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因為想要充分準備、唯恐讓人失望的緣故，這本驚悚逃生外加玩家群穿類型的蒸汽朋克文的存稿速度遠不如之前那兩本不用考據任何曆史背景和基礎設定的舒適區幻言。

艾渺一邊存，一邊改，一邊冷汗潺潺。

存著存著，今天又天黑了。

對顧折枝來說，這是一個有點麻煩的禮拜日。

他無意中又來到了艾渺居住的那個最隱蔽的房間，下意識開門，發現她又忘記開燈了，但電腦的屏幕還亮著，台燈的光也夠她看鍵盤。

她還在寫稿。

顧折枝沒有打開頂燈，隻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她。她是那麼地專注，以至於都沒有發現顧折枝已經在她的背後站了很久。

他當然知道艾渺肯定聽到了他安慰竺薔薇時說的那些話，而且他也確實無法給她“名分”——這個詞對她來說肯定太落後了，但顧折枝依然抱著一點點“如果她有一點喜歡我，會不會覺得很難過呢”的猜想。

但也有可能是“期待”吧。

她此前也主動過一次的，雖然是出於促狹捉弄的目的，但顧折枝仍然期待著她至少能回應一次他的愛。

然而顧折枝著實看不出來艾渺現在的情緒，她全身心都撲在了她的稿子裡，專注的神情讓顧折枝甚至不好意思猜測她或許是在化傷心為動力。

直到艾渺伸了個懶腰同步了數據，然後退出了電腦端的帳號，一轉頭發現顧折枝就站在門口，嚇得差點尖叫出聲。

“休息了？”顧折枝三步並兩步走了過來，將艾渺打橫抱起，“白天聽到我那樣安撫未婚妻，你竟然一點都不難過嗎。”

艾渺嘴角一抽：“我又不喜歡你，為什麼要難過？”

她這一句話反而讓顧折枝難過了。

原來她的心是捂不熱的。

顧折枝冷笑一聲：“但你再不喜歡我，也隻能屬於我。”

說著就俯身將她放到了床上，用惡狠狠的深吻將她的嘴堵了個嚴嚴實實。

他實在太喜歡她獲得滿足時顫抖的身/體與緋紅的臉頰了，尤其她總是能那麼快地滿足，反複顫抖的身/軀和兩頰迷人的淡血色總是能讓她的抗拒和求饒顯得像是在欲拒還迎。

“你真的不在乎嗎？不在乎隻能當我不見光的情人這回事？”顧折枝在結束時如此問道。

艾渺在他的懷裡蹭了蹭，有氣無力地說：“就算我其實是在乎的，又能怎麼樣呢？何況我本就不會在乎，因為我不可能愛你。”

結果就是顧折枝又強迫了她一次，這一回她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乖順地承受，這是與徒勞掙紮時不一樣的一種誘人。

顧折枝不願聽她說“不愛”，她越是抗拒，就越是要用行為提醒她，“你是我的”。

*

又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艾渺雖然很討厭碧落海匿名論壇一言不合就組團開罵、連罵架都是一邊倒的風氣，但她打開碧落海app時還是總手滑滑進論壇裡。

因為app裡的匿名論壇板塊實在是一不小心就會被點到，令人懷疑這個網站的主營業務到底是網文還是論壇。

匿名論壇的寫作交流區依然炮火連天，有好多人都在說要跑路了跑路了大不了捂緊馬甲不想養筆名的事了。

畢竟百倍反噬還沒結束呢，所以那一小撮被反噬的人是真的賺不到錢了。

掃了兩眼匿名論壇寫作交流區那群被百倍反噬的人的喊涼發言，以及要求取消違約金製度免費解約的炮火連天後，艾渺趕緊起床洗漱換衣服被那個等在門外的女孩帶去早餐室。

緊張兮兮的早餐時間過去後，又一頭紮回了房間裡。

電腦打開後先去網頁端的舉報中心看看，最近她生在走V前榜的連載漲幅快得實在有點可疑，但好歹一周內超過了五十，可以申請收藏自查。

果然有問題，難怪這個榜期輪空了，幸好沒被發黃牌。

艾渺皺了皺眉，調了一下存稿箱放出存稿的時間。反正現在這收藏數據順V是妥妥的了，還是趕緊放夠五萬字入V吧，免得夜長夢多。

調整完存稿時間後，艾渺又鬼使神差到匿名版的寫作交流區看了看，好家夥，那群人的新連載連完結V線都苟不到了。

是的，不管此前是什麼樣的成績，新連載都是連完結V都苟不上的收藏。

【係統·丹特利安：“這個百倍反噬是很精準的，中招的隻有給宿主刷收和組團舉報宿主的老麵孔，也就是以前常駐匿名版寫作交流區的那一小撮一點點事就組團大罵的蟑螂呢。”】

“我尋思著夾子上怕不是也得再被反噬一批，如果我的潛意識真有那麼神奇的話。”艾渺悄聲對係統說。

【係統·丹特利安：“隻要宿主的潛意識足夠強大，那遲早就會讓所有與宿主作對的人被百倍反噬的。”】

“夾子”指的是收藏夾旁邊的一個自然榜單，點進去能看到所有三天前入V的作品，這也是碧落海流量最大的一個自然榜。

這也是最腥風血雨的一個榜，關於這個榜單的種種撕咬也是碧落海匿名論壇的日經話題了。

舉報，掛人，刷負，各種斷章取義，越是夾子前排的作者就越容易被同行各種搞。個彆頻道甚至還有人專門開了匿名群，就是為了搞人。

*

現在，艾渺急匆匆調整連載存稿放出的時間，急匆匆申請了入V，這才鬆了一口氣，繼續存稿《在蒸汽遊戲逃生》去了。

《在蒸汽遊戲逃生》走的就是微恐群像路線，不同立場的玩家之間矛盾重重，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臉譜惡毒女配。

故事氛圍非常詭異瘋狂，而且靈異味很重，撤掉蒸汽朋克元素放到民國寫成民國背景的驚悚向大逃殺其實也行，但這樣的話就會非常容易觸線，甚至可能被上綱上線。

當然最後無論如何都得he，隻是沒法掰成包餃子的he。但強行he也是he，所以主視角玩家與她的官配NPC都必須活著，就算留下了終身的陰影也必須活著。

艾渺有信心覺得她能用波折橫生的敘事節奏、拉得很長的期待值、以及無論如何都要he的結局來保證收益和完結續航收益。

*

正存著稿呢，丹特利安又有話要說了。

【係統·丹特利安：“那群人現在離各自頻道的完結V線依然還很遠呢。”】

“這麼誇張的嗎？”艾渺停下了飛快打字的手，“我記得那裡麵有不少自稱是完全能靠寫文生活的人吧？好像都是成績可以的全職？”

雖然匿名論壇誰都不知道誰是誰，但如果那些人說的是實話的話，好歹曆史成績都達到全職需要的收益了，新連載還入不了V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係統·丹特利安：“因為百倍反噬是終身的嘛，不然就不是百倍反噬了。”】

這下子艾渺又坐不住了，本想到社交網站上搜搜“碧落海涼了”這條熱搜的後續反應，但她還是逼著自己先存稿了新的一萬字，這才在下午短暫休息放鬆時搜了一下“碧落海涼了”的關鍵詞。

社交網站裡的讀者比匿名論壇裡的讀者更關注這回事，一些看法是碧落海真的要完了太太們都快跑吧；但也有一些人表示喊涼的作者幾乎都是女德典範，她們喜歡的作者收益和數據都好好的，喊涼的怕不是一直躺在功勞簿上吃老本終於躺不住了吧。

【係統·丹特利安：“宿主又是怎麼看的呢？”】

艾渺捏著下巴沉思半晌，才說：“如果我不知道這些都是我的潛意識造成的，我也會心驚膽戰生怕跑得不夠及時造成付不起賬單等問題。”

【係統·丹特利安：“但宿主現在已經可以脫離出凡人的視角了。”】

“我仍然是個凡人。”艾渺抬頭遠眺時揉了揉後頸，又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你也說過，非天賦者也能進行幻化，天賦者隻是多了一個操縱他人命運的可能性。但我現在起也需要控製一下自己的潛意識了。如果我肆無忌憚地對人進行過度報複，後果肯定會很嚴重。”

“我喜歡西幻，自然也了解過傳統奇幻。在傳統奇幻中，力量往往伴隨著代價，隻希望我現在意識到這一點時還不算晚。”艾渺重新坐下，繼續存起了稿。

【係統·丹特利安：“過度報複是無法避免的，因為越是天賦者潛意識就越容易暴走，宿主。”】

艾渺又暫停了打字的手：“如果我真的是天賦者，那我一定有控製潛意識不要暴走的能力。”

【係統·丹特利安：“幻化的天賦隻能讓你更容易得到你想要的、報複你想報複的，但潛意識的暴走也是無法避免的，你不能控製你的潛意識不暴走。”】

“……”

那些人還活著，說明艾渺現在的潛意識還是覺得他們很難殺。

*

事已至此，先存稿吧。

艾渺歎了口氣，繼續靠著她因強化了本就有的幻化能力而變得無比靈活的大腦飛速存稿，全身心都沉浸在視角人物那平靜又絕望的瘋感裡。

正文的恐怖程度比她預想得還要高一些，這不是問題，隻要敘事節奏夠好、期待值也就是鉤子留得夠足，故事再恐怖都會有很多人喜歡。

現在的潮流是審判戀愛腦，這是當代思潮，卻實在算不上什麼“新潮”，而是伴隨著階級日漸固化、資源分配不均、社會保守化而來的“舊潮複生”。

艾渺不打算無腦跟風，視角人物隻是自以為封心鎖愛了而已，這也是最後無論如何都能強行he的關鍵點。

畢竟故事不是徹底架空，而是類似《差分機》那樣給近代背景加入蒸汽朋克元素的半架空。介於簡體中文區的種種限製，這個故事裡隻能存在“現在”，“過去”和“未來”都必須一片空白。

所以為了稱王稱霸徹底封心鎖愛什麼的就彆想了——尤其艾渺因為受不了太衝的天龍人味所以也不會勉強自己去看爭霸流網文，就算腦子抽風了想寫從未看過的“爭霸”，也不知道該怎麼寫。

她的舒適區，永遠都是各種各樣會愛會恨有血有肉的“人”，“人”才是最重要的。

【係統·丹特利安：“宿主，先彆寫了，快去舉報中心看看！”】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