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秉燭就打探來了消息。
正在喝藥的樓月看到秉燭低頭進了內室,三兩下就喝完了藥,又對一旁的王嬤嬤道:“嬤嬤,你先下去歇著吧,秉燭伺候我就行。”
王嬤嬤端藥碗的手一滯,臉上閃過莫名的神色,不解為何自公主病後,好似與自己生疏了。
她隻好應聲退下,經過秉燭身邊時,瞪了秉燭一眼。
秉燭被王嬤嬤瞪地心中惴惴,愈發恭謹地向王嬤嬤行禮。在西樓公主這裡,公主之下,便是王嬤嬤了,她可不想得罪了王嬤嬤。
屏退眾人後,秉燭站在公主的床榻邊低聲稟報:“公主,奴婢打聽清楚了。”
“三天前您先一步離開了寒柳院,您離開後,那位就因傷暈過去了。雲心公主見狀,叫太監把他抬進屋裡,又叫宮女去太醫院拿了些外敷內服的藥給那位。而後雲心公主便也離開了。”
因為吳覆特殊的身份,宮裡的下人很難找到一個恰當的稱呼,最終乾脆用“那位”來隱晦稱呼。
樓月聽得心中點頭,對嘛,女主真是人好心善。
得知吳覆得到了治療後,樓月心中鬆了一口氣。
其實她內心很煎熬,一想到幾天前自己親手將吳覆鞭打得遍體鱗傷,而那少年瘦骨伶仃卻仍目光倔強的模樣,她就覺得非常愧疚。如果那少年因此有個什麼好歹,樓心真無法原諒自己了。
她一個普通人,幾時這樣傷害過彆人?還是一個根本無法反抗的少年?這有違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啊!
幸好女主出手,幫吳覆療傷了,讓樓月心中的煎熬少了幾分。
果然不愧是位麵女主,人美心善!樓月在心中對女主默默豎起大拇指。
樓月在腦海中問係統:“下一次女主和反派相遇是什麼時候?”
【根據書中劇情,二人下一次相遇是:吳覆滅樓國、稱王後,將女主囚禁在宮室之中。】
樓月:……???
“你是說,就這麼一次相遇,以後的數年中女主和反派再沒有相遇過。直到數年後吳覆登基,這個暴君才再一次見到他的白月光?”
【是的。】
樓月:……厲害。
女主就是女主,光環好強大。
感歎了一下,樓月忽然想起不對,“那他們再沒有相遇過,我怎麼降低吳覆的黑化值?!”
她的計劃可是助推女主和反派多多相遇,借女主之手去降低黑化值啊!
係統:【請宿主加油!】
樓月:……
好好好,現在計劃的第一步就無法實現了——女主和反派不再相遇,這黑化值怎麼降低?
地獄開局啊。
樓月苦惱,呼叫係統查詢吳覆當前黑化值。
【當前黑化值:68%。建議現階段黑化值:50%。】
吳覆的黑化值又下降了一點,看來是女主送溫暖的餘韻還在生效。
可這和50%的目標相比還是差距很大啊。
樓月苦惱,頭腦飛速運轉,想著該怎麼辦。
其實,若是自己換個身份,不是西樓公主的話,想要降低吳覆的黑化值,樓月覺得不難——吳覆如今吃不飽穿不暖,飽受欺淩,那麼隻要待他好一些,想必就能降低他的黑化值。
奈何她如今的身份很是尷尬!
她可是惡毒女配,得遵照人設,走屬於惡毒女配的劇情。惡毒女配不能做善良的事情。
而且,就算她真違背人設去給吳覆送藥送飯送溫暖,考慮到吳覆對她的恨意,隻怕會一股腦把她送的東西給扔出來吧!
原書劇情中,吳覆雖然過得極慘,衣食不保,但卻極有骨氣。
生活的磨難,會把有些人磨得失去棱角,搖尾乞憐地希望彆人賞賜一些殘羹冷炙;但也會把有些人磨煉地越發倔強,寧死不食嗟來之食。
吳覆顯然屬於後者。
“看來,隻能想辦法製造機會,讓女主和吳覆再度產生交集了!”
思緒半晌,樓月在輾轉中睡去。
……
次日一早,正當樓月在想怎麼去找雲心公主的時候,國君貼身的大太監就過來,說國君中午設家宴,請公主一起進午膳。
王嬤嬤立刻就興奮起來,“公主等見到國君了,可要好好向國君說一說自己的委屈。您一病數日,國君怎麼都不來探望呢?哪有父親不心疼女兒的,定是王後吹耳邊風,還有雲心公主那小……”
王嬤嬤把“小蹄子”這個話咽進肚子裡,她看出來最近公主並不喜歡聽她這樣說。
樓月聽了王嬤嬤的耳邊風,隻當沒聽見,打斷了她的話,道:“梳妝吧。”
她覺得王嬤嬤說得這都是什麼話啊,如今繼後乃後宮之主,怎麼王嬤嬤老挑撥繼後和西樓公主的感情呢?
雖能理解王嬤嬤作為先王後的身邊人,對先王後有感情,因此不待見繼後。可是,得罪了繼後,對西樓公主又能有什麼好處呢?隻是讓國君更加不喜西樓公主了。
王嬤嬤看到西樓公主的臉上十分平靜,不由得一愣,覺得公主怎麼愈發與自己離心了。明明從前公主很喜歡自己說這樣的話啊。
王嬤嬤雖不解,卻還是拿起梳子替公主梳妝。
見王嬤嬤終於不再吹耳邊風,樓月才鬆了一口氣。
說來,什麼先王後和繼後、什麼父王疼不疼愛的,樓月一點兒都不關心。這個位麵於她而言,就像是一場沉浸式的遊戲,她的遊戲目標隻與反派吳覆有關,其他人都是遊戲中的NPC,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和這個世界是隔了一層的,沒有必要去追究。
於是樓月坐在鏡前,任由王嬤嬤給自己梳妝,同時在腦海中翻閱西樓公主的記憶,準備提前熟悉一下國君與王後的性格。誰知道在西樓公主的記憶對這兩個人的印象非常簡單——國君是偏心爹,王後是妖豔壞女人。
樓月:……
沒有得到一點有用信息的樓月覺得很無奈,她從記憶中回過神來,然後被鏡子裡的自己嚇了一大跳。
呔,哪裡的照妖鏡,照出個什麼妖怪?!
西樓公主的相貌美麗漂亮,隻是她的相貌偏明豔大氣,並非女主雲心公主那爛漫嬌俏的氣質。照樓月說,這樣明豔大氣的長相,簡約明淨的裝扮就很好看了。
偏偏西樓公主和雲心公主卯上了,非要往嬌俏方向去打扮,粉的黃的各種絨花都堆在腦袋上,怎麼嫩怎麼打扮。
眼看這打扮越來越違和,樓月連忙叫停,“把這些首飾都拆了。”
正在梳妝的王嬤嬤手一頓,“公主,不喜歡這些釵環嗎?”
樓月找了個托詞:“病剛好,今天想素淡一些。”
王嬤嬤卻會錯了意,聽樓月這麼說,她點頭:“公主說的是,正是素淡一些才好,叫國君知道公主病中清減了,自然會心疼的。”
樓月:……你愛怎麼想怎麼想吧。
於是會錯意的王嬤嬤,將樓月頭上粉的黃的絨花卸下,最後隻給她梳了個簡單的發髻,斜插一根玉簪。梳妝也隻淡掃幾下,沒有那樣多的顏色堆砌,樓月這才終於看得順眼了。
……
所謂家宴,樓月本以為一家子人聚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便是了。但她貧瘠的想象力,顯然想不到皇家的奢侈。
金碧輝煌的宮殿中,侍女魚貫而入,將佳肴端在每個人的案桌前。
王子公主依照次序,端坐在自己的案桌後。
樓月瞥了一眼,見這宮殿中的王子公主加起來,竟足有四五十個!
幸得樓月有西樓公主的記憶,能將這些王子公主的臉與人名對上。這個是五王子、那個是六王子……這個是北玉公主、那個是南樹公主……
樓月翻了一下西樓公主的記憶,發現國君自十多年前登基稱王後,便在女色上很是放縱,尤其是近幾年國君年紀越大,民間的美人更是流水似的進獻入宮中。
王子公主便有五六十個,更不論後宮中的美人,如今也不知有幾百號人了。
樓月暗暗嫌棄——看來這個樓國國君,有點驕奢淫逸的樣子,不像個好國君啊。
侍女還在持續不斷地上菜,這午膳的豐盛,遠超樓月的想象。她麵前大大一張案桌,幾乎被擺滿,遠超一人的胃口,她根本不可能吃完。
但顯然,在皇家是不存在勤儉節約這個傳統美德的。
國君姍姍來遲,與王後攜手坐在上首,雲心公主因受寵,家宴的坐席一向是安排在國君身側的。
家宴開始。
國君與王後說著這個王子的功課,那個公主的婚事等,樓月則安靜低頭吃飯。她不欲增加存在感,力求一切規規矩矩,不引人注目便是。
但正是這種規矩,反而讓國君有些驚訝,他看了樓月一眼,終於問出了第一句關心的話,“西樓的病可好了?”
王後答:“太醫說已大好了,隻是身體到底虛了,臣妾已讓太醫院開了補身子的藥。”
樓月見國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也答道:“讓父皇擔心了,女兒如今病已大好。”
國君見樓月不似以往那樣驕縱,點了點頭,“病了一場,倒是沉靜了一些。難得。”
王後應和著國君的話點頭,“西樓以前隻是年紀小,如今大了,自然越發沉靜懂事了。”
說著,點了點雲心公主的額頭,“你呀,隻比你西樓姐姐小幾個月,怎麼還一團孩子氣呢。”
雲心公主扁嘴撒嬌:“有父王母後在,我就當個孩子就好啦。”
國君聽了便笑:“你這個性子……罷了,王後,你也不要為難雲心,我看她這個性子就很好。”
王後笑:“都是國君您把她寵壞的。”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看來國君很喜歡雲心公主啊,樓月暗想,係統說女主爹疼娘愛,是捧在手心裡的掌上明珠,此言不虛。
不過……在母後過世後,父皇如此明顯地偏愛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西樓公主的內心隻怕不好受吧,大概也是她性格越來越偏激的原因吧。
得不到父親的喜歡,那麼就做出許多出格的事情,逼迫父親不得不關注自己。常見的叛逆心態。
國君吃了口擺在案桌正中央的熱鍋子,覺得味道不錯,便對下頭的諸兒女道:“這道熱鍋子不錯,天氣冷了,正適合吃,裡頭的湯很鮮。”
諸位王子公主便齊齊將筷子伸向自己案桌上的鍋子中,吃了一筷子,也不管是真好吃還是假好吃,總之都紛紛迎合起國君來,紛紛說著“果然禦膳手藝好”。
樓月看著自己案桌上正中間擺著的鍋子,裡麵翻滾著熱氣騰騰的水蒸氣,乳白色的湯汁隨著水蒸氣逸散出鮮美的味道,裡頭薄如蟬翼的肉片翻滾著,樓月夾了一片,一吃,心裡對國君的美食品味表示讚同:好吃!
入秋了,天氣轉冷,確實很適合吃鍋子。
一張案桌上十多道菜,一個人吃,怎麼都是吃不完的。哪怕樓月已經很努力在吃了,但最後每道菜也隻是淺嘗輒止,到最後眾人放下筷子時,每個案桌上的菜都像是沒有翻動過一般。
哪怕是那道被眾人誇讚美味的熱鍋子,也是如此。
樓月看著自己案桌上的佳肴,心道:真浪費啊。
坐在溫暖的宮殿裡,聽著國君教導兒女們兄友弟恭這種翻來覆去的話,樓月思緒卻飄遠了。
不知為何,她腦中忽然冒出來一個念頭——不知道吳覆在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