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七星看著洛方海的數據心有不忍......

可對於這陌生世界，以及一切未知，七星慫了。

現在的她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將真相說出口的，於是隻能無力又蒼白得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洛方海的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七星眼疾手快的抓住洛方海的手臂將他扶住。

“貝貝，爸爸沒事，不用擔心。”說著洛方海拍了拍七星的手背，接著長長歎了口氣。

“你永遠不需要和我說【對不起】......這都是我欠你的。”

在不清楚洛方海與洛希仁之間發生過什麼之前，七星不想幫洛希仁做出過多的回應。她見洛方海已經緩過勁來了，便鬆了手，重新站回原位。

洛方海低頭茫然地瞧了眼空了的手臂，接著走到寬大氣派的紫檀木桌案後坐下，他指了指對麵的座椅，示意七星坐下。

“貝貝，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嗎？有什麼不舒服的話，一定要說出來，千萬不要自己忍著。”

洛方海句句透著關心，七星無法不動容，隻是......她實在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隻能又搖了搖頭，儘量語氣平靜地道：“沒有哪裡不舒服，除了失憶，其他的檢查結果一切正常。”

其實檢查結果洛方海早已得知，於是沒再糾結這個話題，正了正略微失態的神色，接著問道：“那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七星眉頭微挑，茫然的對上洛方海的目光。她不清楚洛方海忽然畫風急轉，這麼問她的意圖是什麼。

【難道洛方海看出什麼來了？】七星剛這麼猜測，洛方海卻又開了口。

“貝貝，隻要人沒事，那麼過去的事情，忘記了也好。”

七星安靜聽著，總覺得洛方海是話裡有話。

“可是爸爸年紀大了，這公司是我和你母親的夢想，早晚都是要交到你手上的。爸爸一直都希望你能早點進入公司，一點一點學習適應起來。”

眼前的數據發生了變化，【期待60%，歉疚30%，隱忍10%。】

七星終於明白了洛方海的意圖，淺褐色的眸子微微閃動，終於不再茫然。她正愁接下來不知道要去哪裡，以及做什麼。洛方海算是給她指了條明路，同時這算是在為洛希仁鋪路。

“好，我去。”七星毫不含糊，一口答應下來。

態度爽快的讓洛方海一瞬間怔住，原本準備好的一堆勸說話語，硬生生吞回肚裡。接著眉眼唇角的弧度不斷加深，聲音有些激動的顫抖：“好，好，那我讓人安排一下，明天你就和我一起進公司。”

“好的......隻是......”七星雖然答應了洛方海，可是對於未知的工作，心裡還是忐忑，她不喜歡打毫無勝算的仗。

“怎麼啦？有什麼要求儘管提，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都滿足你。”

“父親”，七星斟酌了一下，最後決定用【父親】這個不算太過親密，卻又不失禮儀的稱呼。

可這聲【父親】到了洛方海這裡，讓他感到的隻有生硬和疏離，可他卻也沒有任何辦法，於是隻能順著問道：“貝貝，你是有什麼顧慮嗎？”

“我想要提前知道一下工作內容，可以嗎？”

洛方海震驚之餘，不免感到欣慰。他耐心給七星一點一點介紹公司的基本框架、業務範圍，以及幾個核心部門的大致情況。

七星全程都聽的非常認真，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公司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其實這些等你進了公司後，都會慢慢了解的，不急在這一時。”洛方海見七星嚴肅認真的模樣，寬慰道。

完全不同於從前的洛希仁的七星，倒是並未讓洛方海多想，他隻簡單將這些變化，統統歸咎於車禍失憶的原因上。

“父親，我想從基層部門開始學習，可以嗎？”

洛方海又是一怔，雖然覺得沒必要，但女兒好不容易同意進入公司，那一切就順著她的意思來吧。於是洛方海笑容和煦道：“好，好，聽你的，我讓老許給你安排。”

“謝謝。”七星是出於真心的感謝。

洛方海愣了又愣，【謝謝？】他好像還是第一次從洛希仁的嘴裡聽到這個詞。

“貝貝，你真的是長大了。”洛方海也說不清他此刻的心情到底如何，開心？失落？......可能都有點吧。

洛方海在開飯前宣布，七星即將要進入公司的事情。

姚可臉色一僵，勾起的唇角有些掛不住了。

“方海啊，希仁今天可是受了不小的驚嚇，要不要讓她休息一段時間，然後再考慮工作的事情啊？彆把孩子再累出什麼問題來。”

洛方海的好心情瞬間被撲滅，他將碗筷重重放下，看向七星，問：“貝貝，你覺得呢？看你自己的意思，你要是想要休息一陣，爸爸絕不阻攔。”

“父親，我的身體沒事，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吧。”七星淡淡答道。

姚可的臉色越發難道，像是被人當眾甩了一巴掌，可卻毫無還手之力。一旁的洛希義臉色也沒好到哪去，作勢就要起身離開，被姚可在桌底下按住。

喜憂參半的餐桌上，除了骨瓷碗碟發出的清脆碰撞聲，其餘時候一片安靜，沒有人再開口說過話。

七星有些尷尬，她發現筷子這個東西，她不會用......於是隻能不停地喝著湯和果汁，幸而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七星暗自鬆口氣。

當晚睡前，七星又去了趟洛希仁的房間。她盤腿坐在一副長發女孩的抽象畫作前，她有種感覺，這是洛希仁的自畫像。黑色手掌遮住了女孩的眼睛，心臟誇張放大，變形扭曲，女孩看似平靜的躺著，可七星知道畫中的女孩十分痛苦。

七星用指尖輕輕滑過畫中女孩的臉龐，早已乾透的油畫顏料有些硌手。

“洛希仁，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自私......但是這一切我一定會全數歸還給你的。”

......

七星幾乎一晚未眠，天剛蒙蒙亮，便躺不住了。七星換了套衣服輕手輕腳的下樓，沒有驚動任何人，她想要出門走走。

空氣濕潤，滿是青草香氣，蟲鳴鳥叫聲此起彼伏，七星踩著地上落葉，對這一切都感到新奇。

這個時間點，路上還沒有什麼人，於是七星緩緩跑了起來，昨天在車裡並沒有將這附近瞧個仔細，這同樣讓七星感到不安。

跑著跑著，眼看著就要跑到彆墅區門口，七星終於停下了腳步。衣服微微汗濕，可七星卻覺得十分爽快，身上像是終於充滿了能量，連思緒都不再如昨天那麼混沌。

鄧姨在洛家大宅門口，神色慌張的左右張望，瞧見七星回來，急忙迎上來。

“唉喲，大小姐，你可算回來了，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呀？”鄧桂枝抹了把額頭急出的汗。

【已自動為您抓取對方微表情，分析結果為：擔憂40%，焦急30%，心疼30%。】

“睡不著，就起來了。”七星如實道。她其實有些疑惑，鄧姨的反應是不是有點太大了？她不過就是出門溜達一下而已。

鄧桂枝眼角泛紅，十分心疼這個她從小帶到大的孩子。她一直都知道，在外人眼中生活富足，本應沒有任何煩惱的大小姐，實際活的有多痛苦。

“鄧姨，你怎麼啦？”

七星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讓鄧桂枝一怔，她趕忙收起情緒。

“沒事，鄧姨啊...隻是想你了。餓了吧？快進去換身衣服。今天的早餐，全是你愛吃的小點心。”

......

七星洗漱完來到餐廳的時候，洛方海正喝著咖啡，埋頭看手中的平板。聽到腳步聲，洛方海停下手中動作，望向七星，旋即滿意的點了點頭。

“今天第一天，你就先坐我車一起去公司。以後你也彆自己開車了，給你安排個司機。”

言簡意賅，容不得半點商量的語氣，讓七星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想到洛方海大概是在擔心她的安全，於是七星點頭答應了。

門鈴響起，鄧姨擦了擦手，將洛方海的秘書鄭錢帶了進來。

鄭錢與洛方海打了聲招呼後，將一個白色盒子遞給七星。

“洛小姐，這是為您新辦的手機，號碼也是新的。您之前的手機號已經進行掛失處理，請不用擔心。”

“哦......好的......謝謝。”

七星不太適應這種恭敬態度，愣愣將盒子接過放在一邊，繼續埋頭乾飯。玲瓏剔透的水晶蝦餃，各個包裹著Q彈的大蝦，沾滿醬汁的腸粉混合了雞蛋與牛肉，在口中升華。如鄧姨所言，今天的早餐很美味，七星細細感受每一種食物的口感與味道，覺得不可思議。

昨晚她沒吃多少東西，被細心的鄧姨發現了。於是後來，鄧姨端了些點心去她房間，擔心她餓著。

七星於是借機向鄧姨坦白，她忘記怎麼用筷子了。

鄧桂枝驚詫之餘，不免又是一陣心疼，她重新教七星用筷子，七星學得很快，今早已然能熟練用起了筷子。

早餐之後，七星便跟著洛方海去了方仁集團。

昨晚的交談，讓洛方海感覺良好。於是一路上，他試圖像尋常父女那樣，想要與七星閒話幾句。可洛方海每次扭頭都瞧見七星望著窗外出神，於是到了唇邊的話，又都咽了回去。

直到車輛快要駛入方仁集團，洛方海才緩緩開口。

“貝貝，等到了公司，老許會先帶你一段時間，熟悉整個公司的項目。”

七星聞言，回頭望向洛方海，“好。”

“你有任何不懂的，都可以問他，不用怕麻煩。”

“嗯。”七星神色平靜，實在不像是個第一天進入職場的新人狀態，瞧不出半點興奮或是緊張。

這模樣讓洛方海心裡不免咯噔一下。洛希仁曾經的搗亂天賦，仍舊曆曆在目，且都不可控。洛方海實在有些憂心，可......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地下停車場專用的停車位旁，洛方海難得囉嗦，與許戰多交代了兩句，才放心將七星交給許戰離開。

兩人進了電梯，直奔六樓。

七星透過電梯牆麵上的鏡麵金屬，觀察許戰，卻不料與他的視線撞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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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看著數據微微勾起唇角，許戰誤以為她緊張，於是和藹道：“希仁，聽說是你自己提的，想從基層學起？”

許戰一畢業就進入方仁集團工作，起初也不過是個小助理。能做到如今的高級總監，機緣自然是一方麵，但更重要的是許戰踏實肯乾的心性，以及直麵問題的擔當與責任，才能促成。在集團裡，許戰的口碑極佳，人緣也很好，員工們都很喜歡他，稱得上是方仁的一塊金字招牌。

洛希仁曾經那些“豐功偉績”，許戰略知一二，所以當洛方海找他帶洛希仁的時候，許戰是有些詫異的。

“對，許叔，是我要求的。因為實在對這行不了解，所以想要先把基礎搞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