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有旨,內閣首輔宗順有子宗圳,節操素勵,經明行修,尤長詩書,尚未婚配。皇女紹汋,行端儀雅,禮教克嫻,及芳年待字金閨,二人良緣天作,今下旨賜婚,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儘予國,勿負朕意,欽此。”內監特有的尖細嗓音一字一字地撲進紹汋耳朵。
怎會如此!
紹汋如同遭了雷擊,臉色漲的通紅,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言語。待心情平靜下來,紹汋不禁在心中冷笑,什麼內憂外患,在父皇心中,還有什麼比得上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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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上,所有人都屏息著,前日聖上為汝寧公主與宗小侯爺賜婚的事情立時傳遍了京城。洪憲帝端坐在龍椅之上,撫著案上的如意,似乎是了卻了大事,顯得十分輕鬆。而下麵的人,卻各個兒心懷鬼胎。
李先諒正欲站出說些什麼,隻見陳福匆匆湊到洪憲帝耳邊低聲耳語,洪憲帝麵色愈發沉重起來。
眾人疑惑不已時,洪憲帝用手猛拍了一下桌子,眼中全是不悅,他冷冷地掃了眼下麵的官員。就在剛剛,傳來密報,邊北西川州州府與北羯勾結在了一起,兩邊取利。北羯正當崛起,實力不容小覷,邊北勢態的嚴重他早就一清二楚,但是總是不放心放宗圳領兵去到那邊,但如今似乎也沒有更好的人選。
上京官員還沒有從聖上賜婚的消息中回過神時,洪憲帝第二道聖旨又傳遍了朝野。
宗圳為領兵主將,出征北羯。宗圳聽得怦然心動,他還尚未從賜婚的聖旨中回過神來,如今又傳來聖旨他可以領兵出征,立功於疆場。這兩道聖旨,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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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允了,宗氏父子出征的日子定在五月初六。春日的太陽驅走了料峭的寒意,紹汋聽說這個消息時,懸著的心,徹底鬆了下來。
“終是可以了…”紹汋在心中呼喚,她仰頭望著天空,感受著春風染綠大地的力量,貪婪者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在重生的這段時日裡,她整日思考的就是如何逃避前世的不行。每個夜晚,她都對自己的,對宗圳的命運做了各種猜想,如今重活一世的最重要的事情完成了,但是最重要的人卻已另外一種方式失去了。
太陽就這樣照在紹汋頭頂,陽光是這樣親近,連愛人不得這樣的事情在這一刻都少了些許冰冷。
紹汋站在城樓上望出去,不遠處的水麵在朝陽的映照下亮閃閃的蕩漾,邊上那隊人馬,便是宗圳一行人了,今日黃道吉日,他出發向北去了。
宗圳披上了甲胄,一行幾百人,他起身上馬,朝著身後的隊伍發出了低沉卻堅定的命令:“出發!”他揮起手中的馬鞭,揮去了腦中的思緒。
紹汋目送著那人漸行漸遠,隻剩下一群朦朧的影子,她心中悵然若失。回頭看著早已陌生的上京,也是感慨萬千,滿腔的情誼酸酸澀澀的擠在心頭,湧上眼底。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再蓄不住眼淚。於是,她轉身下了城樓,頭也不回,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讓雙紅備了馬車。
傍晚,宗圳看天色不早了,夜裡不辨路,此番西去,時間並不緊迫,於是他便下令尋個合適的地方,在道旁就地紮營。
天越發的黑了,紹汋主仆追趕了一天,官道疏於休整,馬車坐起來顛簸不平,她將簾子稍微掀開了一點兒,遠遠看見前麵有幾堆火光在隱隱跳動,心下了然,定是宗圳他們了。
她用手撐著下巴想著,從那個雨天之後,她好像就沒有再見過宗圳了。那時,她還日日寡歡,好多晚上,半夜都是哭醒的,那一天更是站在宗府門口就開始落淚。她想了想,隻覺得自己真的是好笑,宗圳那日沒被她嚇到就是好事兒了。
還在想著,就到了宗圳他們營帳邊兒上,她閉上眼睛頓了頓,片刻後才重新掀開簾子提著裙角下了馬車。
“何人在此!”營帳守夜的衛兵大聲喝到,雙紅見狀趕緊上前迎了去對著那衛兵低聲道明,並讓他去尋了小侯爺,就說公主在這兒候著他。
宗圳過來時,皎潔月光下的那個纖細身影背向著他,他看不到臉龐,但是他仍遠遠的就瞧見她了。
忽濃忽淡的雲層緩緩移動,從中一輪明月的清輝默默灑在二人的臉龐上。
“都過來了,還站在哪裡作甚?”見紹汋轉了頭,宗圳雖不解這位公主為何過來,但還是開了口。
紹汋隻得慢慢地向他走去,約莫一臂的距離,停下了腳步。
宗圳眉頭一挑,略微低下了頭:“殿下大駕光臨,過來做什麼?”
“首輔怎得沒和你們一同出發?”黑暗隱藏了紹汋臉上的微紅。
宗圳斜睨了她一眼道:“公主大老遠兒過來,就是問這個?您還真是向來口出驚人。”
“聖上改了主意,父親身體不好,就不必去了,讓他安心回東昌老家。”
紹汋見到出發的一行人並沒有宗首輔時,便隱隱約約猜到,聖上迫於形勢同意宗圳領兵出征,但定是不放心將邊北軍權交到宗首輔手中。但當親耳聽到時,還是有一瞬間的愣神。“原是這樣啊。”
“相識一場,我是特意來同你告彆的,邊北有不少父親昔日舊部,你若到那了真有什麼難處,同我說便是。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用的,如若能幫,我必定不會推辭的。”紹汋暗暗壓下了心中的愁緒,抬頭看向宗圳,笑了一下道:“一路順風。”
“公主的心意,臣心領了。”宗圳點頭,頓了一下,他看向麵前的這名女子,仔細看她臉上似乎泛著紅暈,發絲因趕路顯得有些散亂,整個人在黑夜的籠罩下顯得朦朧柔和。
雖然與這位公主隻寥寥見過幾次,但總是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熟悉感。剛剛二人間生硬的氛圍,現在也好似漸漸消失,閒聊了幾句,氣氛愈發的平靜。
近日來,天兒雖然越發暖和,但夜裡依舊寒涼,沒一會兒紹汋的牙齒就開始上下打架:“你能不能去給我找件披風來,我冷。”
“你隨我來,今日太晚了,夜裡回京也不安全。要是不嫌棄,殿下在就這營中湊合一晚上吧,明日我再叫人護送你回上京。”宗圳看著紹汋嘟嘟囔囔的樣子,心中啞然,領著這位不見外的公主殿下回了帳子。
“宗圳,你恨父皇嗎,那邊北夏日酷熱,冬日又苦寒,他看著你長大,卻不念情分,讓你去了那樣危險的地方。”紹汋猶豫了一晚,終是開了口。
像是在替洪憲帝問,又像是在替自己問。
“不怨恨。”就是有些遺憾。
“這幾年來,民生凋敝,貧者益貧而富者益富。臣與父親卻春風得意,太過於自負,順風順水卻不懂得收斂。對於尋常百姓,心中實是慚愧。此去邊北,臣不光不怨,甚至有些慶幸,一切還算及時。”宗圳回頭麵向紹汋輕聲說道。
紹汋聽到他這話,心中沉悶的陰霾掃去了些:“小侯爺說得透徹,我便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