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李大人!咱們這靈瓦煉成了!”興奮的狂歡聲驟然響起。
李大人聞聲而去,腳步踉蹌向前衝去,那一襲泛白的青布長袍拖著地上的灰塵不住的翻滾,領口與袖口處打著略顯粗糙的補丁相互摩擦,寒酸的叮當作響。
隻見場地上整齊擺放著一片片閃耀著奇異光芒的瓦片,那光芒流轉間仿佛蘊含著靈力波動。
那歡呼的人激動得聲音顫抖:“這靈瓦比普通瓦片堅固數倍,還自帶靈氣,定能庇佑咱村子!”
李大人大步上前,拿起一片靈瓦仔細端詳,觸感溫潤,輕輕敲擊發出清脆空靈的聲響。
“隻是這瓦片的數量著實少了些,阿灰,讓你準備的那些祭品都準備好了麼?”
李大人的指尖搓磨著那瓦片,壓低著聲線,對身旁人道。
“我辦事,大人放心。這些孩子皆是那荒僻山野中無人問津的,僅憑我們這幾日施舍的些許糧食得以苟延殘喘,已是他們此生最大的幸事……”那位名為阿灰的人垂首,沉聲道。
李大人眉頭微皺,道:“莫要如此輕敵,雖說是無依無靠之人,但也不可大意。”
“是是是。”阿灰趕忙應諾。
李大人掃視眾人後緩緩開口:“此次之事關係重大,這靈瓦若能大量煉製,不僅能保村子平安順遂,更可為我們村子謀取利。但若是出了岔子,被外人知曉其中隱秘,必惹大禍。你們下手時務必要仔細行事,切不可有絲毫紕漏!”
“是!”眾人齊聲高呼遵命,聲音如雷霆般震耳欲聾,響徹雲霄。
隻見人群如同被一陣狂風吹過的麥浪一般,瞬間湧動起來。他們動作整齊劃一,迅速地朝著各自的目標位置奔去。
———
“姚姑娘,好久不見。”
一陣頭暈目眩,還未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卻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四肢一僵,便知來者何人。
那少年輕笑道,“看來姚姑娘是很喜歡爬人屋頂聽人牆角。”
姚芊漱抬眸看向來人,“方公子為何也在此處?”
“我一人前往那窯爐中打探情況,可不曾想那窯爐中另有暗道,隨後便將我帶到這裡。”
方譽雲擦了擦手中的劍,漫不經心道,“多謝了姚姑娘及時出手相救。”
回想到那似曾相識的氣息,方譽雲不禁抱了抱拳,向眼前女子致意,眼神也不自覺打量著眼前之人。
姚芊漱坐在那屋頂茅草之上,伸手拍了拍身下的茅草,“公子若想謝我,不如早日將解藥贈予我。困於此地,你我二人一搏,說不定還有生還的可能性呢。”
“姚姑娘所做的一切,方某牢記在心。”
此時,眼前之人竟然一改之前嚴肅冷峻的模樣,竟變得溫柔如水,那輕聲細語猶如春日裡拂過湖麵的微風一般,輕輕地傳入了她的耳中,仿佛帶著一種能擾平人心緒的魔力,讓她原本緊繃著的心弦瞬間崩斷。
事出反常必有妖。
聽見那如微風拂麵般的溫聲細語,姚芊漱道:“方譽雲,你這葫蘆裡又想賣什麼藥?”
話還沒說完,口中便湧入一陣晦澀。
眼前的少女目光轉向那人麵龐,幽幽道,“姚某倒是未曾聽說這天禦宗竟如此善毒。”
“姚姑娘替我解圍,我又怎能恩將仇報?姑娘如此戒備,莫不是怕方某又陷害你不成?”方譽雲迎著那微皺的眉頭,流利對答。
姚芊漱微微皺起眉頭,儘顯疑惑之色,“你可知我們身在何處?”
方譽雲四處打量著,並未直接作答,反問道,“你是如何進來此地的?”
“我將那些孩童安置在一旁,卻不料遇見一黑袍女子,被她的毒藥迷昏後便在此地。”說罷,她輕甩銀鏈,發出清脆的聲響。
銀鏈從手中拋出,指向明月,似在展示自己是如何攀上這屋頂,又似想把那輪明月摘下。
微風輕拂,衣袂飄飄。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擺弄著手中的銀鏈,那銀鏈在她的指尖緩緩繞動,一圈又一圈,最終纏成一個精致的圈。
她微微抬起手,輕輕旋轉著手指,刹那間,銀光閃爍,似有無數星子在跳躍。
“為何進來此地…你是說,我們誤入了陣法?”姚芊漱思索道。
“有可能,不過……”方譽雲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前方不遠處的村莊。
隻見他緩緩轉過頭來,目光落在身旁的姚姑娘身上,嘴角輕揚,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開口問道:“姚姑娘,不知此地是否讓你感覺有些許熟悉?”
說話間,他輕輕地抬起下巴,朝著村莊的方向微微示意。
姚姑娘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皺著眉頭思考片刻後說道:“的確有些熟悉之感……”
泥路蜿蜒,兩側雜草叢生,野花星星點點散布其間,似在低語著自然的密語。
農舍錯落,皆是泥牆黛瓦,歲月在牆麵刻下斑駁痕跡,屋頂炊煙嫋嫋,緩緩升騰融入天際,不遠處,甚至有一座破敗的廟。
仔細一看,似乎像是過去的靈瓦鎮。
“這莫非是從前的靈瓦鎮?”
姚芊漱緩緩地將自己的目光從那片熟悉的鄉野之上收了回來,她微微轉過頭去,視線恰好與不遠處的方譽雲交彙在了一起。
仿佛是心有靈犀一般,兩人的目光在這一瞬間交織纏繞,誰也沒有率先移開。
隻見方譽雲輕輕地對著姚芊漱點了點頭,他那俊朗的麵容上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宛如春日裡和煦的微風輕拂而過,破天荒讓人感到無比溫暖和舒適。
然而,當他的目光繼續停留在姚芊漱身上時,卻不知為何漸漸地變得深邃起來,就像是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潭,其中蘊含著無儘的情感和思緒,令人難以捉摸。
“姚姑娘…府上何處?”方譽雲晃了晃神,心中掀起一陣微波,宛如一顆石子墜入湖麵,驚起一片漣漪,猶豫道。
這張麵容讓他感到莫名的熟悉,那記憶卻如同被一層薄霧所籠罩,若隱若現,難以回憶。
興許是從見過?
方譽雲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一步,想要更仔細地看清對方的模樣。
隻是那雙雲頭靴踩的那屋上的稻草“莎莎”作響,宛如夢中驚醒般,忽的意識到自己這般直勾勾地盯實在有些失禮。
他清了清嗓子,正準備繼續開口詢問,可話到嘴邊卻又突然哽咽住,隻說出了這麼幾個字後便再也說不下去。
“倘若不是進了這陣法,也倒是有可能中了幻覺之毒?”姚芊漱一心一意思索道。
“阿紫快跑!彆回頭!”一聲稚嫩的呼喊自屋簷下驀然響起,如利箭般劃破了二人之間的平靜的打鬨。
二人聞聲,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發聲之處,隻見那屋簷之下,竟站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娃娃。
聽到哥哥的呼喊,喚作阿紫的小女孩兒,身體本能反應著轉身便跑。
嬌小而柔弱的女娃娃,在那條滿是泥濘、坑窪不平的道路上急速飛奔著。似乎是路不平,又似乎是重心不穩,一路搖搖晃晃,竟連摔了好幾個跟頭。
但她卻渾然不覺,隻是一味地埋頭狂奔。
“給老子安分點,明白?”那壯漢聲若洪鐘,透著徹骨的凶狠,見女娃娃轉身如脫兔般疾奔遠去,他麵色愈發陰沉得似墨染烏雲,額上青筋暴跳。
旋即,他蒲扇般的大手如鐵鉗般死死扼住男娃娃那纖細的脖頸,稍一使力,便將男娃娃淩空提起。
那男娃娃頓覺呼吸被截斷,脖頸處似被熾熱的火鉗夾住,麵色瞬間漲得通紅,猶如熟透的番茄,那雙眼睛因極度的痛苦與恨意而圓瞪。
可他的雙手卻隻能本能地、徒勞地死死摳住壯漢的一隻大掌,指間都因用力而泛白,卻無法撼動那如銅牆鐵壁般的禁錮分毫。
“哥,哥,哥!”
許是奔逃得太遠,又或許是習慣了有哥哥在旁的庇佑,那女娃娃仿若迷失方向的雛鳥,竟腳步踉蹌地往回奔。朦朧的淚水還未擦乾淨,迷迷糊糊的視線裡,卻是哥哥被人如拎小雞般粗暴地拎起。
淚水浸濕了她麵龐,可她又能做什麼呢?隻能聲嘶力竭地哭喊著:“彆動我哥,我們聽話!”
那聲音帶著哭腔,在空氣中回蕩,久久沉默,是麵對未知的權衡。
儘管心中雖有不忍,但江湖險惡,誰又想輕易卷入這是是非非呢?
倘若這是回到了往昔的靈瓦鎮,伸手相救,是能改變結局,亦或是擾亂因果麼?
“罷了。”方譽雲暗自歎息一聲,腳尖輕點地麵,整個人如鬼魅般飄然而出。
隻見他身形一閃,便已欺身至壯漢身前,抬手便是一記淩厲的掌風,直逼壯漢的麵門。
那壯漢未料到會有人突然出手,當下也不敢托大,急忙鬆開男娃娃的脖頸,回掌相迎。
男娃娃失去支撐,像個破布娃娃般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咳嗽不止。
見身旁的男子一躍而出,那趴在稻草鋪的屋頂上的女子一個縱身躍下高樓,手中的銀鏈猶如輕盈而靈活的藤蔓,攀著那跪地不起的男孩兒纏上一個圈,手腕一個翻轉,穩穩的將人護在自己身後。
借著樹蔭的庇護,又是一個淩空之步,踏上那樹梢腳尖一點,直衝那哭泣的女娃身邊。
“站穩了。”姚芊漱提醒道。
方譽雲與壯漢瞬間過了數招,拳風呼嘯,衣袂飄飄。方譽雲身姿輕盈,招式變幻莫測,反觀壯漢,雖有幾分蠻力,但在方譽雲精妙的功夫麵前,卻逐漸力不從心,破綻百出。
幾個回合下來,方譽雲瞅準時機,一個飛踢踢中壯漢的胸口,壯漢應聲倒地,揚起一片塵土。
方公子裝模作樣般拍了拍身上的好不存在的塵土,緩緩走近男娃娃,輕聲問道:“可有大礙?”
“多,多謝公子,我的妹妹……”那小男孩從地上爬起,話語因喉嚨的傷痛而顯得格外沙啞且斷斷續續。
他的身軀還在止不住地顫抖,雙手撐地時仍帶著幾分無力與虛浮,雙腿也在微微打晃,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站直。
他的脖子上,一圈清晰的紫紅色勒痕觸目驚心,猶如一條邪惡的巨蟒曾在此盤踞。眼神中滿是驚恐與後怕,卻又竭力在其中擠出一絲感激,望向救命恩人時,目光中卻尋聲望去妹妹的方向,視線在周遭慌亂地搜尋著妹妹的身影。
“沒事了,我們保護你們。”
姚芊漱抱著那因奔跑而不停摔跤的小女娃,輕輕替那女娃娃抹去了臉龐的塵土與淚水,仿若柔軟純淨的細羽般,輕輕掃去那人的陰霾。
兄妹二人相見,四目交彙,隻此一瞬間,千言萬語都化作了眼中的淚花。兩人的嘴唇微微顫抖,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胸脯劇烈地起伏著。
他們幾乎同時邁出腳步,向著對方衝去,緊緊相擁。哥哥的手臂像鐵箍一樣環繞著妹妹,妹妹則將小臉深埋在哥哥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眼前一幕不經讓人沉浸在生離死彆的唏噓中久久難以釋懷,看到兄妹二人的相擁而泣,姚芊漱心中一陣翻湧,心口似乎有一道裂縫緩緩被填上。
“哼,村子不大惡鬼倒不少,你們靈瓦鎮,自古以來便是如此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嗎?”方公子不屑的側臉望向那逐漸靠攏過來的人群。
“公子這是何意?”人群中走來一位老者,那人嘶啞著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