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餐廳外江水漾漾，斜陽鎏金，兩道身影坐在靠窗的餐桌。

“彆人都叫我夫人，你為什麼叫我女士？”顧亦蓮微微詫異。

“因為我想姑姑會更喜歡這個稱呼。”蘭情抿了口咖啡。

覺察到顧亦蓮的眉眼柔和下來，她猜，自己說對了。

在娛樂圈見過千奇百怪的人類，怎能不練就一雙慧眼識人？

“莫小姐很真誠，”顧亦蓮閉上眼，“可你找我一定不止喝下午茶那麼簡單吧。”

寶藍色的旗袍閃著珠光湊近她，蘭情道：“姑姑就沒有考慮過繼承顧氏？”

“我……”她沒想到對方開門見山，愣了好一會才緩過神。

“如果想在顧氏站穩腳跟，去找我弟弟們不是更好嗎？”

蘭情搖搖頭，“我更看好你。”

更看好……話語如雨，敲擊著顧亦蓮的心房。上次聽見彆人說是什麼時候了？是小學時得到第一朵小紅花？還是肚子裡生出男孩時？

“你是顧哲的妻子，我的加入對你有什麼好處？”她有些不放心地又看了眼蘭情。在外人看來，蘭情和顧哲是夫妻，幫顧哲繼承顧氏的受益更大，何苦再引人來分一杯羹。

好處就是收下個價值一百億的人頭。

蘭情一笑，“顧哲隻是我的丈夫，不是我。”

“我想投資顧女士旗下的公司，不知道顧女士有沒有興趣？”

那些半死不活的酒店和娛樂公司？在出嫁時顧老贈予她當嫁妝，但都是家族裡無足輕重或是瀕臨破產的老牌公司。

一來能壁虎斷尾把爛攤子甩出去；二來壓根不求她能經營好，留著隨時賣了變現。

“我已經是個半老女人了，人生難以重來，恐怕會做得不好。”她有些感慨。

“可我不這麼看。”

“不這麼看？”

蘭情攪晃著咖啡勺：“人生永遠可以重來。”

顧亦蓮的眼波泛起漣漪，她沉鬱多年的不甘與野心在此刻好似被一個人徹徹底底窺透。

“姑姑可以回去考慮，想好了隨時告訴我，”蘭情將投資數額寫在餐巾紙上，“我等姑姑的消息。”

【宿主真是人美心善，不愧是本係統選中的宿主。】

“想多了，我隻是看中姑姑最好遊說而已。”

彈簧壓得越狠反彈越高，沒體驗過失去權力滋味的顧家男人，根本沒有發動引擎的火力。

顧亦蓮是片藍海。

蘭情坐上回家的車。車窗隔絕了車水馬龍，後座靜得連她輕緩的呼吸聲都能聽到。

【支付寶到賬：300,000，男主競爭對手+1，氣運-5％。】

機械女聲打破車內淤積的沉靜。

蘭情笑著把錢收好，顧亦蓮終歸心動了。

正在後座的顧哲一個急刹車，差點刹到奈何橋彼岸。

真是邪門了，最近諸事不順。家裡的女人不聽管教，公司突遇一場政策收緊股票下跌。

顧哲掌控的是顧氏的文娛業，擁有著名的娛樂集團，這幾天趕上電影節假日檔，結果投資的電影全都爆冷血虧，隻養肥了吐槽博主，旗下藝人不是睡就是稅，頻頻爆雷。

不偏不倚恰好撞在國家掃黃和查稅的槍口上，成了出頭鳥，被嚴格監管。

車停在顧氏傳媒門口，顧哲抽了會雪茄才進去。

藝人管理部遞來最新的月度報告，顧哲快速一掃，藝人是什麼很低賤的職業嗎？怎麼什麼都能當藝人？不會跳舞的、唱歌走音的、還有腿腳不利索的？？？

辭了，都辭了。

大刀闊斧來了場改革，顧哲枕著辦公椅揉揉眼眶。尚好，市麵上沒有能與顧氏傳媒抗衡的企業，不用擔心失利。

思來想去，還是喬真真溫柔體貼，最能撫慰自己。

“顧總，不好了。”秘書扣著門，顧哲一臉“彆給我說壞消息”的警告。

秘書吞吞吐吐地捋直舌頭，“您婚變的消息又上熱搜了。”

“莫蘭情，那條熱搜不會是你搞的鬼？”顧哲的來電明顯很不高興，怒火一觸即發。這次婚變熱搜內容不同於上次，極具細節，像是一個熟悉莫蘭情的人在操盤，“我和你的協議是白簽的？”

“我可沒有閒錢去買熱搜。”蘭情實話實說，“顧先生有時間找我問罪不如先想著如何撤熱搜，平白無故被曝光，我也很苦惱。”

“最好彆讓我查出背後有你指使，莫蘭情。”顧哲看著網上的評論，越看越氣，當即聯係官方哐哐砸錢撤掉。

隻要是錢能擺平的事，那都不算事！

“顧少，另外兩條熱搜也會帶動這個詞條流量，是否也需要一並撤下？”另外兩條是顧哲有白月光的曝光。

顧哲冷聲下達命令：“都撤。”

沒過多久，幾條熱搜又神迷地出現。

操作人員在金錢的狂砸下連續撤了幾次，均以失敗告終。

每撤一次，這些詞條不久都會依次頂上來。

顧哲蹙眉，這下總算能確定不是莫蘭情在搞鬼了。

以莫蘭情的身家和權力，就算她現在不是最初那個一無所有的女孩，但也遠沒達到能和自己抗衡的地步，不可能有能力買熱搜造勢。

生意場上身經百戰的顧哲突然警鈴大作，一定有商業間諜打入了顧氏娛樂內部！

“馬上調查所有IP源頭，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

屏幕對麵，顧亦蓮盯著再次消失的詞條，疑惑地歪了歪頭。

和蘭情合作後，她思索著交個什麼樣的投名狀表示友好，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壽宴上蘭情提出和顧哲離婚的場景，她決定在這裡下文章。

不知怎麼，她覺得對方或許會喜歡她做的事。

可熱搜總是莫名被徹，一個眨眼就風卷殘雲般消失。難道熱搜的規則是幾分鐘一更新？要時刻買？

顧亦蓮不太懂年輕人的軟件。

不過不要緊，一個字，買！

十幾年闊太生活，她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時間和金錢。

而且……編熱搜詞條和處理流量真的很有趣啊。

博弈之間，顧亦蓮開始喜歡上這種周旋的感覺。

【恭喜男主卷入網絡商業車輪戰，信譽值-5％，員工好感度-5％，是非官司＋5％，總體氣運-15％】

支付寶到賬提示彈出，顧哲的氣運化為一串清脆的金錢聲掉入賬戶。

係統上的數字肉眼可見地變了，並且還在以源源不斷的趨勢打進。

顧哲的車輪戰進行得如火如荼。

【支付寶到賬……】

【支付寶到賬……】

【支付寶……】

【支……】

叮叮當當的到賬聲敲擊出金錢的鍵音，巨大的雨幕降臨整個A城，車輛來來往往衝刷著鋼筋水泥，蘭情撐著手工傘，聽這首金錢與雨滴合奏的交響曲。

雨水滴在手機屏上，澆濕屏幕上顧亦蓮的頭像。

顧亦蓮手中的娛樂公司體量小，業務的事就交給身為演藝界老手的影後蘭情，她選片眼光一流，看人也準，對風向極其敏感，一眼就能分辨爛片好片、演技高低。

至於商業方麵顧亦蓮主動請纓，她似乎被什麼事重新激起勝負欲，興致不減反增。

蘭情將準備投資製作的電影打包成列表發過去，幾分鐘後收到顧亦蓮一句擔憂：

“我們的資金鏈充足嗎？”

她多年沒操刀，有點泛怵，虧損不可怕，可怕的是因此影響後期資金。

瞄了眼不斷上漲的支付寶數額，蘭情打下三個字：

“有的是。”

取之不儘，用之不竭。

嗯？明天要去看望顧老，顧哲是不是有一筆妝造費還沒轉過來？欠錢可不是好習慣，蘭情撥通他的電話。

電話通了，傳來一陣翻雲覆雨的旖旎之音，聲音激猛，隱隱含有挑釁之意。

蘭情兩眼一翻白，語氣無奈，“妹妹，把碟片關了。”

碟片，顧名思義，可以錄刻電影，偶有居心叵測之人用以錄刻不該錄的。

蘭情能認出來無他，隻因上過電影專業課，聽出是一部未引進的冷門片裡的橋段，而原片格局宏大，情愛僅僅是點綴。

知道片子又能查看顧哲手機的隻可能是一人，剛回國的喬真真。

音效關了，尷尬的沉默在空氣中發酵。

“莫蘭情，幾年不見你還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呀？”喬真真率先打破沉寂，因為被人拆穿了把戲，口吻掩藏不住的羞極反怒。

她們名義上有著同一個父親，莫父。

莫父將情人迎進門時，連同情人頭婚生的女兒喬真真也認為養女，在那所裝載原主童年時光的彆墅裡，喬真真取代了她的人生，過上富家千金的生活。

她的千金人生一直持續到和顧哲分手。顧家看重出身，喬真真的出身難以服眾，顧老不接受，家賤財重，刁民自生。

顧哲是個聰明人，掂量輕重後棄車保卒，將一切遷怒於莫蘭情身上，自己則毫無愧疚。

當慣千金的喬真真仿佛被人悶頭打了一棒，那一刻就像醜小鴨褪去天鵝皮，被恥笑、被圍觀，將她從美好的幻夢中拉出。

那時起，她開始對一向不入她眼的莫蘭情憤恚叢生，自己都沒得到的東西，莫蘭情怎麼敢，還那麼輕易得到！

“你就這麼肯定我和顧哲什麼都沒發生？”喬真真嘲諷。

“大概是因為他在忙著給我送錢吧。”

“你少自作多情！”喬真真氣得跺腳，“他為什麼要給你送錢？你和顧哲什麼關係！”

“夫妻。”……吧。準確而言是錢和它的使用者。

“你閉嘴！”罵罵咧咧撂下話，喬真真突然回味過來。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有問題，莫蘭情性格清冷，並不伶牙俐齒啊？

“……你真的是莫蘭情嗎？不是AI變聲的？”

“結婚證在行李箱裡，我現在拍給你？”

“彆。”喬真真立馬調轉話鋒，“說吧，好姐姐，我出錢，你把顧哲讓給我好嗎？”

有什麼比拿錢羞辱一個人更丟臉呢。特彆是莫蘭情，誰都知道她缺錢，喬真真笑意都到了話筒邊。

“可以，成交。”

“？？？”

搶人的成就感瞬間澆滅，喬真真的笑意凝滯嘴角——這和預想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