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陪我走走。”顧折枝在下午的時候突然推開了艾渺房間的門。
“這麼早就回來了?”艾渺略略僵硬地轉過頭來,臉上的煩躁根本就懶得掩飾。
也是,總裁的工作時間本來也是很自由很彈性的,畢竟公司是他家的。就算顧折枝幾年都不去公司,他都依然是換月娛樂的總裁。
隻不過因為一些合作方都默認所有人都要拚命996,所以他很多時候為了談生意也會自己給自己加班而已。
然而合作方再不做人,他到底也是大總裁,勞心勞力的事都可以直接丟給下屬,所以即使回家晚一些,也依然頭腦清醒,甚至還有精力在莊園裡的健身房鍛煉兩小時再衝個澡。
艾渺當然知道他到底有多輕鬆——相對真正的打工人來說,所以對他的殺意一直都不輕。
即使知道外企一直被勞動法壓製,所以再怎麼過勞壓榨也不敢跟民企一樣公然地搞996大小周,但暗戳戳地讓一個人做三五個人的工作以節省成本不也是一種壓榨嗎。
今天顧折枝早早回來的行為,隻能讓艾渺感覺更加煩躁,因為艾渺真的不想看到他。
艾渺穿的自然不是她來時穿的那款白底粉碎花的泡泡袖棉布連衣裙了,現在她從裡到外都穿著顧折枝給她準備的衣服,隻不過顧折枝也確實很了解她喜歡和適合的風格。
她今天穿的是淡粉色帶蕾絲邊的真絲花羅連衣裙,領型是複古的流線型V領,略微落肩,袖型仍帶點泡泡袖的感覺。
罩在外層的四經絞羅是定織定染的星花蔓枝暗紋,裙擺、袖口和領口層層疊疊的白色蕾絲也是百分百真絲的材質。
內搭的襯裙又是白色的櫻落流水紋真絲湖綾,襯裙的肩帶和下擺上又鑲了同色的真絲蕾絲。
“走吧。”顧折枝並沒有問艾渺願不願意,直接把她給拽了起來,艾渺甚至都來不及拿手機。
所以她也抗議了一句:“等等!我先拿一下手機!”
顧折枝還是沒有鬆手:“然後你就光顧著看手機,不願專心陪我了。”
“……”
他真的非常討厭。
“那讓我同步一下稿子!”艾渺突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
“那可以。”顧折枝雖然不是創作者,但到底在文娛行業混得也蠻久,所以也理解這種“就算地震海嘯火山爆發了也要保存/同步做到一半的稿子”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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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他們此前完全沒交流那絕對是假的,此前顧折枝每次故意跟艾渺“偶遇”的時候,他們不管是聊文學作品還是聊比較知名的外國通俗小說都能聊得幾乎可以引為知己,隻不過一旦聊起與文學無關的話題就會突然冷場而已。
而自從顧折枝將艾渺強奪到他的莊園做他的“所有物”之後,艾渺就一直在跟他冷戰了。
現在,艾渺依舊冷著臉不理會顧折枝,而顧折枝也因為她的冷淡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兩人隻能沉默著在一望無際的莊園裡並排踱步。
這並不是一座常見的洋式莊園,而是以一棟中式大彆墅和周邊一些院子為中心擴散開來的龐大園林,假山、花草、湖泊、喬木都不缺,好在現代生活設施也不缺,隔幾年就更新一次以保證生活的舒適。
但有一說一,艾渺還是覺得這裡挺壓抑的,呆久了確實會對除西幻之外的古代組題材產生排斥感,以至於她甚至連武俠都不太想開了——反正武俠在網文圈本來就是比西幻還涼的北極圈題材。
顧折枝確實也是個矛盾的人,他入外籍、信基督,同時又對老家的“傳統”分外迷戀,在日常談話中總能隨機從東方西方兩個方向挑出一種舊思想忽然刺艾渺一下。
然而在討論文學作品和那些出版線的通俗小說時,顧折枝又會沒事人似地將中外兩邊舊思想對他的影響全部暫時藏起,一百八十度轉變成一個能與她相談甚歡的新青年。
這就是他們隻有在談論文學和創作時不會冷場的原因。
隔壁現言組大約還沒出現過這種複雜到不該出現在碧落海的人設……吧?
其實艾渺也不怎麼確定,因為她正式成為作者前看得最多的網文還是各種衍生,包括名著衍生。
她搜名著衍生看時如果遭遇了裹腦腐朽到完全違背了原作本意的創作,還會氣得想打人,那種生氣的感覺也造就了她寫作時的一些謎之堅持那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要裹腦不要low……扯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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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折枝堅持不使用任何代步工具,走了一陣後才決定在一間湖心亭裡休息一會兒,拿起手機發了一段語音就搖來了為他們撐船的人。
亭子裡的桌椅和周圍一圈欄杆都一塵不染,無形中暗示了他的財力——足以雇傭到足夠多的人為他打理這麼大的一座莊園。
換月娛樂的財力到底有多雄厚啊?艾渺這樣想的時候,顧折枝拿起手機又發語音給誰交代了一些什麼,然後馬上就有兩個傭人端著茶點乘另一艘船來了又離開。
她品不出茶的好壞,隻覺得盤子裡的荷花酥造型很漂亮,口味其實也還行吧,但她精神壓力太大,所以淺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而顧折枝在飲食方麵向來克製,所以對於這種漂亮的糖油混合物也隻是象征性地嘗一小口就放回盤子裡了。
“……”
還是沉默。
艾渺偏過頭,包圍著湖心亭的湖裡,粉紅色的荷花和碧綠的荷葉交相輝映,確實很美,但她現在沒有心情欣賞任何美景。
隻有在想起她總有一天能離開這個壓抑的地方時,艾渺的心情才能稍微好一點,隻不過在轉折到來之時,她還需要挑戰一些離譜的報複。
幻化,寫稿,一個都不能缺,玄學和靠玄學提升的寫作能力是她唯二的籌碼。至於與筆名同名的社交賬號,她並不打算刻意經營,因為她並不擅長扮演一個能讓所有人滿意的完美假人。
“渺渺。”顧折枝卻在此時突兀地開口,“還在想著離開我嗎?”
“你以為呢?”艾渺依然毫不掩飾。
他又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與他對視:“離開我後你又能再依靠誰?你對彆的男人來說已是不潔之身……”
“顧折枝你到底是從幾幾年穿越過來的?新中國成立的時候沒通知你家嗎?哦我忘了,你家四九年的時候連滾帶爬逃出去了,改開後你爸才回來投機開娛樂公司。但回來歸回來,加拿大國籍還是絕對不能放棄的是吧。”艾渺將顧折枝捏著她下巴的手一掌拍開。
其實移民也好投機也好,艾渺對此都是中立態度,隻要彆整天買熱搜炒作還要踩普通人一腳就行。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行為可以作為對線時的話柄,用來反複鞭屍。
但艾渺的對線話術對顧折枝來說實在過於不痛不癢了:“我在中國時是中國人,在加拿大時是加拿大人。但你呢?生在這樣的地方,如今又失了清白,現在除了我又有誰還能接受你?”
艾渺很想打他,但長年累月宅著寫稿不運動再加上獨居時生活不規律造成的加倍虛弱讓她根本就打不過這個經常健身滿身肌肉的人,所以現在她一如既往地被顧折枝輕易地抓住了雙手壓在了剛剛坐著的檀香木長椅上。
她本想說“我不靠任何人也能活著,滾回你的棺材裡吧”,但顧折枝又用他毫不講理的吻堵住了她的嘴。艾渺試圖掙紮,卻還是動彈不得,隻能從喉嚨中發出微弱的嚶嚀聲。
他的吻漸漸往下轉移,下巴、脖子還有更往下的地方。艾渺察覺到了他接下來可能會做些什麼,愈發恐慌起來:“顧折枝你停下!萬一被人看到了怎麼辦?”
“誰在乎呢?誰又敢看呢?”顧折枝是不在乎的。
艾渺這下子真的火冒三丈了,她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氣將顧折枝一把推開,轉身翻出湖心亭三二一跳。
人工湖還挺深,她沒有摔到哪裡,就是湖水嗆入口鼻時的感覺非常難受。
【係統·丹特利安:“宿主你在乾嘛啊啊啊啊啊啊啊!!!”】
*
再次醒來的時候,艾渺回到了她在這座莊園居住的房間裡,窗外的天空已經被濃稠的夜色覆蓋殆儘了。
好消息,她的頭發已經被不知道哪個倒黴的雇員給幫忙吹乾了。
壞消息,顧折枝也在這裡。
更壞的消息,江令舟怎麼也在?
“……”
“怎麼回事?”艾渺艱難地開口,總覺得她的記憶似乎斷片了。
江令舟推了推眼鏡,麵無表情地說:“跟溺水倒是無關,是突發心悸造成的昏迷,你有很嚴重的亞健康狀態。實話說他對我奪命連環call的時候我還以為你真的沒救了呢。”
【係統·丹特利安:“要不是我打開了水底供氧係統,而且那家夥就在旁邊,還不要命地跳下去撈你,宿主你就真的要被淹死了。”】
【係統·丹特利安:“還記得嗎,你在一周目跳了兩次,第二次特地選了半夜的時間。”】
“……”
全身上下嘴最硬的虛弱死宅現在還是很想打人。
艾渺歎了口氣,拉過被子蒙住頭。都說衝動是魔鬼,現在卻是魔鬼的水底供氧係統在她衝動時救了她一命。
至於顧折枝不要命地撈她上來這件事,已經被艾渺給選擇性忽略了。
直到家庭醫生一步一回頭地回避跑路,顧折枝才輕聲說:“抱歉……”
“……”
艾渺將頭從被子裡伸出來,給了顧折枝一個大白眼:“我不想看到你。”
*
江令舟在離開莊園之前,倒是特彆嚴肅地提醒了顧折枝以後千萬彆再刺激她了,這次跳湖能被顧折枝及時救起來,不代表下次也能被誰及時發現。
“除非你對那個女人並沒有你自以為地那麼深情,不然還是趁早放手比較好。”江令舟離開莊園之前如此意味深長地對顧折枝說,“很多事都是強求不來的。”
今天對顧折枝來說真的非常可怕,而他隻是實在想念以前艾渺還沒那麼厭惡他時的那些日子而已。但不知何時起,他就越來越患得患失和偏執,以至於將她給越推越遠了。
送走了家庭醫生後,顧折枝又去往艾渺居住的那個最深最隱蔽的房間。此時她已經睡著了,是不是所有寫作的人都需要比一般人更長的睡眠時間去為自己造夢?
她的睡顏真迷人啊,顧折枝這麼想著,在她的臉頰上輕輕一吻,最終還是沒有再打擾她,輕輕掩上房間的門離開了。
*
記不清的夢中驚悸讓艾渺在離天亮還遠的時候猛然醒來,她直愣愣地坐起,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想打開床頭櫃上的小夜燈,但又總覺得現在不是開燈的時候。
她就這麼愣愣地坐著,有一瞬間甚至都忘了她在哪裡、她是誰。
然後她似乎想起了今天是什麼日子,於是打開碧落海app進入夾子。她這次竟然衝上夾子的前排了,幻化提升的不僅僅是腦速,還有技巧。
其它方麵的幻化也確實有用,儘管舉報中心有一大堆她的名字,但沒有一個是真的被判了的。
然後她大半夜地又手滑點進了改版後總是讓人會手滑滑進去的匿名版,依然習慣性點進了還在炮火連天中的寫作交流區,然後就驚了。
“什麼?!”
寫作交流區的情況讓艾渺當場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