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孽不可活(1 / 1)

劍過落花 莫欺少年顛 5448 字 3個月前

在曆經大半天的“嘔心瀝血”後,那馬車似乎平穩了不少,就連山路都未曾那麼顛簸了。

"滴答滴答......"清脆而又密集的雨滴聲不斷地從車窗外傳來。雨水浸濕了那淺藍色的幕簾,竟隔絕了車內與車外的視線。

傍晚的天空不知何時突然變得昏暗起來,烏雲如墨般迅速彙聚在一起,層層疊疊。那雨珠宛如斷了線的珍珠般紛紛墜落,劈裡啪啦濺在馬車上叮叮作響。

“方公子,我們進城了,”騎在背上的姚姑一個側身單足翻下馬,手中輕拽著那馬繩,“傍晚突下大雨,城內百姓眾多,不宜騎馬,我牽著馬車走吧。”

“過來。”從那車窗裡響起如雨滴般潮濕的聲音。

“方公子有何吩咐?”聽到那人低沉的聲音,姚芊漱轉過身抹了抹額間上的幾顆雨珠,靠近了那車窗。

那人未作回答,一雙如玉般溫潤的雙手帶著些窗內的暖意,從那車窗裡探出來一頂鬥笠。

那鬥笠似是箬葉纏繞著油紙製成的,笠簷寬闊而平緩地向外伸展,宛若一片被摘下的烏雲之角。

邊緣處的竹篾被修磨得極為光滑,在陽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微光。仔細一看,竟十分精致的纏上了一層蠶絲般的麵罩,不僅輕巧透風,還能擋雨。

“帶上吧。”似乎是欣賞這精貴的物品愣久了神,車窗內的公子竟不疾不徐提醒道。

嘖嘖,不愧是天禦宗上上下下最金貴的公子哥,就連這隨行的鬥笠都不一樣。

“咳咳。”屋簷上的雨滴滑落,濺落在眺望遠景的公子身上,似著了涼般,那公子受不住般咳喘起來。

“主子,姚姑娘方公子二人進城了。”

遠處的閣樓上,一位身著夜行衣的侍從悄聲提醒,“外邊兒天冷,您腿腳不便,回屋內坐著歇息些吧。”

“盯緊些,按計劃行事。”

那位麵容冷峻的公子似未聽見那關切的話語,他微微眯起雙眼,目光投向桌前正冒著嫋嫋熱氣的一杯香茗。

他輕輕地吹去茶水上漂浮著的幾片茶葉,然後將杯子湊近唇邊,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感受著那股溫熱的茶香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不可有一絲差錯。”那公子囑咐道。

“是。”那侍從微微低頭允命,刹那間消失不見。

片刻之後,他才放下茶杯,餘光掠過那逐漸消失於雨幕中的馬車。

唇角輕揚,狹長的雙目緩緩眯成一線,笑意潺潺流淌,溫柔得如同如霧般輕柔的微風。

那眸光似巧妙落下的棋子,不動聲色地在無形的棋盤上掌控全局。

“姚芊漱,我們是時候該相見了。”

夕陽被烏雲推搡著,跌入了山間,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

“咕咕咕……”二人仿佛心有靈犀般,肚子一同作響,沉默的空氣竟顯得有些熱鬨。

“方公子,我看前頭有些賣包子的,你站在此地彆動,我去買幾個包子。”

姚芊漱將馬車停在一旁,鬆開手中的韁繩,向包子鋪走去。

“嗯。”那方公子似勞碌奔波了一整天累的脫力了一般,隻是輕輕哼著一聲。

淺藍色的幕簾宛如一片輕盈的雲朵,被微風輕輕拂過,悄然掀起了一個小小的角落。

透過這一角,方公子那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如同瀑布一般傾瀉而下,肆意地披散在他寬闊的肩頭,又順著優美的線條緩緩流淌至後背。

他微微倚靠在車窗之上,仿佛與車窗外的世界隔絕開來。緊閉著雙眼,狹長而濃密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陰影,高挺的鼻梁和紅潤的嘴唇宛如一座雪花堆砌而成的雕塑,熟睡時竟是少了幾分淩厲的氣勢,散發著那溫潤憂鬱的氣質。

"沙沙沙......"那聲音仿佛是細密的雨點輕輕敲打著翠綠的竹葉,發出清脆而又連綿不絕的聲響。

在這如詩如畫的雨聲中,竟然有幾縷甘甜的幽香從窗口悠悠地飄了進來。

“嗯?”

喉結微微上下滾動,還未來的及出聲,眼前忽的一黑,一隻大手迅速地捂住了他的口鼻,一塊鼓鼓囊囊、散發著刺鼻氣味的布料被狠狠地塞進了他的嘴裡。

不好,是綁架!

正欲握起身旁的配劍,可下一秒,那修長的手便被鉗製在腰後,冰涼的利刃緊貼著脖頸間的皮肉,緩緩滲出一道淺紅,那人嚴厲道,“敢反抗就要你的命。”

覺察中計,猛地一提丹田之氣,欲凝聚內力衝破這鉗製。

喉間一甜,一股刺鼻的藥味直衝腦海,內力刹那間如被利刃生生切斷。猛地攥緊拳頭,卻發現手腕的力道虛浮如紙。

“下毒?”方譽雲強迫自己鎮定,咬緊後槽牙,目光飛快地掠過四周——馬車內的一切都被掀翻,唯有那散落的佩劍尚未遠離。

“得罪了。”

那人一把扣住方譽雲的雙手,踢開那車門,拽著方譽雲一個蜻蜓點水,逃之九霄雲外。

“主子,屬下已成功將人帶回!”

伴隨著一陣疾風驟雨般的腳步聲,隻見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穿越一重又一重的樓閣,自一側的窗口飛身而入。

隨著“砰”的一聲悶響,一個身影被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冰冷堅硬的地麵之上,揚起一片塵土。

那人發絲散亂不堪,宛如狂風中的亂草肆意飛舞,遮掩住了大半張麵容,讓人難以看清其真實容貌。

這突如其來的一推,原本就有些腳步踉蹌的方公子更是一個趔趄,身體前傾,險些狼狽地摔跪在地。

好在及時穩住身形,勉強用雙手撐住地麵,才避免了與大地來個親密接觸。

“青竹,你就是這般對待姚姑娘的麼?”

“下毒?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待客之道?”他故作冷笑,“閣下的手段未免太過卑劣。”

那人循聲走去,腳步聲停在方公子麵前。

青竹聽到自家公子的吩咐,一把揭下那塞在口中的黑布,取下那遮住眼簾的布,解開那扣住的雙手。

方公子抬頭,兩人四目相對,一人眼中柔情春水逐漸化為寒冰,一人眸中狂風驟雨般的暴虐幾近震碎那心靈的窗戶。

“不知在下是哪裡惹到了公子,竟讓公子大費手段邀我喝茶。”

方公子理了理臉頰上的濕發,悶聲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在那人對麵,目光平視,卻有一種無名的內火在眸中熊熊燃燒。

“青竹,這就是你擄來的人?”

聽到眼前人開口說話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站起身似有一米□□,肩寬腰窄的身材,左看右看,都不像個姑娘。

“屬下知錯,屬下眼拙。以為坐在那馬車車廂內的是姚姑娘,沒想到卻是位公子。”

青竹單膝跪下,不敢抬頭,豆大的汗珠不要錢似的的往外冒。

蒼天明鑒!!!

誰家好人會讓女子拉車男子坐在車廂內避雨休息呢?

好容易前腳等到那拉馬車的人走,結果後腳便殺出來了個“方咬金”。

“不知公子貴姓?屬下辦事不利,倒讓公子見笑了。”

眼前的華貴公子身著一件淡綠色長衣,模樣甚為素雅,就連說起話來也是圓潤溫雅,帶著幾分與生俱來的矜貴。

那人麵容白皙如玉,眉眼間似籠罩著一絲淡淡的輕愁,淡色的薄唇微微上揚,抬手間淡綠色的衣袖滑落,露出纖細的手腕,仿佛不堪一握。身形略顯單薄,仿若一陣微風便可將其撂倒。

還未開口回話,卻聽見窗外一陣響動。

一道銀光破窗而入。銀鏈如蛇般纏繞住車廂內的木柱,接著,一道修長的身影飄然而至。

“方公子,走!”

方譽雲抬頭,便見姚芊漱半蹲在他身旁,眼神淩厲,聲音壓得極低。她一手抓住他的手臂,一手握緊銀鏈,毫不猶豫地用力一拉,將兩人帶離車廂。

“你……”方譽雲喉嚨發緊,想要開口,卻被她冷冷打斷:“命重要還是廢話重要?”

姚芊漱帶著方譽雲飛速穿梭在雨夜中,身後已傳來青竹冷冽的喊聲:“攔住他們!”

幾道勁風撲麵而來,是追兵發出的暗器。

姚芊漱迅速扭身,用銀鏈護住兩人,暗器撞擊鏈身,發出“鐺鐺”聲響。

“你的人緣真差。”她咬牙冷笑。

方譽雲本想反駁,卻發現體內的藥力橫衝亂撞,內力紊亂,根本無從反擊,隻能任她拖著逃命。

“放開我,我還能動。”他低聲道。

“你動個試試?”姚芊漱腳下不停,語氣中帶著幾分諷刺。

身後追兵漸近,箭雨鋪天蓋地而來。姚芊漱手腕一抖,銀鏈勾住一旁的樹枝,用力一蕩,兩人險險避開箭雨。

“嘖,真麻煩。”姚芊漱低聲罵道,眸中閃過一絲狠意。她左手猛地一甩,幾根細如發絲的暗針反擊而出,直取追兵的要害。

暗針逼退敵人,但僅片刻後,那隊伍卻又緊跟其上。

“姚姑娘,你這銀鏈能撐多久?”方譽雲艱難開口,額間冷汗涔涔。

“閉嘴,不然死得更快。”

雨霧愈發濃重,地麵濕滑,姚芊漱忽地停下,腳下輕輕一點,帶著方譽雲躍上了一棵大樹。

“藏著彆動。”她低聲命令。

“不行,他們……”方譽雲剛想反對,姚芊漱便低頭逼視他:“你再出聲,我們現在就一起死。”

話音未落,數道身影已逼近樹下,青竹一聲令下:“搜!”

樹上,姚芊漱緊繃著身子,手輕輕按在方譽雲肩膀上,示意他彆動。

待一人接近樹下時,姚芊漱猛然發力,一腳踩斷樹枝,碎木瞬間砸向那人,混亂間,緊拉著方譽雲飛身離去。

“追!”青竹大吼,帶人疾追不舍。

姚芊漱回頭望了一眼,咬牙道:“死纏爛打的東西。”

方譽雲抿唇,勉強站穩身形,低聲道:“我能配合,彆把我當累贅。”

姚芊漱挑眉,瞥了他一眼,語帶嘲諷:“好啊,那就跑快點,彆讓我背你。”

“你怎麼不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還跟過來?”

回憶起自己最後在那馬車內用刮痕留下的暗號,方公子問道。

手腕生疼,腳下虛浮,偏偏此刻逃命卻顧不得那麼多,隻能借力貼在那姚姑娘的手臂上,虛空飛躍。

“我可沒看見車內有什麼暗號,不過是看到那地上亮晶晶的,以為是方公子撒了一路的銀粉,向我求救呢。”姚芊漱輕笑道。

見身邊的人抓緊了自己的手臂,腳下竟比方才獨身多了幾分重量,便又稍稍運轉了內力道,“方公子,你該減肥了。”

“托姑娘的福,要是姑娘晚來幾步,我說不定就連人帶盒八斤重了。”

方公子隻是調侃道,“姚姑娘,你若是再跑慢些,恐怕這身後的那個什麼竹子,就要追上你我了。”

“怕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他是來追我又不是來追你的。”

似是甩開了對方的來兵,姚姑娘心中不禁輕鬆幾分,調侃道我“哎呀,老娘這無處安放的魅力啊~想追本姑娘,再練個八百年咯!”

“姚姑娘倒是不怕,你可知對方是何人?”方公子緊盯著姚芊漱的雙眼,試探道。

也許是方公子的烏鴉嘴靈驗了罷,那青竹竟忽的近身而來,“嗖嗖”兩聲如飛鳥掠過高空,隻是片刻,那名為青竹的侍衛片刻便架好了利箭,隻是那箭頭換成了由絲纏繞而成的小布包,一陣箭雨落下,那布包濺在地上噠噠作響,空氣中便又散起一陣迷霧。

“不知道,但也算是老熟人。”

雨水混著那不知名的藥劑撒在地上咕嚕的冒著白色的泡,空氣中蒸騰著濃霧,視線也越來越不清晰,白茫茫一片。

“你們走江湖的人,是不是人人背後都身靠著大藥房?”

姚芊漱的心裡誹謗著。

這些藥不要錢嗎?隨隨便便就往人身上扔?

“那是朝輝宗弟子,白茗公子。”方

譽雲眯了眯眼,似乎想從那一片霧蒙蒙模糊中,看清對方的臉。

“原來如此。”姚芊漱感慨道。

“你認識?”方譽雲問道,指尖不禁攥的緊了緊。

“不認識。”

不認識?不認識又為何稱作老熟人?

“方公子,你的劍去哪了?”

行至馬車旁,姚芊漱上下打量著手中空無一物的方譽雲,從那一片狼藉的車廂裡探出腦袋。

“不在馬車上麼?”

方公子眉頭一皺,目光在馬車內尋找,卻空無一物。

“方公子可是在尋找這把劍?”

樹上傳來一陣輕笑,那聲音妖豔的很,似有若無的尾音在空氣中悠悠回蕩,輕輕扯動著人的心弦,酥麻之感從耳畔直傳心底。

喲,又是熟人啊,姚芊漱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