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進瞟了眼她身邊的那團影子,似笑非笑問:“是誰,又跟姑娘說什麼了?”
“沒,沒人說話啊……”
閻月磕磕巴巴地應了,步子後退一步,猜測自己臉上的笑容大概十分難看。
楊進跟著向前一步,戲謔道:“是沒有人說話,可是……有鬼啊!”
閻月心肝直顫,“你,果然是妖?”
“妖?”方臉鬼驚愕不已。
白塵明顯感覺閻月的手臂在縮緊,勒得他有些氣短。
卻聽閻月說:“你,你不能吃我!我早就有大妖預定了,等我長胖些就來吃!那大妖可厲害可厲害了,你若敢跟他搶食,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白塵:……?什麼妖物,竟敢吃人?
楊進卻咯咯笑起來:“月姑娘冰肌玉骨、貌似天仙,哪個不長眼的,會舍得吃掉你?”
閻月步步後退,“那,你想做什麼……”
楊進問:“姑娘今日,向衙門那些捕快打聽小生許久,可惜沒人告訴你小生的名字,小生隻好自己來提醒你啦!”
閻月吞了下口水,原來他那時就在跟蹤自己!
楊進繼續向前逼近,調笑道:“小生是端方君子,交歡這種事,總要你情我願才能如魚得水,達到飄飄欲仙之境!可惜,月姑娘似乎不打算給小生這個機會了?”
閻月連忙點頭:“嗯嗯!我一點都不喜歡你,肯定是不願意的!”
楊進笑得肩直抖,複又歎道:“怎麼辦呢?誰叫月姑娘你如此特彆,不僅生得膚白如玉、皎如明月,還能降妖除祟。小生,已被姑娘迷得神魂顛倒了呢!”
“彆迷彆迷!”
閻月搖搖手,客氣又謙遜地婉拒:“在下資質粗陋,實在沒這個福氣!”
“哎呀姑娘~~~”
楊進聲音拉長,似乎在撒嬌。那張油頭粉麵的臉,配上在腸子裡拐了十八個彎的音調,生生刺激得閻月冒出一層雞皮疙瘩!
他咬著嘴唇,言語極近放浪:“妖邪可就站在你麵前呢,來降服人家嘛!”
白塵:???
閻月: ……為什麼沒吃飯,就有點想吐?
方臉鬼急得團團轉,卻完全起不到作用,眼睜睜地看著楊進步步逼近閻月,語氣壓低極儘曖昧:“小生活兒可好了,姑娘,不想試試嗎?”
閻月都發都要立起來,誰知沒等她腿軟,一聲悶響傳來,楊進便直直朝旁邊摔出去了!
“東家!”
南青快速掠至,擋在閻月身前說:“我就覺得你自己回去不安全,果然!”
楊進看起來摔得挺狠,卻一個翻滾直接起身,拍拍身上的土,似乎毫發無傷。
“剛化形的小妖,也敢來出頭?”他嗤笑道。
南青雙拳握緊擋在胸前,低聲對閻月道:“先走,回家!隻要你進了屋,他便傷不了你!”
“好嘞!”閻月抱起小白就跑。
……
閻月這麼乾脆,出乎南青的意料。
她微微一笑,把原本準備再勸的話咽回肚子,犀利雙眼射向楊進:“那便試試你的道行!”
二人很快廝殺起來,閻月聽著背後颯颯的風聲,心都揪到了嗓子眼。
她並沒打算走遠,躲到拐角處,將小白放到地上,急急轟道:“小白!快回家!進屋去等我!”
白塵愧疚湧上來。
逃回家也沒有用,她房間的符篆都被他毀了,回去隻會牽連大黑,多搭一條命罷了!
閻月第一次見妖怪打架,雙方速度極快,飛來閃去讓人目不暇接,與凡人抱成一團撕扯完全不同!但很顯然,南青處在下風,陣陣悶哼聲,直直砸在她的心窩子上!
她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但她的血可以克製妖族,急急地對那方臉鬼吼:“你愣著乾什麼?快幫我找個鋒利的東西,我要放點血!”
二人四處尋覓,閻月剛撿起一截拇指粗的樹枝,琢磨怎麼掰折能鋒利些,就聽方臉鬼一聲驚呼!
“小狗!”
閻月猛地抬頭,就見剛剛離開的小白,竟然不知何時跑去場中了!
它上竄下跳,每每在南青受製時,就撲上去咬楊進一口。許是占了個頭小的便利,又或許是時機抓得準,竟幫南青扭轉了一味挨打的局麵。
隻可惜,終究還是實力相差懸殊,一人一狗在楊進發狂後,紛紛被重創!
小白掙紮著爬起身,不再進攻,轉而去叼那張符篆。楊進發覺它的意圖,鏟過一腳將它踢得直飛起來!南青剛爬起身,撲過去薅住小白,露出身前毫無防守的巨大破綻。
楊進沒有放過機會,狠狠踹中南青的胸口,她橫飛出去撞在一顆碗口粗的樹上,竟生生將樹撞斷!
“南青!”
閻月急切的喊聲響徹夜空。
南青匐在地上,大口吐出鮮血,蹙眉看著閻月,似乎在責怪她去而複返。
而楊進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柄手指長的彎型爪刀,套在食指上轉著圈,一步步朝南青走去,口中還對閻月警告道:“月姑娘,小生一貫憐香惜玉。若你識時務些,歡好過後,小生還能考慮放你一條生路。否則……”
“我就隻能送你去陪這兩個畜生了!”
他的爪刀高高揚起,對準摔在南青身前不遠處的小白。
閻月眼眶發熱,也不知自己怎麼竄過去的,抱著小白就地一滾,懸之又懸地避過刀鋒!
爪刀一擊不中再次揮來,閻月將小白藏至身後,那爪刀便直接刺入了她的肩膀!
“哎呀!”
楊進抽回爪刀,語氣十分惋惜:“小生最喜歡女子的香肩呢!傷了可就不好看……”
話音未落,就見閻月捂住傷處,隨即又朝他揮了一巴掌!
楊進本以為午間是疏忽大意,才讓閻月扇懵了,誰料她動作是真的快,根本躲閃不急!
又一巴掌扇在臉上,力道雖無中午那個大,卻猶如炭火灼燙般痛入骨髓!
“啊啊啊啊!”
楊進捂著半邊兒臉疼得直跳腳,一把薅住閻月喝罵:“賤人!你對我做了什麼?!”
如此近在咫尺的距離,正中閻月下懷!
她雙手同時從傷處摸了把血,沒頭沒腦就撓向楊進!
沒有招數、沒有技巧,純憑滿腔的怒火,抱著玉石俱焚心態,瘋了一般跟楊進廝打。
鑽心的灼燒感讓楊進失了手勁兒,連連後退。閻月卻不肯罷休,反薅住他的領子,再次從傷處抓了一把,迎麵拍在他腦門上!
楊進疼得眼都睜不開,不管不顧,一拳錘在閻月的胸口!
“噗……”
閻月直直噴出一口鮮血,不偏不倚,近乎全部落在楊進臉上,但她人也直挺挺摔飛出去!
殺豬般的慘叫近乎刺破人的耳膜,尖銳的叫喊在夜空中回蕩。
閻月眼冒金星,良久都覺得眼前天旋地轉的。
“嗷嗚……”
幸而一聲稚嫩的狼嚎響起,才將她從暈頭轉向中喚回絲絲神智。
重重慘叫聲引來正在巡邏的朱捕快,一行人拔出武器疾跑趕來,就看到南青摔在地上難以動彈,另有個男子捂著臉瘋狂打滾叫喊。
而閻月是場間唯一站立著的人,黑色的衣裳沾染了灰塵,發絲略顯淩亂,一隻小白狗正掙紮著朝她爬去。
朱捕快完全在狀況外,一時不知刀尖該對準誰,磕巴發問:“月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閻月大口喘息著說:“他就是采花賊!”
“他是妖!”
“啊?”朱捕頭一行人麵麵相覷。
誰也沒真見過妖,可眼下一個個傷得動彈不得,連隻小狗都未能幸免。隻有這個通鬼神、禦妖邪的神秘茶樓東家,還好端端的站著!
朱捕頭不知該不該相信她,於是說:“我們會將他綁了關押起來,還請月姑娘也跟我們去趟衙門,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閻月有些氣鬱:“你沒聽見我的話嗎?他是妖!你們根本關不住他!”
朱捕頭略有遲疑,語氣堅定道:“對不住與姑娘,我是捕快,總不能看著你在我們眼皮子殺人!即便他是妖,也總會有法子應對!”
閻月氣得眼前陣陣發黑,她亮出剛撿起來的符篆,一字一頓道:“殺我還是殺妖,你們選!”
她步伐堅定,渾身爆發出一種不容置疑地氣場,瞬間威懾住眾人。
她就這麼頂著捕快們的刀尖,一步步向前。捕快們終究不敢動手,紛紛後退,露出那仍在地上打滾的人。
閻月毫不遲疑,直接將符篆拍在楊進身上,隻見楊進突然雙手離開臉,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嘯!
在他雙手離開臉的瞬間,周遭捕快滿是倒吸涼氣的聲音,膽小的甚至後退了好幾步!
那張臉坑坑窪窪,似乎被人生生剜去了不少肉,後又掉進爐灶、被烈火炙烤過一般!焦黑中淌著鮮血,偏生一口森森白牙和那圓滾滾的白眼球,在夜色中分外乍眼,直教人覺得滿身寒毛都聳立起來!
幸而恐怖的畫麵不過片刻即潰,那張符篆發出點點微光後,偌大的男子陡然開始縮小,最後竟變成了一隻灰兔子!
若非那灰兔的臉也焦黑著,實在難以讓人相信,先前的男子就是它無疑!
在場眾人無不身心俱震,再也不敢吭氣。
閻月鬆口氣,剛想說:瞧,沒騙你們吧?眼角餘光就見一人影猛地衝過來!
南青動作極快,收起刀落,就將灰兔的頭割了下來!
她手握楊進先前丟下的爪刀,癱跪在地上大口喘息,昂首問朱捕頭:“殺隻兔子,可觸犯律例?”
朱捕頭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活的妖,早就看傻了,結結巴巴地說:“自,自是,不犯……”
南青收回目光轉向閻月,卻見對方麵帶微笑,直直向後躺去!
“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