皇上的性子,想必紫殿園哪裡並沒有什麼讓他記住的特殊的姑娘,不過都是變著法討好他,盯著那個位置的貴女們而已。他自是沒有興趣過去打招呼。
白天的時候,就沒有怎麼過去;黑燈瞎火的,則更沒有必要了。
應該遠離了那些鶯鶯燕燕。
劉高急的滿頭冒汗,皇上喝了那樣的藥,遠離了那些貴女們,如何有解藥啊?
他邁出的步子禁不住加大了。
皇上沿著綠茵茵的水邊,走了一段路,看著燈光斑駁的水麵,感覺身上有些燥熱。
許是今年的春天來的早了一些,要麼就是自己身上的衣服穿的多了。
他轉身便又沿著山坡朝上走,拾級而上,周圍的林木和花草上都有泥土的芳香,真的是一個不錯的春天。
皇上隻是覺著今天的月色很美,山中的景色也不錯,也許可以降一下身上的燥熱。
山頂空闊,稀稀拉拉的林木,如水的月色灑下滿地的光輝,被枝條一點點擋了回去,留下一地的斑斕的星光。
慕容韶此時覺著難得有這麼好的景致。山頂的夜風吹起,明明該是很涼的季節,為什麼今晚燥熱難耐?
一種說不出的迫切的感覺。
他便圍著山頂快速走了起來,他記得不遠處有個小亭子,亭子旁邊是一處假山,假山上麵有溫泉流出,每年太上皇都要在那裡沐浴幾次。
今晚他燥熱的難受,可以去好好的泡一會。
假山林立,層層疊疊,周圍有深邃的洞穴,其間有泉水流出,發出悅耳的聲音,宛若天籟。
慕容韶站在那裡,此時應該不會有人過來,即使有,也是站崗放哨的,不會如何。便脫了外袍跳了進去。
溫熱的泉水一點一點侵蝕著自己的身體,感覺很舒服,但是那種燥熱的感覺依然存在。像是這些泉水也洗刷不掉。
他渾身濕漉漉的,忍耐著身體的狂躁,依靠在一塊大石頭上,隨意的看著四周,打算找點東西轉移一下注意力。
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亭子的不遠處似是有一團身影。那團身影有些不受控製的在隨意移動。
好像離得這裡越來越近。
盯了很久,才發現是一個女子。她的步伐輕盈矯健,宛若穿林拂葉,縱躍自如,仿佛不是在練習功夫,而是在與月共舞,與風對話。
四周的一切都是那麼和諧,似是連風都不敢去打擾。此時的他徹底被吸引過去了。這是宮中的誰?
他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他窩在水中不敢動一下,生怕打擾了這美好的一切。
她打的是醉拳嗎?又不是醉拳,隨意的轉動了一圈之後,終於到了假山的旁邊。
慕容韶覺著她應該不是宮裡的姑娘,她並不熟悉這個山頂,或者是身子不受控製的。
若是宮裡的女子,基本上不會來這裡,即使來了,也不會靠近假山。若是在白天的時候,便會看到這裡的一個牌子‘禁止靠近’的字樣。
而她已經到了假山的旁邊,靠近了水池。他有意提醒,又怕自己嚇著她;不提醒,她可能會落入池子裡,正在躊躇的時候。
果然,隻聽‘噗通’一聲,她落水了。
慕容韶有些遲疑。這麼淺的池子,她即使掉進去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自是不必他過去救起她。
然而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她真的落進去了,而且就在池底,半天沒有起來。
慕容韶愣在了那裡。縱使他此時對周圍的姑娘們都是排斥的,對那樣討好他的姑娘們都有些厭惡,難道今晚要看著這麼一位姑娘淹死在他麵前?
他幾步飄了過去。
等到從水中抱起姑娘的時候,她已經喝飽了水,氣息微弱,意識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