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方草卻在江暮歸門口停留，戀戀不舍的樣子。
“還有事兒嗎？”
方大姐問：“您說謝侍郎為何知道你不會追究此事？還專程讓我問你。謝侍郎對你好像很了解。”
江暮歸道：“不是他對我了解，而是此事換做是他，他也不會追究。我和他的思維是一樣的。”
“思維是什麼？”
江暮歸頓住，絞儘腦汁想出了一個解釋：“我和他是一類人。”
方大姐心想，謝侍郎都知道你們是一類人那就是對你很了解嘛。
解開疑惑，方大姐抬腳欲走，江暮歸在門邊看到一道圓乎乎的黑影。
她清清嗓子，“出來。”
門框突然長出一隻白嫩嫩的胖手，那黑溜溜的眼睛比月亮還亮。
方大姐呼氣，過去拎住吉祥的脖子：“你在這兒偷偷摸摸的乾嘛？”
“阿娘，我想想聽聽你和暮歸姐姐說話嘛。”
吉祥逃到江暮歸膝蓋上趴著，“暮歸姐姐，聖人所說的以直報怨就是如此麼？”
江暮歸摸著她的頭，“那你想多了，姐姐不是那麼大度的人，更不會以直報怨。姐姐隻是覺得樹敵太多會讓自己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有個偉人曾經說過，要擴大統一戰線，壯大有生力量。”
“不懂~”吉祥糯糯回道。
“嗯……姐姐想想……”江暮歸一邊捏她的臉，一邊無聲尖叫——
真是太可愛啦！小孩子的臉怎麼那麼軟呢？！
“從利益的角度講，我追究他不僅讓他記恨我，還讓其他同行覺得我是個小氣的人；從名聲的角度講，老板好，小店才會更好。”
吉祥遲鈍地點點頭，又問道：“那姐姐是不是明日要去找他？”
江暮歸捏她臉的力道又加深了——
啊！不僅可愛，還聰明！
江暮歸冒出些上不得台麵的聲音，道：“我們吉祥真是聰明。但姐姐要找的不是他，姐姐還等著他上門請罪呢。”
“唔？他會嗎？”
“等著看吧。”江暮歸得意揚眉，最後拍拍她的小臉，“不早了，趕緊去睡覺。”
翌日，她一覺睡到了大天亮，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
她收了許多員工，如今采購食材這類小事已經不歸她管了，連一些簡單的菜品也不用自己做。
把手藝教給女廚娘，把現代管理記賬之道教給吉祥和會計，把如何做好做優同城跑腿教給小廝。
企業隻要能自主運行，那就是她這個老板的成功！
如此，自己也能得空想想彆的事兒。
江暮歸算算，謝渡為官不好直接做生意，所以同城跑腿她是名義上的老板，但實際是要和謝渡五五分紅的，算半個老板。
翹著二郎腿曬太陽，江暮歸腳丫子上下晃動，心情十分不錯——
她現在也是一個半老板了！
成為女總裁指日可待。
晌午一過她便上街找木匠做桌椅，順便找鐵匠打兩個鐵盒子。
做桌椅是因為要擴大店麵，往後食肆可分為兩個部分，下麵那層茅草簡單搭建的用來招呼尋常工人百姓，菜品都平價。
此外還得再建兩三個雅間，供文人墨客和有錢富商前來享受。
鐵盒的作用約等於市長信箱，用來征集食客們的意見。
出現次數最多的意見她會根據實際情況考量實行。
隻是專門在左邊建小雅間費錢不說，古代生產力低下，這建起來得等到一兩年後了。
雅間自得突出一個“雅”字，她去問過謝渡，他們長安城裡的貴人若是要吃得風雅，菜品名字、樣式好看是必須的，流水假山、花卉竹叢、弦樂詩詞都得配合著來。
一句話，環境很重要。
而她江暮歸做事要做就得做好，要做就要做得不同凡響。
所以尋常雅間不行，室內室外布局，哪怕是從雕花窗裡望出去的風景都要經過設計。
這一套流程下來，所需時間就更久了。
但顧客是不會等你那麼久的。
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大概就是“聯動”。
所謂合作共贏，就是這個道理。
回到食肆，江暮歸吩咐人把鐵盒打在牆壁上後便踏上了雙方洽談的道路。
江暮歸選取的是錦城第三大酒肆——
常來閣。
為顯示對本次合作的高度重視，江暮歸還換了一身衣裳，髻上插了一支新得的白玉簪。
“欸欸欸，來乾嘛的？”迎客的小廝見江暮歸身量不高，臉上仍有稚氣斷定她是個前來搗亂的小孩。
江暮歸禮貌待人，回首行禮，又溫聲細語道：“我來吃飯，不成？一間最好的房，再告訴你們老板，有人要見她。”
江暮歸為人低調，行事高調，直接摸出兩錠黃燦燦的金子堵住他們的嘴。
“嫌不夠麼？”江暮歸昂首挺胸，將財大氣粗這四個字表現得淋漓儘致。
又是一錠金子出現。
小廝立即換了一副嘴臉，道：“客官裡麵請，我們一定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客官，隻是我們老板向來傲氣，一般不會親自待客的。”
做生意的人講究傲氣？江暮歸不理解。
至少她的傲氣早就被銀子砸彎了。
江暮歸道：“你們說不說是你們的事，你們老板來不來是她的事。記得通傳時就說有一位姓江的小娘子要見她。”
江暮歸又摸出兩粒碎銀放到小廝手上。
等了約莫半刻鐘，上菜了！
第一道菜是水煮肉片。調料基本和江暮歸做的差不多，紅油瑩亮，用料紮實，一看就是舍得下本的。
隻是在肉片的口感上兩者就差得遠了。
江暮歸以傳統的過濾濃縮方式提取出了含蛋白酶的木瓜汁，多次實驗後與澱粉等物調配做出了嫩肉粉。
嫩肉粉不僅能有效蓋住豬騷味，還能使肉片的口感更滑嫩，避免肉質老化狀況。
“江小老板覺得我這水煮肉片與你的比起來如何？”
循聲望去，隻見一穿水紅團蝶浣花錦衫的女子扭著跨風風火火地走來，音色雖細卻不尖。
江暮歸起身叉手問好，客套道：“千人千味，我做的自然是我最喜歡的口味，老板娘若不嫌棄，我今夜就叫小廝送一份來。”
老板娘豪邁落座，一腿立著，一腿放地。
“老板娘怎麼稱呼？”
“姓趙，以前做奴婢時主人家賜了一個名叫勺，因為我是廚房掌勺的，就喚作趙勺。”老板娘嗬嗬冷笑，“不過我覺得這個勺不好聽，就花錢請人給我改了一個字，叫趙芍，芍藥的芍。”
“熱烈奔放，轟轟烈烈，倒是很合趙老板。”
趙芍麵部肌肉向上提拉，壓了壓自己的聲音，才回道：“江老板今日來有事要說？如果是為了昨日的事興師問罪，懷疑到我頭上，那我告訴你，你找錯人了。”
江暮歸聞言不僅不生氣，還乾了一杯酒。
“就喜歡趙老板豪爽的性子！”
趙芍也乾完一杯酒，“我不會說話，所以醜話總是說在前頭，隻要江老板不嫌棄我是個粗人就好！”
江暮歸道：“我自然知道不是趙老板做的，是春福酒館的老板的做的，不好說……”
江暮歸三句奉承打開了趙芍的心扉，她嘰裡咕嚕開始說唱，“他們男的都那樣，整日裡不乾正事兒，就想著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卻轉過來說我們女人事兒多心眼小，沒得叫人惡心。”
江暮歸心想，看來趙老板被男人傷過。
兩人酒逢知己千杯少。
吃著吃著就從一道菜變成了十道菜，從食材選購說到了香料價格。
又吃著吃著趙芍說請江暮歸吃飯，還把那三錠金子又還給了江暮歸。
說到最後，兩人就在雅間裡拜了把子。
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和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姐聊的不亦樂乎！
“誰說隻有男人才有忘年交？”趙芍道。
江暮歸紅著臉道：“趙~老板！這樣叫你太生分，以後我就叫你一聲姐，還拜托你多照顧著妹兒一點！”
“說的什麼話，用請字就還不當我是自家人，照顧你是應該的！”
情到深處，氣氛到了，江暮歸終於開口：“趙姐姐想不想與我合作，我們一起賺錢。”
“怎麼個合作法？”
“你看，我那兒就是個小村莊，上不得台麵。趙姐姐這兒金碧輝煌的哈，最適合用以走高端路線。”
做了十年生意的人是個鬼靈精，趙芍不懂江暮歸完整的計劃，但是知道江暮歸想用她的雅間。
聽著好像還算可行。
“妹兒你細說。”
“錦城有許多達官貴人喜歡我那兒的菜和吃飯的活動，但環境實在不好，我也不好意思多收錢。但是趙姐姐如果願意合作就不一樣了。”
“往後常來閣有個區域就是常來和暮沄的夢幻聯動區，在常來閣也能吃到暮沄小店的招牌菜，暮沄小店有的活動常來閣也有，而且做的更風雅。不僅如此，暮沄和常來的廚子還可聯合製作新菜，而這新菜僅供聯動區的人食用。”
“利潤嘛，自然水漲船高。”
趙芍從沒想過生意還能這樣做！
同行三分毒，她不是惡人，但對於同行能做到的僅僅是不落井下石。
而江暮歸這法子若是真的實行，兩方都能賺錢！
江暮歸繼續道：“為了不讓錢傷咱姐倆的感情，這帳得算清楚了。我雖相信趙姐姐不是那種為了蠅頭小利使手段的人，但為避免糾紛，我還是會派人來記賬，和常來閣的小廝一起記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