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人類。

紀書魚發誓，她從宋澤眼裡看到了這兩個字。

更可惡的是，宋澤是用她的臉，對她完成了雙重鄙視。

新仇舊恨累積的火氣從小火苗蹭一下變成噴發的火山，紀書魚雙手一撐從沙發上站起來，對著宋澤冷笑， “瞧不起誰呢！是，你是學霸你清高，那你乾嘛不繼續深造，偏要進圈跟我們搶飯吃啊？不就是懸疑推理嗎，小菜一碟！”

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人，宋澤在紀書魚心目中的印象大抵如是。

紀書魚死死盯住宋澤，恨不得用眼神和氣勢殺死他。

宋澤偏過頭，敷衍道：“你說得對，行了吧？”

可惡，她最聽不得這句話！斯文敗類傲慢嘴臭男！紀書魚雙眼冒火花，“你存心的是吧？是不是想打架！”

宋澤的心情很惡劣。他最見不得紀書魚這種沒腦子的廢物花瓶，卻不得不待在這裡和她周旋，聽到紀書魚這句話，逆反心理瞬間壓過了理智。

他立刻起身往外走，“齊總，小季，幫我聯係製作組解約吧，我不錄了，違約金該賠多少賠多少。至於你……” 他拿眼角對準紀書魚，“你愛怎樣怎樣，隨便吧。”

齊同遠：“不行！”

齊季：“不要啊阿澤！”

紀書魚心跳驟停，聽到這兩人反對才覺得重新活了過來。她眉頭皺得死死的，心裡對宋澤的印象分從負數跌成負無窮。

無人關注的角落裡，齊季自發完成了“紀書魚”是宋澤，“宋澤”是紀書魚的身份認知迭代，這時已經能麵色如常地勸阻宋澤，“澤啊，你一句‘不錄了’得掏兩百萬違約金，你不吃飯我跟小王還得生存呢，你今年二十六了，不是十八，行行好吧。”

宋澤臉色難看地停住腳步。

“哎這就對了，”齊季連忙上前拉住宋澤往回走，“咱是爺們，有話好好說，彆小心眼跟女孩子計較，啊。”

紀書魚瞪齊季，“注意點分寸！那是我的身體，隻能隔著衣服拉我胳膊！”

宋澤和齊季對視一眼，默默分開身形，心頭的滋味難以言喻。

天殺的怎麼會發生這麼鬨心的事？

眼見著宋澤走不了人，紀書魚開始有恃無恐，“巧了不是，我的新劇也是懸疑題材，打戲占比還不少，你應付得了嗎？我可不記得你有拍過打戲。”

宋澤：“我才知道，原來紀老師這麼關注我。”

紀書魚轟地紅了臉，“誰，誰關注你啊！我這是合理懷疑你也會砸我招牌。今天你要是搞砸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這句話同樣送給你。”宋澤坐姿異常狂放地向後一靠，撐著腦袋，垂下眼簾，頭也不抬地涼涼道。

客廳氣氛劍拔弩張，兩個年齡加起來已經超過五十歲的成年人生動詮釋了什麼叫做相看兩相厭。全程不帶任何技巧，全靠兩腔真感情。

“好了。”趙心晴不得不出聲喊停，“事已至此，你們兩個都消停點吧。書魚你記著，齊總對手底下的藝人那是出了名的掏心掏肺，接下來遇到困難第一時間找齊總，知道嗎？”

趙姐真壞，沒看到齊同遠聽了臉抽筋嗎。紀書魚心下偷笑，乖乖應了聲知道。

“嗯……”趙心晴遲疑了下，“我看我還是來一趟吧。”

這次紀書魚身邊隻有助理跟著，又出了這麼大的事，她不來坐鎮總覺得心裡慌。

“不用，不用趙姐，” 這下換紀書魚慌了，“我保證乖乖的。”

她並攏雙腿，端正坐姿，朝宋澤溫柔地笑，“我一定好好照顧宋老師的身體。”

才怪。

宋澤嗤了一聲，“你最好是。”

趙心晴衡量片刻，打消了念頭，“行，那一會兒我交代法務傳真協議。現在……先建個群吧，之後有任何藝人相關事項，優先群裡溝通解決。就這樣，齊總再會。”

齊季默默掛斷小叔的視頻電話，心裡不由感慨萬千。不愧是心晴娛樂的趙總，這雷厲風行的作風，紀書魚能遇上趙心晴這樣的老板真是走了狗屎運。

雙方團隊的大老板走了，大家默默建群加群。紀書魚的助理小李和宋澤的助理小王不知怎的隔空對上了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憂愁。

救命，現在辭職還來得及嗎？

事實證明，不僅他倆小蝦米辭不了職，就連紀書魚和宋澤的司機也被要求簽了一份條款更加嚴苛，違約金更高昂的保密協議，徹底杜絕了秘密走漏的可能性。

齊季揉了揉眉心，看了眼右手邊正在閉目養神的紀書魚，試探著問：“紀老師，咱兒要不趁這會兒先熟悉一下節目嘉賓？”

紀書魚懶懶道：“嗯，說吧。”

齊季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這可真是位大小姐，他好歹是資深經紀人吧，她可好，談正事呢，眼睛都不睜一下。

齊季在這一刻感受到了來自命運，不，來自紀書魚的惡意。

“是這樣的哦紀老師，”齊季將上半身朝紀書魚側過去，臉上掛起職業微笑，“我家阿澤接的這檔綜藝叫《推理王就是我》，原本是兔廠25年一季度主推的S級綜藝，不過有了我家阿澤加盟常駐，兔廠不但追加預算到S+，還給了阿澤C位，以此作為阿澤綜藝首秀的誠意。所以無論是平台、節目組還是我們，對這次的錄製都是相當重視。”

紀書魚麵上不動聲色，實則恨不得給齊季表演一個貓貓震驚表情包。

宋澤何德何能拿這麼好的綜藝資源啊，難不成他上輩子救了齊同遠五百次嗎？

據她所知，宋澤自從二十歲那年憑借一部青春愛情電影一炮而紅後就開啟了擺爛躺平路線，不但在采訪中公開表示再也不接同類型題材電影，還在之後的每年裡最多隻拍兩部電影，其他時間就像是在圈裡隱形了一樣，不參演電視劇，不搞直播帶貨，更彆說是綜藝，甚至還是緋聞絕緣體！

也正是因為宋澤太神秘性格太獨，媒體挖不出他的黑料，才會人雲亦雲說他是gay，搞得紀書魚都深信不疑。

擺爛成這樣還能當紅，紀書魚一邊恰檸檬，一邊酸溜溜地承認，宋澤挑作品的眼光和演技確實雙雙在線，不然去年也不會摘得金鳳獎影帝桂冠。

不像她，不但常年不間斷進組，保證每年至少一至兩部劇播出，還會定期上各類休閒搞笑類綜藝，忙到連著三年春節沒回過老家，業內勞模當之無愧。就是這種程度的努力，才堪堪維持住現在的熱度。

她好酸，從內到外酸透了。

那麼問題來了，宋澤擺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願意參加綜藝了呢？

這麼想著，紀書魚也就直接問了。

齊季呃了一聲，想幫自家兄弟說句好話，想想又覺得沒必要，乾脆破罐破摔，“他不願意，是我和小叔追著他念了一個月才勉強答應。”

齊季的語氣充滿唏噓，“阿澤這人吧，說好聽點是自我，有個性，難聽點就是太獨太宅，他這性子要是沒人罩著根本就沒法在圈裡混。”

沒錯，紀書魚睜開眼，連連點頭，覺得齊季也就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看著順眼。

“我跟小叔都覺得這樣不行，得讓他至少上上綜藝，擴展擴展社交圈，也好給小澤蘭們一個交代。你是不知道，這些粉絲天天在工作室底下罵人，罵的我們每次登錄賬號都要提前做好心理建設。”

“噗。”紀書魚不想笑的，但她忍不住。

她知道啊，她可太知道了。這群可愛的粉絲寶寶們可是她的快樂源泉，每次不開心的時候拿小號去圍觀宋澤工作室的評論區，紀書魚都能獲得心靈療愈。

她還記得有一次宋澤的粉絲集體刷圖，大紅底兒上明晃晃的三行白色字體“工作室不能乾就滾蛋”，還齊刷刷罵宋澤的工作室是廢物。

紀書魚偷換概念，把宋澤代入了主體，當晚開心過度，獎勵自己狂炫了兩碗飯。

“行了，我知道了。”紀書魚心情大好，也有心思關心工作了，“繼續說綜藝吧。”

“呃，好，剛說到哪了？”齊季撓頭。

紀書魚：“該介紹嘉賓了。”

“哦對，嘉賓！”齊季一拍大腿，激動道：“常駐嘉賓一共六位，四男二女，另外五位是……紀老師，手機給我一下。”

紀書魚把手機遞給他，順便在心裡鄙視了一番宋澤的中老年直男審美。

黑色橡膠全包手機殼，簡直醜的天怒人怨。

齊季熟練地翻著宋澤的微信群聊界麵，指給紀書魚看，“喏，這個群，節目組導演、編劇、followpd和嘉賓們都在。”

紀書魚接過，點開群成員列表一看，四五十人，不算太多，很快就找到了其他五位同事。

徐逸，三十出頭的中生。紀書魚沒跟徐逸合作過，對他的印象大體就九個字：有實力，不作妖，人佛係。

郝有，主持人出身，紀書魚也上過他主持的節目，記得他主持功底不錯，蠻能活躍氣氛，估計節目組找他是看重他的控場能力。

紀書魚往下一個頭像看，這個叫沈睿的男演員倒是跟宋澤算得上同齡人，長得也帥，紀書魚曾經差點跟他合作拍戲，當時沒成還挺可惜，沒想到這次陰差陽錯居然要一起上綜藝，紀書魚來了興趣。彆的不說，帥哥看著至少養眼啊。

還剩下兩位女藝人，遺憾的是，一位叫蘇穎的紀書魚不認識，另一位……

“嘖。”紀書魚看著她的名字，隻覺得牙癢癢。怎麼哪兒都有她啊。

齊季敏銳地觀察到紀書魚的情緒波動，順著她的視線往下一瞄，納悶道：“林兮……紀老師認識她？”

紀書魚沉痛點頭。

何止認識啊，這位當初可是和某位前搭檔聯手把她坑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