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臨舟第二天就又去了外地出差。
方幼宜看到他早上發給自己的消息的時候莫名鬆了口氣,其實跟他同住一個屋簷下她還是有些緊張,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穩。
下樓簡單自己做了三明治,方幼宜很快收到了方父那邊的消息說律所那邊有新進展了。
其實昨晚見完那個女模特後她就大概知道方淮晝的事情不用擔心了,後麵的情況等律師那邊消息就好。
方父約她下午一起去看守所那邊看看方淮晝,方幼宜用實驗室那邊的工作當借口推拒了。
她研究生的專業學的是植物學,本科那會兒還沒畢業的時候就跟著當時的導師開始打雜做實驗,就在學校外麵的私人實驗室。
工作環境簡單,跟讀書的時候沒多大區彆,實驗室裡的也都是一些曾經的師兄師姐。
紀臨舟不在家,一連幾天方幼宜都在實驗室裡,中間去醫院看了兩次方老太太,隻有晚上才回公寓這邊休息。
跟結婚之前比起來,除了從宿舍搬到這邊好像也沒多大區彆。
紀臨舟上次回來好像隻是幫她處理方家的事情,走了快一周時間也沒主動聯係過她。
說是協議結婚各取所需,但他其實好像也沒讓她做什麼,兩人的條款裡,也就隻有她扮好紀太太,以及一年內不允許她提出離婚這兩條條款。
周五上午出門之前,一樓餐廳那邊有點動靜聲,方幼宜還以為是紀臨舟出差忽然回來了,放鬆的心情又提了起來,連下樓都變慢了,他幫了方家的事情,但自己這個紀太太卻好像當的不是很到位,在心裡打腹稿想著要說什麼好,腳步聲卻停在樓梯口。
過來的人不是紀臨舟。
“太太。”
一個有些陌生的五十來歲的中年女人微笑著跟她打招呼,自我介紹說她是紀臨舟從港城那邊請過來負責日常起居他們的阿姨,姓周。
方幼宜愣了愣,忽上忽下地說不清是什麼心情,原本想問紀臨舟怎麼還沒回來,但話又止住了,紀臨舟回不回好像確實沒什麼必要跟她報備。
周姨的廚藝很不錯,方幼宜難得早餐沒敷衍過去,吃得很豐盛,還有點撐。
出門之前周姨還給了她一份食譜表格讓她填寫,說想了解一下她的口味偏好,後麵做飯的時候好注意。
方幼宜拿著那份食譜表出門,在電梯裡的時候她打開看了看,又放進了自己的包裡。
白天一整天都泡在實驗室裡,下午的時候導師說上個月發了一筆工資,晚上帶他們去邊上的農家樂那邊吃飯,順便去農家樂的園子裡帶幾株蔬菜苗回來種在他們實驗室後麵的大棚空地。
方幼宜在去農家樂的路上接到了方父的電話,告訴她方淮晝那邊的事情差不多解決了,等月底的時候會重新開庭。
可能是徐易那邊聯係的時候說漏了嘴,方世益電話裡試探著問了她跟紀臨舟領證的事情。
其實再糊塗也該明白,紀臨舟先前連麵都不肯見,現在願意安排私人助理親自出麵幫忙,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或許是覺得有愧於她,掛斷電話之前方世益問她這周末有沒有空,帶著紀臨舟回家一趟,商量一下他們婚禮的事情。
方幼宜不清楚紀臨舟怎麼想的,沒有直接回答,隻說紀臨舟還在外地出差不在京北,等她晚點問問。
“幼宜你拍畢業照那天乾什麼去了?”
車裡同實驗室的學姐鐘靜給她遞了實驗室裡自己種的番茄,忽然開口問。
“謝謝,”方幼宜接過拿起一顆小番茄咬進嘴裡,不是很清楚地說,
“家裡有點私事。”
“什麼事啊,有沒有能幫忙的?”鐘靜性格外向熱情,大一剛入校的時候兩個人就認識了,一直很照顧方幼宜。
方幼宜還沒把自己領證結婚的事情講出來,手上的戒指她也早在紀臨舟出差的第二天就摘了下來。
“你怎麼這麼八卦?”
前排開車的師兄打斷他們,
“幼宜都說是私事了。”
方幼宜感激地看了師兄一眼,之前導師帶她去飯局的時候師兄也在,方淮晝的事情師兄家裡也出過點力。
“我跟幼宜什麼關係,問問怎麼了?”鐘靜踹了一腳前麵的車椅背,“你少來挑撥離間。”
“靠,我開車呢。”
兩個人吵吵鬨鬨了幾句,但也把方幼宜的事情帶了過去沒再繼續追問。
農家樂是他們實驗室聚餐經常來的地方,老板是他們導師的朋友,一到地方服務生就帶著他們去了之前經常去的包廂。
秋冬季節的農家樂其實沒什麼吃的,但前段時間農家樂的老板去了南江那邊買了些新鮮的粉藕,燉了蓮藕湯。
吃完飯大家都在包廂裡一塊玩鬥地主,方幼宜不會玩牌,從包廂裡出去透氣。
七八點鐘外麵的天已經全部黑透了。
方幼宜沿著農家樂外麵的池塘走了一圈,找了片空地坐下來。
晚上有些冷,她穿的少,坐了會兒就凍得手腳冰涼,但又不想回包廂那邊。
農家樂後廚那邊傳來做飯的聲音,還有老板去催促的聲音。
今天晚上過來的不止他們這一桌的客人來的時候方幼宜就看見了,前麵的空地那邊停著好幾輛車。
她低頭看了會兒前麵的池塘,想到方世益說的周末帶著紀臨舟回家吃飯的事情,翻出來口袋裡的手機,打算跟紀臨舟說一聲。
比起當麵跟他溝通,她更願意隔著手機講。
方幼宜:【我爸讓我們周末回家一趟吃個飯。】
她沒說商量婚禮的事情,因為紀臨舟大概率沒打算辦婚禮。
一年後就離婚,辦婚禮的話可能不太方便。
消息發過去她就沒管,直接就把手機丟在邊上的草坪。
夜晚的湖麵波光粼粼的,還有魚時不時跳出來水麵,農家樂養的鴨子也有幾隻漂浮在上麵。
方幼宜拿起邊上的石頭丟了一隻過去,那幾隻鴨子毫無反應,水麵濺起來一點漣漪又不見。
她盯著湖麵看了會兒,忽然發現對麵好像有人在看自己。
天太黑,看得不是很清楚。
對麵的人站在岸邊在抽煙,身形在模糊的暗影裡顯得很高,手上的煙蒂在黑暗中猩紅的一閃一閃,在此刻安靜漆黑的農家樂環境裡顯得有幾分嚇人。
方幼宜心口跳了下,有些害怕,立刻起身打算拿起手機回包廂。
抓起手機的時候屏幕跳動著,有電話打了進來。
沒有備注的陌生來電,但熟悉的連號很明顯是誰。
方幼宜忽然間沒那麼害怕了,接通電話放在耳邊。
她往湖對麵看過去,那邊的男人手裡還夾著煙,但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拿起了電話,藍色的屏幕暗光幽幽冷冷的,隱約照清楚了幾分他的麵龐,有些熟悉。
“方幼宜。”
電話那邊傳來紀臨舟的聲音。
方幼宜握著手機,視線怔怔地看著湖對麵,也完全看清了岸邊人的麵龐。
是紀臨舟。
他怎麼在這裡?
“在這裡乾什麼?”紀臨舟先開口問了出來。
他語氣漫不經心。
隔著手機傳來沙沙的聲音磨著耳膜。
方幼宜看著湖對麵的人影,可能因為太久沒見不自覺有些緊張,但還是如實講,
“實驗室裡導師請聚餐吃飯。”
他出差好像已經快一周多了,方幼宜這會兒忽然看見他,幾乎是立刻意識到他今天晚上可能又要回家。
紀臨舟那邊沉默片刻,過了會兒才嗯了一聲。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但也沒掛電話。
方幼宜看見他站在對麵,掐滅了手裡的煙,走了兩步,從岸邊離開往她這邊過來。
她愣了愣,有些想走,但又知道這會兒走掉隻會顯得她好像是在躲著他一樣。
上次錄完密碼鎖的時候其實也是。
方幼宜再遲鈍也隱隱感覺到紀臨舟第二天就走了,肯定是因為發現她在躲著他。
但她也不太想讓包廂裡的實驗室的師兄師姐們知道自己跟紀臨舟的事情。
手機還沒掛掉,腳步聲踩在農家樂泥地的聲音越來越近,紀臨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她這邊。
方幼宜把還放在耳邊的手機拿下來,抬頭看站在岸邊上的人。
“不冷?”
紀臨舟低眸看了眼她身上略顯單薄的衛衣,往她一側站了站,擋住風吹過來的位置。
方幼宜習慣性搖了下頭,仰頭看他,主動開口,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紀臨舟視線落在她凍得有些通紅的臉頰上,沒回答她的話,脫下身上的大衣,伸手準備披在她肩膀上。
“不用,我不冷。”
方幼宜擔心等會兒回包廂的時候會被問,拒絕的按住他的手。
紀臨舟動作頓了下,低眸視線落在她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淡淡道,
“今天下午。”
他視線從她的手慢慢移到她臉上,沒再把衣服給她。
方幼宜哦了聲,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些越界,收回手,又說了句抱歉。
紀臨舟好像沒聽見她的話,隻是忽然問,
“你是不是丟了什麼東西?”
方幼宜愣了下,看著他有點沒反應過來,
“什麼?”
紀臨舟低眸視線盯著她,沉沉的,看不出太多情緒。
方幼宜心跳忽然有些快。
他長相本來就是偏冷硬鋒利的那一卦,再加上他幾乎不怎麼笑,神情總顯得冷梢而薄情,但是當他像這樣一言不發地注視著人的時候卻難得有種很認真專注的樣子。
四下無人,深秋的晚上寂靜而冷。
方幼宜不清楚他在說什麼,但莫名被他看的有些心虛,大腦也在快速的思考自己丟了什麼。
紀臨舟卻忽然往前邁進了一步,隨手把臂彎間的昂貴大衣放在腳邊,伸出手,把她拉近幾分。
手腕忽地被攥住,方幼宜下意識地想掙脫。
紀臨舟有些強硬地按住她的肩膀,但並不講話,隻視線平靜地看著她,慢慢托起她的右手。
方幼宜感覺到他手上的冰涼堅硬的戒圈觸碰到指骨。
而她空蕩蕩。
紀臨舟垂下眸,目光落在她手指上,淡淡道,
“戒指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