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1 / 1)

自打上次遇刺,傅知許又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出門。

傅伯庸沒有查到幕後主使,刺客皆是江湖人,拿錢辦事,並不清楚主顧的身份。

不過好在傅家內部的蠹蟲被找了出來,不是什麼重要人物,隻是傅家花園裡的普通花匠。他起得早,湊巧撞上了傅夫人院子裡的人去找傅知許,因機會難得,就立刻通知了上線。

想是幕後主使早就準備舍棄這枚旗子,等傅伯庸找到花匠之時,他已服毒自儘。

傅夫人一直煩心此事,時常將傅知許喊過去念叨,不止傅知許受罪,連謝長歡和傅知琛都沒有逃過。

每每行至主院,傅知琛皆是一臉菜色,謝長歡和傅知許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靜。

傅知琛:我雖是個三腳貓的功夫,但比起哥哥來,還是好上太多了,阿娘根本不需要操心我,況且不會有不長心的刺客惦記我。

傅知琛所想的確不錯,外界對傅家的大部分目光都集中在傅伯庸和傅知許身上,傅知琛安全得不得了。

可敵不過傅夫人對兒子的關心,此時傅知琛的腦中冒出了一個餿主意:

可以讓謝姐姐教我和哥哥功夫……

傅夫人覺得主意甚好。

傅知琛預謀已久。

傅知許一臉拒絕。

謝長歡隻想就地遁走……

虧得傅伯庸的出現打斷了傅夫人和傅知琛的美夢,也拯救了另外二人。

謝長歡來傅家隻為傅知許一人,她完全不想管盛京的風雲,其餘事也是能躲則躲。

而傅伯庸也清楚自家兒子幾斤幾兩,小兒子暫且不論,長子毫無練武的天賦。再說,經過不久前的刺殺,他也知曉了謝長歡武功高強,非尋常人可近身。

謝家大小姐的暗衛果真了不得!

樓暘兄真是我的好兄弟!

傅伯庸再次懷念遠在雲州的謝樓暘……

可,傅夫人又繼續憂心忡忡,滿臉疲憊,生怕哪次傅知許就出了差池。

謝長歡看著傅夫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的阿娘,那個日日因她憂心的母親。她不願阿娘難過,也不想傅夫人這樣。

這些日子,傅夫人對謝長歡照顧頗多,雖有感激的成分在,但她對謝長歡也是真心喜歡,故而經常派姚姑姑送衣物和吃食去清和苑,少不了噓寒問暖。

傅夫人和謝長歡的阿娘很像,都是柔弱的婦人,又同樣的溫柔善意。

糾結,又放棄……謝長歡下定決心,出聲道:“大人、夫人,長歡有一個想法。”

傅夫人笑了笑,“怎麼了,長歡?”

“夫人,我知您憂心公子。但不是長歡自謙,我一人完全可以護好他。既然您這般擔心,也為了避免意外發生,我可以幫公子培養暗衛,這樣也能多一重保障。”

傅夫人拍手,謝長歡的話說到了她的心坎上。

傅伯庸沉思:這不失為一個好法子,也是他一直想做的事,隻可惜從前日子太過安逸,暗衛的用處不大。

傅伯庸:“長歡,本官多謝你!隻是培養暗衛不易,你可能要花費很多心思。當然,若你有什麼需要的,傅家會傾儘全力助你。”

“大人不必客氣,培養暗衛之事於我而言不算困難,您儘管放心交於我。”

傅夫人終於放下一樁心事,她起身握住謝長歡的手,“長歡,我真的太感謝你了!我也沒什麼能做的,晚間你留下用膳吧,我親自下廚!”

謝長歡手足無措地,手都不知是該讓傅夫人握著呢,還是收回來好,隻能答道:“不客氣的,夫人,不用這麼麻煩您。”

“要的,要的!”傅夫人雷厲風行,說乾就乾,急忙牽著姚姑姑往小廚房去了。

人都走遠了,她的聲音卻始終盤桓在附近,“糖醋魚,糖醋蝦……聽說長歡愛吃甜的。”

而謝長歡沒有留意到的是,剩下的人臉色突變。尤其是傅知琛,他隻想趕緊跑。可是,他拗不過傅伯庸和傅知許,他的親爹和親哥,默契地一人抓住了他的一隻手。

無路可逃……

謝長歡在想著訓練暗衛一事,此事其實並不容易,一般來說,暗衛都需打小培養,以致在最大程度上保證他們的忠誠。

若是從此刻開始,著手去尋能當暗衛的好苗子,時間過於緊迫了。但是,傅家家大業大,是大晉權力中心的百年世家,傅家當真沒有隱在暗處的人嗎?

謝長歡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傅伯庸身上,與一直觀察著她的人視線相撞。

傅伯庸知道,她想到了。

他讓傅知琛先出去,但是不準出府,並特地囑咐了小廝盯緊他。

謝長歡不明所以。

傅知許埋頭暗笑……

傅知琛怒氣衝衝!

傅伯庸假裝什麼都不知道,隻是讓謝長歡坐下。

“長歡,想來你也猜到了,傅家暗地裡是有一批人,隻是離合格相距甚遠。都怪本官不懂得居安思危,直到暴雨將傾才後悔莫及。”

傅伯庸歎氣道:“因那些人不成氣候,所以本官才會將你尋來,保護知許。我會把傅家的人交予你,讓你來訓練。”

謝長歡就知道,浸淫官場多年的老狐狸豈會全然未作籌備?可這麼大一個爛攤子,她隻想謝絕。

“大人,您不必將所有人交給我,而且,我抽不出時間教太多人。在我這裡,公子的安危最重要。”

在我這裡,公子最重要……

傅知許迅速抓住了這句話,耳朵唰地一下,紅了。長歡,怎的如此說話……

“也好,那晚些時候,我親自帶你去挑人,就專門做知許的暗衛。”傅伯庸也覺得謝長歡的提議更為可靠。

謝長歡點頭,“是,大人。”

傅伯庸:“知許,那先如此決定了,你到時一同前去。”

傅知許:“啊,好的,阿爹。”君子聽思聰,勿妄念!長歡壓根不是這個意思啊……

-

晚膳時,謝長歡夾了第一口糖醋魚,這才明白為何傅伯庸不準傅知琛出府。

傅夫人的廚藝,可真是……令人稱奇。桌上的糖醋魚、糖醋蝦和糖醋豆腐還好,隻是糖加多了些,醋放少了些,稍微有點齁甜,入口並無太大問題。可傅家父子三人麵前的菜,實在是各有“特色”。

珊瑚雪花雞泛著黑,酪酥蹲上覆有一層綠色的不明物,還有好幾道不知名的菜。

謝長歡埋頭苦吃,當然隻碰靠近自己的菜,再不時地心虛附和傅夫人,同時聽著傅家父子三人違心的誇讚。

這頓飯謝長歡吃得是心驚肉跳,生怕傅夫人給她夾菜。她心想,看來往後是千萬不能再和傅家人一起吃飯了,這福氣她有些消受不起。

飯後,美其名曰消食,傅伯庸帶著謝長歡、傅知許和幾個護衛去了城外的莊子。

許是突然起意,無人發現他們出了城,路上亦無異事發生。不過,這一切並沒有逃過隱閣暗探的眼睛。

太子府。

晉洛晏問道:“老師和傅知許出城了?懷瑾,你何時這麼關注傅家人了?”他真的很困惑,懷瑾這人做事,從來都是氣定神閒、波瀾不驚的。

當然,一般的事都入不了他的眼。

晉洛晏也想過是懷瑾想要結識傅知許,但後來想想,又隻覺不太可能。懷瑾看著冷心冷情,實際上也是真的冷。當初要不是他自作聰明舍命相救,懷瑾也許無心搭理他。他覺得單單一個傅知許,不值得懷瑾如此關注。

祁懷瑾盯著晃動的茶水道:“傅家於你有用,故而讓人盯著些。”

“當真?你認為我會信?”晉洛晏笑著說。

祁懷瑾理都不理,不做過多解釋。

傅家人深夜出城?應是去了城外的莊子,這次當不會有危險。

傅家自以為瞞得很緊的事情,根本逃不過隱閣的探子。更何況隱閣不隻是隱閣,這天下事,祁懷瑾都能知道。

至於上次傅知許城外遇刺,暗探回報是德妃母家的手筆。德妃這一手禍水東引稱得上高明,晉洛晏原以為是皇貴妃按捺不住,想先除了傅知許。可惜,德妃低估了隱閣的情報,她第一次出手,就將自己出賣了個徹底。

不知道德妃若發現蟄伏多年的苦都白吃了,會是何種表情?

當今聖上子嗣不豐,朝堂上支持太子和皇貴妃所出的二皇子的人占多數。

皇貴妃出身定國公府,是現任定國公的同胞妹妹,定國公手握西北三十萬大軍,權勢之盛連傅伯庸都要避其鋒芒。

相比之下,太子母族勢弱,所以皇後才攛掇元華公主和傅知許相看。所幸太子德行俱佳,人品貴重,堅定支持中宮的人不在少數。

唯獨德妃生的大皇子,晉洛霄,他被所有人忽視,隻因他天生身體有缺,與皇位無緣。

隻是現在看來,德妃和大皇子並不是明麵上那般與世無爭。

“懷瑾,你今日與我所說之事,可會有誤?在我印象中,大皇兄是個很溫柔的人。”晉洛晏愁眉苦臉,他不喜歡事事爭強鬥勝的二皇兄,而大皇兄卻對他很好。

“千真萬確。”

“那明日上朝,我得告知老師此事,讓他提防著點大皇兄。上次傅知許遇刺他著急得上火,審問刺客沒個結果,也讓他記恨上了定國公,此番看來定國公是被人當槍使了。”

晉洛晏一想到定國公那莽夫若是知曉自己被人利用了的模樣,就忍不住發笑。那位名副其實的武夫,純粹是腦子較為簡單,遠稱不上十惡不赦。

“是該說說。”祁懷瑾抿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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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莊子。

此處外觀平平無奇,是座普通不惹眼的農莊,但內部卻是彆有洞天,不僅種滿了蔬菜瓜果,還豢養了不少家禽,足夠農戶自給自足,可這些人都是練家子。

隨著深入,謝長歡察覺到地下有動靜。

傅伯庸和傅知許都不是第一次來,傅伯庸引著她往地下走,傅知許跟在身後。

“長歡,這處莊子建了快五年,裡麵的人是我從各處尋來的,已經淘汰過了好幾批。能留下來的人武力值勉強過得去,隻是遠遠達不到暗衛的標準。”

傅伯庸介紹著下麵這些人的由來,並一一列舉他們所學內容。

謝長歡聽後,隻覺得:傅大人和阿爹說的一樣,是個正板的老古董,他這樣怎能訓練出暗衛?最多是些高級護衛罷了。謝家的暗衛都是萬裡挑一、九死一生選拔出來的,多的是受不了直接自儘的人。

看來給傅知許訓練暗衛是一條漫漫長路……

地下空間比地麵大了三倍有餘,正中間是一個很大的練武台,四麵是許多大小不一的隔間,是這些高級護衛們單獨練功的場所和睡房。此處條件艱苦極了,可也逃不過是個草台班子……

傅伯庸來此,沒有事先通知,一是覺得沒有必要,另一個原因是想突擊檢查一番,看到這些人都在專心致誌地練功,他的心情都好了許多。

謝長歡沒有多話,她還是不要打攪傅大人的興致為好。

管事的見到突臨的主家,隻驚訝了一瞬,便很快將所有人召集了起來。

這些高級護衛們站得筆直,謝長歡看他們雖然能力一般,但態度很好,內心的抱怨也消散了些。

“本官今日來此,是想選一批人走,剩下的人照舊留下訓練。”

下麵的人不知傅伯庸的用意,推出了一個瘦瘦高高的少年,這人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麵容慘白,根骨不錯,像是這群人的頭頭。

男子抱拳,“請問大人,被挑走的人是有何用處?”

傅伯庸懂了,他們是對未來不安,“各位不必擔心,隻是換個地方訓練,本官不會隨意踐踏你們。”

下麵嘰嘰喳喳地討論了一會兒,男子又被推出來,“抱歉,大人,我們的命都是您的,我們不該懷疑您。”

“無礙。”

傅伯庸不忍責怪,他們年紀不過和傅知琛一般大,卻都是苦命人,對未來迷茫也是人之常情。他直接讓謝長歡選人,事先已商量妥當,選五至七人即可,不然謝長歡也教不過來。

謝長歡早就觀察好了,從中選了七個人,其中就有那個瘦高的少年。她選人是根據沈老頭教的方法,一眼斷筋骨,能輕易識得這些人的武學天賦。五人年紀相差不大,另外兩人相比略小,約莫十二三歲。

此般情形下,剩餘之人自是心有不甘,先不論選走了他們當中最厲害的五人,怎麼還選了兩個小豆苗?眾人都叫囂著不服。

傅知許想說話,卻被謝長歡搶先了,“不服的就來打一架!若是我沒看錯,這五人是你們之中最強的。”她抬眼,不走心地瞟了一眼。

選出來的五個少年不說話,因為瘦高少年攔住了他們。他能看出傅伯庸和傅知許對這位姑娘的信任,想來日後他們七人是要跟著她的,他也想摸清她的實力。

“那就你們五個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