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請人的態度???
能忍受的人真乃忍者神龜。
蘭情沒回一字,列了份妝造費賬單文件傳送過去。
什麼意思?很明顯了。
思忖一番,她決定發去一行話:“妝造費,今晚,謝謝。”
嗯~好心把末尾的詞換成謝謝,今天也是很有禮貌的自己呢。
支付寶並沒有發出悅耳的到賬聲,微信也遲遲不回,不確定是不是生氣了,蘭情拿酒店的座機撥去電話。
接電話的是顧哲的秘書,說顧總在開會。
蘭情表示理解:“沒關係,等他開完記得把欠的錢繳了。”
“欠、欠錢?”估計沒人會想到有天顧哲會和欠錢兩個字綁到一塊。
秘書掐著溫聲細語的嗓音:“請問您是?”
“債主。”
“哈、啊哈哈好的、”秘書發出一串銀鈴般尷尬又禮貌的乾笑。
“您的需求我會轉達顧總,這邊還請您稍事等候,感謝您的來電,再見!”秘書在極速加快的尾音下結束通話。
平日催債電話隻會被當電詐,估計是顧氏一茬接一茬的風波讓對方心裡也吃不準了,加之蘭情淡然的語氣,平添幾分真實。
晚日落下江天,河漢升空,顧哲的回複姍姍來遲——
“你不用來了。”
沒有過多解釋,一錘定音。但費用照給了,甚至給得遠超賬單,仿佛是為了證明什麼。
嗯……他大概不知道給錢會降低自己的氣運值,貌似……也不可能知道。
蘭情反手切到顧亦蓮的聊天框,答應下顧亦蓮的邀請。
沒了危險份子顧哲,這趟旅程就是合作夥伴鞏固關係之旅。
保險起見,蘭情下單了一款報警器。粉色的、小熊形狀,外表看儼然普通的包包掛件,扯下能發出叫聲吸引眾人,按動能自動報警。
作為在原世界替自己送走好幾個私生飯的“功臣”,帶著它,出門防身不在話下。
*
拍賣會在領近的港城舉行,需要通行證過簽,但今年的場合不在拍賣行,而是在一艘遊輪。
遊輪啟航之際,就是拍賣開始之日。
拍賣會共為期五天,第一天白日是預展,舉辦方會放出拍品進行展覽,為來賓發放介紹拍品的冊子和紀念禮物,由拍賣官逐一講解拍品曆史。
接下來根據主題和品次分彆舉辦拍賣,就連這艘遊輪本身也是本次的拍品。
遊輪上,有為拍品而來的人,也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拍賣的不是拍品,而是船上的人,上位者聯絡關係、共謀利益,下位者以圖結識人脈。
蘭情掃視一眼相貌各異的眾人,跟著顧亦蓮下榻相鄰的套房。
顧哲在酒廊與顧朝對峙不語,轉眼就瞧見被自己撤銷邀請函的人挽著顧亦蓮胳膊下樓。
鬆開相挽的手,蘭情眼睛發亮,單獨向點心台,捧起一塊糕點,把旁邊的顧哲是空氣。
“莫蘭情?”他覷著眼,“你怎麼跟姑姑在一起?”
“她喜歡和誰在一起是她的自由,和姑姑同行不正說明我們顧家姑媳情深?”
顧朝不動聲色走到蘭情身後。
情深?顧家?顧哲蔑視冷笑,“你自己信麼?”
顧朝沒接話,轉而伸出手,“嫂嫂,累了吧,酒廊二樓有中餐,我給你帶路。”
“顧朝。”顧哲寒著一張臉。
“你也知道叫她嫂嫂,”他打開顧朝白皙般的手,“彆忘了她丈夫是誰。”
“我的女人我自己管。”說著,他習慣性想牽起蘭情的手腕。
猝不及防的肌膚觸碰,蘭情胃裡一通惡寒,使出扔鉛球的力氣甩掉顧哲的手,手中的點心銀叉掉落地上,引來不少注目。
“怎麼了?怎麼都站著?”顧亦蓮聽見錚的一聲,也被吸引來,就見到三人對立。
人前,顧哲必須維護愛妻人設,在場有千百雙眼睛吃瓜,他用隻有兩人聽到的音量道:“彆忘了我們的協議。”
蘭情比了個耶,顧哲不明所以。
“雙倍價錢。”
“你!”
顧朝向這邊看了眼,忍住笑。
“哎呀,叉子掉了。”蘭情蹲下身撿拾。
“欸彆撿,”顧亦蓮打斷她,“有專人收拾的。”
大家忍俊不禁,堂堂顧夫人連這點小規矩都不懂嗎?
“莫家沒落了嘛,聽說她家連管家都沒有。”
“啊?那顧哲還和她結婚?圖什麼呀?”
“說不定是人家圖顧哲。沒落前訂好的婚莫家才不舍得退,還不是顧哲念舊情,要我才不娶。”
一隻白如玉的手拾起叉子,船艙內的竊竊私語戛然而止。
顧朝將銀叉撿起,順手放在桌角。
“一根叉子而已,是不該讓女士來撿。”他朝蘭情笑笑,“我們走吧。”
有瓜!是狗血的味道!眾人恨不得手上的紅酒換成瓜子。
和顧哲關係不好的顧朝為什麼要幫莫蘭情解圍?莫蘭情何德何能啊,嫁入豪門的女人果真是不簡單!
不對勁,再看看。
顧哲要氣炸,攪混水什麼時候不好,翩翩那麼多人在場!還嫌不夠亂!
“那堂弟可要失望了,我和太太約好一起看展,想同行怎麼不早說?”顧哲的身軀阻斷他的視線。
“居然是和堂哥一起來的嗎?”顧朝微微睜大眼眸,“抱歉,我沒注意。”
睜著眼睛說瞎話。
顧哲那麼大個活人,白內障都能看到個影。
有人示意工作人員端來瓜子,看來顧家兄弟果然如傳言般水火不容。
顧哲冷嗤一聲,轉頭對蘭情:“顧夫人,你跟誰走?”
看似決策權交到蘭情手中,實則顧哲表情寫滿了‘敢選顧朝你就死定了’。
“謝謝,”蘭情仰起頭,顧哲有種不妙的直覺,眨眼間人就略過他,出人意料地走到顧亦蓮身邊,“我選姑姑。”
一個兩個她都不想選。
“難為你有‘孝心’陪長輩。”顧亦蓮拍拍她的手,氣定神閒地看著顧哲。
“是啊,能陪姑姑是好事。”顧哲皮笑肉不笑。
“女孩子間比較有話題。”顧朝眯起眼。
叮——巨大的水晶吊頂突然熄滅亮光,來賓的注意力陸陸續續朝上看。
“尊敬的客人們,預展已開放,現可入場,各位可移步三層,跟隨講解了解拍品。”
人群逐漸散去,說說笑笑去往展館。
“我們要走了,”蘭情拉起顧亦蓮,“顧先生,跟我們一起嗎?”
顧哲和顧朝同時看過來。
忘了,兩個都姓顧。
顧哲直接跟上,顧朝笑著走在他身邊。
一路上彌漫著詭異的氛圍,蘭情倒是輕鬆無憂,和顧亦蓮聊著拍品,相中一條孔克珠手鏈。
顧哲看見蘭情要了一張軟布,仔仔細細擦拭著被他碰過的手腕處。
就這麼厭惡他麼……
顧哲的眼瞳逐漸幽暗。
“夠了蘭蘭,試戴拍品不用使勁擦,多水靈的皮膚,都擦紅了。”顧亦蓮握住她捏著軟布的手。
“不,讓我擦。”蘭情定了定睛,反複擦著。
胃裡的惡寒在蔓延。如果僅僅是手腕觸碰還不至於另她厭恨,真正引起那道惡寒的是顧哲的話,那句反胃的話。
——“我的女人我自己管。”
自己被置於一個附屬品的位置,是某個男人的所有物,好作嘔。
她相信顧哲是隨性而說,說者無心。顧哲也不是特意強調或辯駁某一思潮的人,他不屑。
對,是既得利益者的不屑。
可正因是無心的,才如此罪惡。
無心犯下的罪是最惡毒的罪,因為它甚至不認為受害者是受害者。
預展到中途,惡寒毫無緩解,胃壁始終油膩膩的,蘭情隻好暫且到甲板處,望海吹風。
“還好嗎?”顧朝遞來手帕。
“你接近我是為了扳倒顧哲。”蘭情平靜地說出,甚至沒有用疑問句。
顧朝一愣,玩味地笑起來,“為什麼不能是欣賞莫小姐?”
“我不相信你。”蘭情說話追求效率,能直說的話絕不多費口舌。
“如果你想通過我讓顧哲亂陣腳,我勸小顧先生不用白費力氣,喬真真的作用會更好。”
“這可不見得。”他手指著一端,顧哲正朝甲板上的兩人看過來,眼中藏著火,“看,堂哥生氣了。”
他帶著標誌性金邊眼鏡,乜斜兩人一眼,海風卷起的簾不斷依偎著他僵直的身子,隨後滿身戾氣地走近。
“品味真差。”不知是在諷刺蘭情還是顧朝。
“慚愧,”顧朝彎腰認領,“的確比不上堂哥的品味。”
“知道自己品味差就少跟彆人的妻子站在一塊。”
“就是因為品味差又年輕,所以才需要嫂嫂指點迷津啊。”
顧哲揚手一掌就要打到他臉上,卻被蘭情攫住。
兩個男人都沒料到這發展。
“要打去酒廊打。”蘭情道。
在甲板打大家也看不見啊,她沒有錢賺還可能被殃及池魚誤傷到。
顧哲麵色鐵青,之前蘭情種種反常都被自動腦補成一個合理的解釋,“我說你怎麼總是住外麵,原來是有新歡。”
蘭情:“???”
天,好會倒打一耙。
“堂兄……”
“我和她的家事沒有外人插嘴的份。”
顧哲不知自己哪冒出的火氣,男人的尊嚴?丈夫的臉麵?但那都不重要了。
自己可以私會喬真真,不過等處境轉換,他發覺自己一刻也忍不了。
“這就是顧先生的風度?隻會逮著女人造謠?”
“造謠?”顧哲認定的事從不承認弄錯,“還用造謠嗎?你可真護著你的情夫。”
蘭情不吃自證陷阱這套,笑盈盈道:“顧先生彼此彼此嘛。”
“彆被我抓到證據。”
“萬一沒有抓到呢?”蘭情問。
“怎麼?你奢望我賠償你損失?”
“不夠,”蘭情搖搖頭,“不夠的顧先生,有一天你會跪下來,錄視頻求我原諒。”
顧哲竟一時分不清她是說笑還是認真的,莫大的迷惑後,爆發出譏笑,“好,我拭目以待。”
他頭也不回走遠。
顧朝留在原地,禮節性地鞠了一躬,“是我連累了你。”
蘭情打量著他,白膚白西裝,禮貌、乾淨、不染纖塵,卻從出場就腥風血雨,能爭奪家產的怕是沒幾個簡單角色。
“我餓了,”她將包甩在肩後,“走吧。”
午餐時間,美食至上,秉承著理念,蘭情拋卻彎彎繞繞縱情享受。
奈何顧哲的眼神膠水般粘在了她身上,存在感極強!
那眼神對她與其說生氣,更多的是探究、狐疑。
被斯內普盯哈利式的眼神弄得渾身不自在,蘭情乾脆搬到小包間裡,放下骨螺紫房簾。
“夫人,酒廊有波亞克列級酒莊的葡萄酒供應,需要幫您放到房間嗎?”酒侍推著車。
一聲‘夫人’,蘭情柳眉一蹙。
“放房裡吧。”酒水嘛,沒多少人會拒絕。
“好的,是4006房嗎?”
正要應聲,蘭情福至心靈。
不對,自己沒有提前透露房號,船上幾百號人,一個偶爾出現的酒侍也不會在茫茫人海中準確記住其中一人具體的房號。
正常的問法不該是“請問您的房號是多少”嗎?
且下午大部分來賓都仍在預展展館,選擇送酒也不合時機,有問題。
“你記錯了,”蘭情好心指路,“我住的不是4006,是4079。”
4079——顧哲的房號,她親眼見到他的行李箱被抬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