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幼宜從下午回來後就在等紀臨舟回家。
她原本想像之前一樣直接在手機上跟他聊,但又覺得不太合適。
周姨做好晚飯離開,她洗完澡下了樓,從七點開始在沙發那邊等,手邊的書滑落到地毯上,人也跟著睡了過去。
夢裡開始冷,但無意識的,有些醒不過來。
方幼宜縮著肩膀,忽然感覺到有人在摁著自己的額頭,什麼東西貼了上去。
眼眶有些痛,她迷迷糊糊強撐著睜開眼睛。
紀臨舟給她係好安全帶,從車裡的醫藥箱找到了退熱貼,剛剛才給她貼上,方幼宜卻忽然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你發燒了。”
他開口,告訴她,
“送你去醫院。”
方幼宜皺了皺眉,
“我沒事,”
她胳膊動了下,發現自己身上還披著件男士大衣,是紀臨舟的。
紀臨舟沒管她,已經側過身發動了車輛。
“太晚了,”
方幼宜靠著椅背,
“我吃點藥就好了,不用去醫院。”
紀臨舟沒有說話,隻從車前的後視鏡裡掃過她仍舊通紅的臉,
“家裡沒有退燒藥。”
方幼宜低頭看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燒的確實沒什麼力氣,又重新靠回椅背,但還是解釋,
“我原本是想等你回來。”
她聲音低低的,在車廂裡顯得很輕。
好像因為給他添麻煩而感到愧疚。
紀臨舟把車開出庫,沒有回答她的話。
方幼宜把大衣外套往邊上拉開點。
“下次可以電話讓我早點回。”
紀臨舟短暫地側頭看了她一眼,淡聲道。
方幼宜頓了下,腦袋燒的有些暈乎乎的,遲緩地點了點頭,
“好。”
過了淩晨時間醫院隻有急診。
私人醫院這邊,護士安排了單獨的病房去吊水。
方幼宜不太想在醫院呆太久,但又看了眼上麵的掛水瓶數,覺得今晚大概率是回不去了。
紀臨舟從外麵打完電話進來,抬頭看了眼上麵的吊水。
“護士剛剛來過。”
方幼宜開口,聲音有點啞,
“你不用管我,先回去休息吧,我明早自己回家。”
紀臨舟沒說話,把吊水的位置調整了下,低頭看她手臂上的輸液管。
“紀總,”
徐易敲了敲門進來,手裡拎著一隻打包袋和文件包,看見方幼宜又開口,
“太太。”
方幼宜愣了下,下意識看紀臨舟。
徐易之前都是叫她方小姐的。
紀臨舟神色平靜,並沒有說什麼,隻走到沙發邊,拿過徐易帶過來的辦公包,從裡麵拿出筆記本。
徐易把打包袋拿到方幼宜跟前,拆開的時候有絲絲縷縷的香氣溢出來。
是打包過來的一盅湯。
方幼宜抬頭,紀臨舟在沙發那邊已經打開了筆記本電腦開始工作。
徐易把湯放在她旁邊方便的桌上,轉身帶上門出去。
病房裡很安靜,方幼宜用另一隻手喝的湯,時不時抬頭往一旁沙發那邊看過去。
紀臨舟工作的時候很專注,好像完全不知道外界在乾什麼。
方幼宜喝完一碗湯,才把蓋子蓋上,一隻手不太好收拾,動作很慢。
紀臨舟那邊合上電腦,站起身走過來,把病床上的餐桌和碗一起收走。
“……謝謝。”
紀臨舟沒說什麼,隻抬頭檢查了下她上麵的掛水,垂眼問她,
“要給你多拿兩隻枕頭嗎?”
“不用。”
方幼宜搖頭,
“我這樣就好。”
紀臨舟沒再說什麼,轉身回到沙發那邊繼續處理工作。
四瓶吊水,方幼宜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換的吊水,等再醒過來的時候護士正在給她拔針,紀臨舟站在一旁。
針頭拔出來有些走血,護士把棉簽壓上去。
方幼宜伸手按住,抬頭看了眼窗邊,天還是黑的,但牆上的掛鐘時間已經到了早上五點多。
紀臨舟拿起電腦和車鑰匙,出門前看了看她,又把大衣披在她肩膀上。
走出醫院大門,外麵的路燈昏黃,黑色庫裡南停靠在路邊。
紀臨舟先上車,把車往回開了點,放好電腦後下車過來幫她拉開車門。
天空泛著點藍,慢慢有點光亮了。
方幼宜上車,低頭係安全帶的時候拿掉了手上的棉簽。
紀臨舟側頭看見她自己低頭係好了安全帶,看了眼她剛才打針的那隻手背。
昨天晚上她半夜睡著,中間幾次他幫他換吊水,方幼宜睡姿不太好,手肘抵著,針頭往裡偏了偏,發現的時候已經腫了,剛才護士幫忙拔針的時候青青紫紫的,她也一聲沒吭,好像完全不怕疼。
到了家,周姨已經在客廳準備做早餐的,看見他們從樓下上來,微微愣住。
紀臨舟走到島台那邊倒水,跟周姨說,
“她身體不舒服,最近清淡點。”
周姨看了眼方幼宜蒼白的小臉,點頭說好,馬上又進了廚房。
“還早,你先上樓睡一覺。”
紀臨舟走到沙發邊,給她遞了杯溫開水,
“我今天在家辦公,有什麼想說的等你醒了再說。”
方幼宜燒了一晚上嗓子乾啞的厲害,但還是開口,
“好。”
到臥室一覺睡醒已經到了快十點。
方幼宜才想起自己今天還沒給實驗室那邊請假,起身去床頭找手機。
打吊水的那隻手撐著床單,不小心蹭了一下,青紫的位置立刻刺刺的疼。
她吸了一口氣,拿過手機,才看見實驗室的群裡鐘靜他們早上的時候在群裡at問她身體有沒有好點。
方幼宜把消息往上翻了翻,才看見導師在群裡通知了下說她今天休息。
不知道是誰已經幫她請好了假。
方幼宜換了衣服從樓上下來,客廳裡飄散著一股很香的味道,是從廚房那邊傳過來的。
周姨不在客廳。
她覺得口渴,走到島台那邊去倒水。
一連喝完兩杯水,旁邊忽然有動靜聲傳來。
她轉頭看過去,紀臨舟從書房出來。
方幼宜放下水杯,看著朝著這邊走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發燒把腦袋也跟著一起燒壞了,她就那樣站在原地不動的看他也走到島台邊,但一句話都沒有講。
紀臨舟站在她對麵位置,從旁邊的架子上取了隻杯子,給自己倒了水。
“廚房裡有粥。”
他喝完水,看她始終站在那邊沒動,開口道。
方幼宜點了下頭,不知道為什麼先問了句,
“早上是你幫我請的假嗎?”
紀臨舟嗯了聲,神色淡淡,
“我跟你們導師有合作。”
方幼宜愣了兩秒,眼睛微微瞪圓了幾分,表情也變得有些奇怪。
“怎麼了?”紀臨舟放下杯子,平靜地看了她一眼。
方幼宜沉默了下,搖了搖頭。
她不想讓人知道她跟紀臨舟的關係,但是他們的協議明明白白的說她需要給他當紀太太。
被人知道也是遲早的事情。
“你昨天晚上想跟我說什麼?”
紀臨舟看著她的臉,開口問。
方幼宜這會兒想通了,也不再糾結,直接問,
“你打算跟我辦婚禮嗎?”
紀臨舟停頓了下,目光落在她臉上,
“你想辦嗎?”
方幼宜搖頭。
紀臨舟麵色平靜,略微挑了眉毛,問,“為什麼?”
“這樣你會有很多麻煩。”
方幼宜如實說。
一開始隻是因為方淮晝的事情,一旦牽扯進真正的兩家聯姻,紀臨舟隻會被更多次的拖下水。
“辦了婚禮,那就不止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而是兩家人。”
方幼宜看著他,很清楚地把關係講明白。
她知道奶奶是為了她好,但方世益想大辦婚禮,其實更多的是想讓方家跟紀家扯上關係。
“就因為這個?”
紀臨舟視線注視著她,過了一會兒才淡淡開口。
方幼宜點頭,
“嗯,我想你應該不會喜歡這樣。”
方幼宜說完,忽然發現紀臨舟的眼睛好像彎了下,像是笑了下,轉瞬即逝的。
她略微愣了下,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覺了。
紀臨舟低頭看著她,沒說喜不喜歡,隻是看著她的眼睛,淡聲地說,
“不用想太多,什麼婚禮我都給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