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天的遇見不是偶然?”池欣陽看著他,聲音有些泛冷。
她就說嘛,哪會有那麼巧,這麼多年沒見的人怎麼會突然遇見,原來這是一場精心安排的“巧遇”啊!
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想起交談中他的附和迎合甚至是討好,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等著從他接下來的“醉言醉語”中找到答案。
可宋星河卻似是沒聽到她的問題般,醉眼朦朧陷入自己的思緒喃喃自語起來,“姐姐不知道那天我看到你出現在校門口的時候有多高興,姐姐還和小時候長的一樣,一點都沒變,不,是變得更好看了,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池欣陽:……
“我高興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我追著跑過去,可你的車子已經開走了…我以為自己又在做夢了,因為每次在夢裡我要追上姐姐的時候姐姐就會突然跑開……”
池欣陽微張了張嘴,忽然意識到他找她的目的可能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樣,他可能的確有目的,但裡麵應該不包含惡意。
果然,就聽他哽咽又悔恨的說道,“我好恨小時候的自己為什麼那麼蠢那麼笨,隻顧著發泄自己的情緒,為什麼沒有留下姐姐信息,哪怕問一下姐姐的名字也好啊,讓我可以找到你……”
池欣陽動了動唇,看著他順著臉頰滑下來的眼淚有些動容,“你……”
“姐姐你看!”他忽然抬起捧著酸奶的左手。
池欣陽的目光從他的眼淚落到他晃動的左手上。
手腕上,有一個用黑色編織繩編織成的手鏈,上麵扣著一個長方形的銀色金屬,她還以為隻是個樣式獨特的手鏈,但聽他的語氣卻像是這東西應該和她有關,她不由又仔細看了兩眼,卻不記得自己當年有給過他類似的東西。
她疑惑的抬眸看向他,“這是?”
“姐姐不知道是什麼吧?”他有些得意,酒意讓他的麵頰紅潤,眼眸迷離,看上去褪去了幾分精致漂亮帶給人的距離和清冷感,反而多了些鄰家男孩的憨憨。
她不由心軟,如他所願的問出:“是什麼呀?”
他笑著公布答案,“這是姐姐給我那件衣服上的金屬拉鏈啊!”
池欣陽愣了愣,好半天才想起來,他當時模樣狼狽,她把自己的外套披給了他,後來也沒好意思要走。
她的視線落在那被磨的閃閃發亮的金屬方扣上,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我晚上害怕做噩夢的時候就會抱著姐姐的衣服,那樣我就不怕了…”
池欣陽目光移回他的臉上。
“可是白天不行呀,我害怕的時候不知道怎麼辦?後來我就想到把衣服上的拉鏈拆下來用繩子係到手上,一害怕的時候我就摸一摸,就好像姐姐給我勇氣一樣,這樣我就不怕啦!”他似乎頗為自己的發明而驕傲,下巴都得意的抬了起來,“姐姐我是不是很聰明?”
池欣陽不知道說什麼。
自己的衣物代替自己被人抱著睡覺甚至拉鏈都拆下來係在手上,正常人的第一感覺可能是覺得對方很變態惡心,可是想到他這樣做背後的原因,池欣陽又覺得心酸難受。
其實這樣的情形發生在小孩子身上並不稀奇,好多幼年時情感缺失的孩子都有戀物情節,喜歡抱著有特定意義的小被子或者小玩具睡覺,究其原因就是沒有安全感。
她的衣物、拉鏈,甚至是她,所代表的意義都隻是能帶給他安全感的寄托。
理解他把“她”帶在身邊並不是為了冒犯,她就覺得難過了。
他能把她當做安全感寄托,隻能說明他在之後的歲月裡並沒有得到過足夠的安全感,安全到讓她的援手變得微不足道,安全到讓他可以忘記她。
甚至可能在之前的歲月裡,他身上的安全感也並不豐厚,所以才會把她的出現看得如此重要。
“你…這些年過得不好嗎?”她對這個問題的答案產生了懷疑。
她之前雖也有些擔心過這個問題,但其實並沒有太懷疑過,因為他小時候長得十分漂亮,就憑那長相,她就很難相信有家長會不喜歡疼愛,而父母對孩子的疼愛是最好的安全感和最堅實的堡壘,所以他不應該這樣才對。
難道是他父母對他不好?可是能在他被欺負後馬上帶他轉學離開惡劣環境,這樣的父母雖稍顯懦弱但也算合格吧?
雖這樣想著,但她還是忍不住又補了一句,“你父母對你不好嗎?”
他歪著頭,醉意似乎讓他反應有些遲鈍,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給出答案,“他們…還好吧,我之前的學費和生活費他們都有出啊!”
池欣陽可不覺得這是衡量父母對子女好不好的唯一標準。
“除此之外呢?他們關心你嗎?愛你嗎?”她追問。
“關心?愛?”他雙眼忽閃的看著她重複。
“對。”池欣陽點頭。
他慢慢垂下眼睫,“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們很少見麵。”
很小、離婚、很少見麵……
池欣陽為這句話所透露出的信息皺眉,“…那你和誰一起生活?”
“和我奶奶。”
池欣陽抿了抿唇,“那、你奶奶對你好嗎?”
“…奶奶不喜歡我長得像媽媽。”
他沒有直說奶奶對他好不好,但池欣陽已經從這句話中得出了答案。
她想起之前在家聽長輩們聊起的一則八卦,說有個寶媽極度討厭自己的女兒,甚至不願意給孩子喂奶,問其原因竟然是這孩子長得十分像孩子奶奶,也就是這位寶媽關係十分不睦的婆婆,所以她無法親近自己的女兒,親娘倆尚且會如此,所以,她也不懷疑他口中的奶奶會因為他長得像他媽媽而不喜歡他。
一個被父母丟下又不被奶奶喜歡且在學校受到欺淩的小孩,那時的他該有多無助絕望啊!
也難怪會把她的衣服當成救命稻草,因為他的生命裡再也沒有其他溫暖和安全感的來源了。
她不由有些後悔當初自己的匆匆離開。
想到這裡,她突然又覺得不對,“那你說你爸媽事後給你轉學是真的嗎?”
一個不喜歡他的奶奶和一對很少見自己孩子的父母真的會在孩子被欺負後馬上給他轉學?
“是真的。”他點頭。
池欣陽仍舊懷疑,“那他們有沒有怪你?”
“怪我?”他重複了一句,然後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得意暢快,“他們當然怪我啊,他們簡直要氣死了,哈哈……”
池欣陽覺得不對勁兒,他的語氣不對,話中的意思也不對,“他們為什麼要氣死了?”
因為兒子被欺負所以氣死了?她很懷疑這點,相反她覺得按照常規思路來說,這種不負責任的父母最會怪的應該是他沒出息,或者說些人家為什麼欺負你不欺負彆人這些話才對。
而且……他們既然不重視他,那他真的會主動把挨欺負的事和他們說嗎?
好半天沒等來回答,她催促的喚了聲他的名字,“宋星河?”
“姐姐,你叫我啊?”他因醉意而有些閉合的眼又睜大了些,高興的看著她。
池欣陽不解她隻不過叫了聲他的名字,他為何高興成這樣,“對呀,你還沒說你父母為什麼要氣死了呢?是不是…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問完之後,她為自己誘供的口吻有些歉疚,他這麼信任她,她實在不該在他酒醉的情況下詢問這些事,哪怕心有疑惑也該在他清醒時堂堂正正問出來才是。
正自責間卻聽他點頭道,“是啊!”
池欣陽暫且把歉疚拋到腦後,誘哄道,“那到底怎麼回事,你和姐姐說說?”
不想一向有問有答的他這次卻拒絕了,“不行,我不能說。”
池欣陽更在意了,“為什麼不能說?”
“不能說,姐姐是警察,姐姐那麼有正義感,如果知道我做了壞事,姐姐一定會討厭我的,我不能說,不能讓姐姐知道。”他頭靠在椅背上,閉上眼含糊的喃喃著。
池欣陽聞言心都提起來了,不能和警察說的事兒,那不是違規就是違法了啊!
看著這張因兩頰酡紅而更加靡麗動人的臉龐,她不由想起他之前說過的話,他說,他不敢在其他人麵前喝酒,因為他怕不安全,那時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她會在酒後向他套話吧?
就在她掙紮間又聽他囈語般說道,“不能說,不能讓姐姐討厭我,不能…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姐姐…真好…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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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星河怎麼還不回來啊?”宿舍裡,林銳有些擔心的和室友嘮叨。
“對呀,他從來沒有夜不歸宿過,不會出什麼事吧?”室友趙新也從床上探出頭來。
李佳銘不以為然,“他一個大男人會出什麼事!”
頓了頓又酸溜溜的補充道,“要我說,他夜不歸宿該擔心的是女生才是哦!”
“擔心女生乾什麼?”林銳覺得他這話莫名其妙。
趙新到是反應過來了,打趣道,“李佳銘你要不要這麼酸啊!”
李佳銘被說中心事到也沒有生氣,隻是有些哀怨的吐槽道,“我能不酸嘛,你看看那些女生一看到宋星河都走不動道了,咱們走在他身邊彆說青睞了,連個旁光都撈不著。”
趙新好笑的看著他,“你既然知道乾嘛還和他走一起啊!”
李佳銘歎氣,“我這不是為了蹭個流量嘛,畢竟他招眼嘛,指不定哪個女生就能慧眼識人發現我這顆滄海遺珠呢!”
兩人被他的胡言亂語逗得哈哈大笑。
又玩鬨了一會兒,林銳才掏出手機道,“我還是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吧!”
雖然最開始的時候,宋星河這人有些冷漠不好親近,但自打上次對方主動破冰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親近了不少,這麼晚他還不回來,他實在有點不放心。
“快打吧!”趙新也跟著催促。
“對,打。”李佳銘也跟著點頭,不過為了表示自己此舉不是關心,他又趕緊傲驕的補充了一句,“最好把他的好事攪黃了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