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快看,是仙子!”
沐浴在光裡的蘭情跳下木牛,向稚童伸出右臂。
徒然見到仙子活了過來,小小的孩童縮回脖子,怯生生地不敢相視。
蘭情掰開稚童的手,放入一塊冬瓜糖,“不是仙子,是楚蘭情。”
“娘親……娘親?”稚童手足無措地捧著冬瓜糖,想躲進娘親懷中,卻發現娘親和身後的人不知何時如湧潮般跪了下來。
“妞妞,快蹲下。”女子催促著稚童。
“等等等等,為何要跪我們?”春召懵著腦袋。
“若沒有大人們,我們就要天人永隔了,是大人救了我們。”城內百姓對劉晗和蘭情態度複雜。
她們的攻城險些害他們喪命,可又實實在在救了他們,說不清是恨多些或是愛戴,或者兼有之。
蘭情揉揉稚童的腦門,“你們不要跪我,我不需要人跪,救你們的另有其人。”
“不不、大人,我們跪著好,隻要不殺頭,怎樣都成。”
他們終於吐露心聲。
貧民如草芥的時代,越是恢宏的盛世,螻蟻便越無翻身之力。他們是在害怕,害怕女兵會反悔屠城,提前覥著臉討乖。
“我知道了。”蘭情不再阻止他們行跪,命人攤開一卷卷軸,“既然我受你們一拜,就替你們申次冤。”
潔如紈素的宣紙滿滿一牆展開在萬人眼前。
“前山陽公主、現山陽王劉晗派我來,即日起凡被官家欺辱、有冤屈之人都可以來上前寫冤,我們會一一替你們發聲。”
“……真的成嗎?”
“不管了,我先寫了。”
“那我也來寫。”
行將就木的老媼也奔上前,“還有我,我家小女被刺史的三叔‘收留’十三年之久,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啊。”
乾坤之下,白色的紙不一會兒儘是黑墨,滿是蒼生淚。
卷軸很快不夠寫,換了寫寫了換,每收起一幅被寫滿的卷軸,蘭情腦中的機械女音便會冒起。
【男主民心下降,氣運值-1%,支付寶到賬成功】
存款多起來,又能挑事了。
作為南漢商貿重鎮,城內不少商賈都是新帝一手培植的手套,專為新帝撈錢。
不斬斷他們難以斷新帝財路,蘭情打起價格戰,不計成本地壓低各路物價,
“一袋粗糧才6文錢?!”商家氣得摔算盤,“楚蘭情銀兩多得沒出使了吧!她不消賺錢的嗎?白送給平民嗎?”
然而蘭情表示物價隻是壓到了原來該在的位置,如果不是溢價的商家根本不會受自己波及。
“不行,你我也壓價,我就不信她楚蘭情真有那麼多錢!”
【無良商賈降價,新帝財源收益減少,男主氣運值-5%】
蘭情又多一筆到賬。
沒過幾日,商賈的綢莊、錢莊、米店變成姓“楚”的。
【成功用價格戰拖死無良商賈,新帝損失財源×5,男主氣運值-10%】
城內搜捕新帝餘黨的工作也近尾聲,劉晗抓到三名被人指認是新帝下派的長老。
三人衣冠齊整,望見整屋手拿劍刃的婦女,嚇得抖落拐杖,走不動路。
“給你處置,”劉晗把人仍到蘭情麵前,“這幾人招供了,說在秦樓館做過教化,我想你或許認識。”
“原來你們在這兒。”化成灰蘭情都認得三人在秦樓館做教化時神像般威嚴的臉。
曾經高高在上的神像被砸碎,塑像的泥巴融掉,露出裡頭畏畏縮縮的草莽皮囊。
“你是?是你!”其中一位長老盱盱瞠目。
“是我,記得上次在秦樓館就是您老說我頑劣不堪吧?”
女兵們聽到秦樓館三個字麵色都不太好,刀尖更雪亮了。
“啊!”刀尖的弧光一閃,長老慌了神,“不,不是我!姑娘認錯了!”
“不是嗎?您老那天借著新帝的禦令狐假虎威,還說不要輕饒我呢。”
春召擼起膀子,“彆跟他們廢話,殺了他們!去過秦樓館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女兵們一擁而上。
蘭情退到群情激憤的人影後,“禮尚往來,三位,是你們說不輕饒我的,如果不回報你們豈不是不太公平?”
骨骼碎裂聲持續到天明,三個長老橫躺在地,雙膝已卸。
春召請示蘭情來挑刑罰,蘭情期待地問:“有淩遲嗎?”
“有。”
真好!蘭情的喜悅溢出嘴角。電視劇聽膩的刑罰今日居然能有幸目睹現場,妥妥的免費觀影台。
市井街頭架起淩遲的行刑架,長老們被逐一綁上。
眼見生還無望,蓬頭垢麵中其中一人頂起腫成豬頭的臉,失心瘋般狗吠:“爾等牝雞司晨不生娃的妖婦!亂綱敗紀,愧對列祖列宗,你們會遭報的!”
須臾,慘叫取代了咒罵,響遏九霄。長老們的“慘叫”傳到興王府時,身體已剮剩一具骨架。
一群女子公然對負責女德教化的長老處以極刑,滿朝文武震驚。
士人們頂著高帽戰戰兢兢,由最初聽聞起義的憤怒轉變成驚慌,夜不能寐,仿佛大殿跪著的宮娥、家裡低眉順眼的姬妾都會隨時抽出一把刀來。
——被女帝統治的恐懼又回來了。
無可擬喻的可怕壓在朝臣胸口,大氣不敢喘。
“禦駕”被俘,重城失守,新帝一口血翻湧嘔出。
皇後心急如焚,“太醫呢?太醫何在?”
“回稟娘娘,是陛下心疾加重了,太醫已在路上。”
新帝的心疾是偕生之疾,幾乎快好了被接踵而來的敗事激重。
新帝虛虛地勉強穩住,“朕記得李太醫製了安心丹,從前朕身體好沒過問,傳他來。”
李太醫被連宵傳喚進宮,撲通伏在地上認罪大哭,求新帝開恩免他一次死罪。
新帝懨懨地恩準,李太醫哭啼:“回陛下,安心丹其實是內子製作的,臣根本不懂。是臣年少無知,貪名圖利搶占了內子功勞,今已悔過,求陛下赦罪。”
“她在何處?”
“被您處死了。”
一潑涼水澆在每個人頭上。
李太醫以為是自己解釋地還不夠,“內子是女官,被您貶入教坊司,前陣子處死的便是內子。”
“陛下?”新帝移開皇後的手,頎長的指腹輕輕碾著太陽穴。
是那名處死的教坊司女子?是她?上哪找去安心丹?會做安心丹的妙手早進了老虎肚裡。
原意是想引楚蘭情出來,愛也好恨也罷最好她永世忘不了自己,不料竟自掘墳墓,斷了自己的路。
看不見的目光似是而非落在李太醫肩頭。
“人來,”皇後道:“此庸醫欺君滿上,賜金屑酒。”
李太醫抵死求饒,若知是這個後果當年他有十個膽也不敢頂占妻子。
新帝擺擺手,撤走拖拽的宮衛,“朕不罰你,既往不咎,退下。”
“多謝聖人!多謝聖人!”
“隻是心疾一事不可被旁人知曉,”新帝屈掌叫來心腹宦官,“朕會命人‘護送’李太醫從偏徑出宮。”
宦官了然地把李太醫帶下,喜極而涕的李太醫在宦官“護送”下,高高興興走入一條通往龍池的小道。
是夜,龍池的魚兒都吃得很飽。李太醫愧疚投水的噩耗如雁過寒潭,無聲無息地沉在了荷花塘中。
翻越過數座城池之外,劉晗入住的官府外,歌聲嘹亮。
“胡無人,漢道昌,山陽之壽三千霜。”
百姓飲酒高歌,擺壇開宴歡送刺史之死。
貪墨欺民的刺史在三位長老之後也處以極刑,劉晗立誓,若南漢再有貪贓舞弊,形同此人。
一筆不明氣運收入蘭情的賬戶。
?早上剛用一波氣運錢購置了套水粉胭脂,晚上還有意外收獲?
蘭情欣然補了個妝,去集市買空了所有想嘗試的花黃,一天一個換著貼,感謝新帝。
在南漢老一輩儒生眼裡,塗脂抹粉是煙花女子才乾的事。
士人們見女子上妝,便浮想聯翩她是女為悅己者容了,穿著稍微裙不遮腿,便戲謔當心遇上采花賊。
總之良家婦女定是素麵仰天、前不露胸下不露腿的,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誰若是口脂塗得紅了,就會被士人掩著笑指指點點“不是好女人”。
後來時移世易,女主掌權,胭脂水粉又成了束縛女子的象征。
同行的女官勸導說化妝不好,是將自己當玩物的行為,可楚蘭情不喜一棍子打死,她裝飾自己不為誰看,為的是自己賞玩。
楚蘭情懶洋洋描著黛眉,不以為意,“追求美無對錯,錯的是利用和強迫美,將弱等同於美。”
有錯的也不是受荼毒的女子,而是用審美強行馴化她們的人。
這份喜好在原書帶到了後宮裡,成為後妃陷害她與祁陽有染的罪證——
“隻有煙花女子才打扮得招搖,你搽粉做甚?莫不是想去勾引男人?”
楚蘭情跪在禦座前戳小毯子,發誓有朝一日定要塗著猩唇去報複人。
話雖如此,可原書主打火葬場虐戀,愛情之外的事讀者不愛看,作者不敢寫,被潦草地一筆帶過,沒給楚蘭情這個機會。
蘭情塗好烏黑的口脂,合上烏膏。
畫個大全妝,去地牢審犯人咯~
光照玄陰,森暗火炬滴下一截火油。
祁陽淌在黑綠水牢,鐐銬鎖住他雙手,白中衣被鞭笞得不成型,胸前紫紅鞭痕交錯。
“阿蘭……”借著冷冷月露他看清來人,本能地想上前,鐵鏈鏗鏗囚住。
“山陽王殿下派我來審你,”蘭情指尖撩過一道道刑具,刮出悅耳的撞擊聲,“聽說許多刑官都折在你身上,真有骨氣。”
“我不會背主的,楚姑娘走吧。”
君令難抗、父命難違已如肉瘤般長在他的體內,在無數個跪在宗祠受家法的黃昏,每一句教條隨棍棒篆刻入他的骨髓。
蘭情想,好愚忠愚孝的男人,“你不背叛主子?那先帝的死怎麼說?”
祁陽驟然睜眼。
蘭情:“當真和你有關係?”
女帝臨終時,新帝入宮的時間太過迅速,準備也異常充分,掌管內禁的衛尉寺必有人通口風。
中計了,祁陽叮鈴哐啷掙紮著欲背過身。
蘭情的手向鹽水一撥,提在他胸膛前。
水珠泠泠滴在傷口上,祁陽焦痛不已,耳廓傳來日夜思念的女聲:“說出來,我就獎勵你。”
半晌,他艱難地啟唇,“陛下入宮時,先帝病危。”
蘭情驚異地嗯了聲。她預料過女帝病逝後,是衛尉寺緊急知會新帝入宮,而祁陽的措辭是病危?
病危,就是說新帝入宮奪嫡時,女帝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