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兄長說起,表兄的腿已然大好,還成功迎娶了自己喜歡的女子,她很替表兄高興。
隻是不知嫂嫂是否已經知曉表兄腿已經大好的實情。如若不知,她冒昧問起,會不會害得表兄在嫂嫂麵前失了信任;可若是憋著不問,她沒親眼瞧見他站起來,心中還是不安。
十年來,無數醫師告訴他這腿沒救了,可他從未放棄。可眼瞧一年又一年過去,她卻始終未瞧見他再次站起來的一天。
蕭樾見蕭若若如此,便知定是那蕭知畏那家夥在她麵前藏不住秘密,將實情全都告訴了她。
所以她今日來此,除了眼一眼他的新王妃,更是想再次確認他的腿是否真的大好。
他朝陸展顏和蕭若若使了個眼色,示意二人將他推回屋內。
中院雖說鮮少有下人出沒,但他終究還是怕會有紕漏。畢竟他腿傷已好這事,他目前並不想讓人知曉。
陸展顏見蕭樾沒有要趕她走的意圖,也便同蕭若若站在了他跟前。
隨即,蕭若若眼瞧著他一雙手搭在輪椅兩側橫杆上,而後緩緩將腳抬起放置地麵,又順勢將後頭的輪椅推開,直直站在她麵前。
“太好了,你的腿終於好了!”她眼淚瞬間決堤,飛快朝他撲去,抱著他痛哭起來:“都怪我當時不自量力,如若不是要救我,你也不會被那些狗奴才打殘了腿。”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為此事自責。即便所有人都安慰她,說這事和她並沒有關係。
可是,怎麼會同她無關呢?
若不是表兄護著她,再次惹惱皇上,給了貴妃一黨可乘之機,他的腿又怎會被他們打至傷殘.......
蕭樾輕輕拍著她的背部安慰:“彆哭了,說了這事和你無關,你自己倒好,偏要將罪責安在自己身上。”
他伸手抹去她臉上淚痕,彎手勾了她鼻梁,嗤笑道:“現在該徹底安心了吧!”
蕭若若一副不罷休模樣:“都怪你,你腿好的第一時間,就應該來告訴我,害我為你白白多自責了那麼一年。”
“好好好,是我的過錯。那等我哪天真正在世人麵前站起來時,再來給你好好賠罪,這總行了吧!”
他懷中抱著蕭若若,聲音輕聲細語,可眼神卻不自覺的看向了一旁無地自容的陸展顏。
今日他猜到若若此行的目的,卻也沒想瞞著她。想著她既然已經知曉他瘸腿實情,便和讓她一同見證,免得讓她誤以為他將她當成了外人。
隻是,他還是忽略了一點。這終究是他和若若的事,她在場難免也有些局促不安。
“好了好了,你再這樣抱著我,你嫂嫂該要吃醋了。”他好心提醒懷中那人,聲音稍稍大了些。
陸展顏聞言一驚,立馬反駁道:“我何時吃你醋了?”
此時,蕭若若猛然鬆開了蕭樾解釋:“嫂嫂,你彆誤會,我和表兄沒什麼的......隻是...瞧著表兄的腿腳大好,我一時高興而已。”
“我知道,你不要聽他亂講。”陸展顏嗤笑著,雙手牽住她的手:“眼看著天黑了,要不留下跟你表兄和嫂嫂共進晚宴再回去?”
“不了,兄長還在家等著我回去呢。”她低頭垂眉,有些為難:“兄長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待不了月餘就要立馬回到邊境,我想多陪陪他。”
“等嫂嫂明日回完了門,我會在將軍府舉辦賞花宴,到時在邀請嫂嫂過府一敘。夏日裡花開的正好,嫂嫂要是有喜歡的,可以儘數搬回樾王府裡來。”
蕭樾對著她彈了一個腦蹦躂:“王府裡什麼花沒有,需要去你將軍府裡搬?”
蕭若若:“那可不一定,你越王府的花都死氣沉沉的,哪裡比得上兄長一路從邊境給我帶回來的。”
陸展顏嘴角隱隱含笑:“好,那我便等著若若邀請。”
......
二人將蕭若若送到府門口,隨後蕭樾便遣穆風一路安全護送。
他雙手攤開坐在輪椅上,見著陸展顏一看見馬車走遠,便不管不顧朝著王府裡頭走,他一臉不可置信。
門口候著的李總管見狀,忙上前試圖推動輪椅,卻被蕭樾拒絕了。
他冷咳一聲,衝著前麵那人喊:“王妃就不打算管管本王嗎?”
陸展顏聽到身後聲響,回頭掃視了他幾眼,隨後站至蕭樾身後,不情不願推起了輪椅。
“去紫苑閣吧。”正要進入中院時,蕭樾突然出聲。
“今日我有些乏,想自己休息。”陸展顏委婉拒絕。雖說昨日他二人已經.......但也隻是個意外而已。
蕭樾似乎沒聽出來她的婉拒,依舊我行我素說道:“本王不會打擾你。”
當著李總管的麵,陸展顏不好出言反駁,隻好硬著頭皮重新輪椅調轉方向,準備朝一側的小道行去。
“從中院去紫苑閣!以後你若想來中院尋我,都可以走正道,不必同府中丫鬟小廝一樣朝兩邊小道走。”
“我知道.......”一句“你懶”到了嘴邊,又被他給咽了回去。
“知道什麼?”陸展顏朝他後腦勺不解的問道。
蕭樾下意識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初見她那年,他剛傷了腿,母妃又被奸人所害。他空有複仇之心,卻無複仇之力,心灰意冷的他本想一死結束他這殘缺的生命。
是夜,他瞞著所有人偷偷出了府,漫無目的一人推著輪椅到了溪邊,卻瞧見了同樣是孤身一人的她在溪邊逗留。
他本以為她同他一樣,是因對這世界毫無留戀,但又見她未缺胳膊少腿,好奇問道:“你一個健全之人,何故也要學我尋死膩活的?”
“你誰說要尋死?”她不解回頭,剛想指著他頭顱大罵,但一瞧見他坐落在輪椅上,硬氣話又突然軟了下來:“你要尋死?”
“你衣著華麗,看著不像是活不下去之人。”她將他全身上下打量了遍,隨後視線定格在他那動彈不得的腿上:“就因為腿殘了,所以你便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世間萬物並不是隻有身體健全之人才能去做,從古至今,身殘誌堅的人多了去,人家不照樣活得好好的。難不成你殘了腿,你便再沒了彆的事可做,世間再無你可留戀之人?”
“況且,我瞧你這腿當時受傷不久,說不定你好好配合醫治,還會有重新站起來一日。”
他隻無奈搖了搖頭:“大夫說不可能好了!”
“世間名醫千千萬,你就不知道多找些?”她立馬打斷他的話:“與其在這自怨自艾,要死要活,還不如多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你在這尋死膩活,要是真死了,你確實到是省事了。但那些在乎你的人怎麼辦,難道你就不怕寒了他們的心?而且,你有沒有想過,那些害你之人,說不定巴不得你趕緊死了呢,你就真的要如他們所願?”
蕭樾被她一同訴說,瞬間麵紅耳赤,他眼看著她終究還是不願罷休,忙反問道:“那你呢,既不想尋死,又為何深夜到此?”
“我跟你可不一樣,我是被爹娘趕出來的。”說這話時,陸展顏一點也不覺害臊,甚至有些引以為傲:“你看,我被爹娘趕出來,被他們指著鼻子罵我懶,我也沒像你一樣尋死膩活啊。”
“我這,不比你那點事嚴重多了!”
蕭樾:“........”
他著實沒聽出來,她這事哪裡比他所經曆的難受多了。
“但我就不會像你一樣自暴自棄,更不會對生命喪失信心。相反,我會想辦法解決當前困境,哪怕前路險阻,我也不怕。
蕭樾尷尬一笑:“你被你爹娘趕出來,然後來此便是你所謂的解決之法?”
“你知道什麼!”陸展顏反駁。
“我若是不這樣做,如何讓爹娘反思,然後親自來接我回去。如何讓爹娘不再逼我去學那些狗屁規矩,我就單純想偷個懶,學學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而已,又沒什麼錯!”
看著眼前小他幾歲的小女孩,卻一副比他還老成模樣,蕭樾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他噗呲一聲,沒想到她對自己認知到還挺清晰:“你確定你爹娘會就此屈服?”
“不確定!”陸展顏搖了搖頭:“但我總得試一試吧,我若是連試試都不願,豈不是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
“試試都不願的話,就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蕭樾反複重複這句話。
是啊!
一個小她幾歲的女娃都能明白的道理,他竟然被困自己的世界裡那麼久。
“你說的對!”蕭樾忍不住認可她的想法。
“可要是你努力試了,卻還是沒有好結果,又該如何?就比如,若是你爹娘並沒有如你所願出來尋你,你現如今做的所有反抗全都無效,又該如何?”
陸展顏思索著,右手拇指食指不斷扣著下巴:“我和你打個賭吧。”
蕭樾:“........”
他一愣,不知這小丫頭腦子裡又在打什麼主意,可他還是順著她的話問道:“什麼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