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澤：“……”

他看向劉遠，又看了看導演，沒說話，隻淡淡一笑。

楊導那雙靈活的眼珠子在男女主角臉上轉了一圈，也不知腦補了什麼，臉上閃過恍然，將話題快速帶過。

劉遠也重新端起笑臉，媒體合照環節對待宋澤的態度熟稔中不失風度，任誰也看不出兩人不久前才起過衝突。

宋澤熟視無睹。他隻是厭惡社交，不是傻，從楊導和劇組一些人若有若無的八卦眼神中，不難意識到劉遠和紀書魚之間大概有故事，還是不太愉快的那種。

不然小李的臉色不會那麼難看。

宋澤漫不經心地配合拍照，冷漠的臉上揚起淡淡的笑。

他不關心，也不好奇。隻要劉遠安分守己，他會當做無事發生。

開機儀式在煙霧繚繞的禮佛香氣中結束，下午才會正式拍攝，宋澤和主創團隊打過招呼，走到外圍呼吸新鮮空氣。

小李追過來，氣憤地說：“紀姐，《夜影》的原定男主角不是劉遠！之前製片人和導演都說會找個有實力的新人來演，哪知道會定劉遠這家夥！因為一些……他把我們坑慘了，現在又死皮賴臉貼上來，不要臉！趙總說讓你先躲躲，她會找劇組要個說法。”

宋澤淡淡嗯了一聲，抬腳往保姆車方向走。

正在跟楊導寒暄的劉遠見了，快跑幾步追上來。

“紀老師，我有話想和你說。”

小李站在宋澤身後，鼓起眼睛怒瞪劉遠。

宋澤偏頭看他一眼繼續走。

劉遠若無其事地並行，“紀老師，之前的事都是誤會，宣傳團隊給出的方案我完全不知情，你不在，現場又隻有我和女二，我倆隻能打配合，不然就是直播事故了。”

宋澤沉默，麵無表情地繼續走。

小李倒是恨不得口吐芬芳，但她顧慮著劉遠的身份和劇組工作人員，沒敢在公共場合罵人。

萬一劉遠安排代拍或者狗仔隱在暗處，她這一罵是痛快了，紀姐的口碑可就遭了。

劉遠沒得到回應，驚奇地瞄向身旁。怎麼回事？他還以為他這麼說，紀書魚哪怕不罵他也會朝他甩臉色，怎麼也不該無動於衷。

劉遠朝遠處瞥了一眼，臉上浮起受傷失落的表情，“紀老師，這次能和你二搭，是我努力向劇組自薦爭取來的。楊導和何製片很喜歡我們在《錦華錄》裡的表現。這部戲讓我提升了知名度，在我心裡紀老師是我的貴人，我一直……非常欽慕紀老師。但如果你討厭我，隻要你說，我……我這就去辭演！”

劉遠越說，情緒越失控，到後麵音量越升越高。幾米開外收拾殘局的場務放慢動作，恰好將後半段聽了個徹徹底底。

勁爆！劉遠這是在向紀書魚表白嗎？

宋澤：“……”

該死，這具身體穿了馬丁靴依舊要矮劉遠小半個頭，害他和劉遠對視也不得不仰起頭。

他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劉遠，心頭升起煩躁。

劉遠這次是真的震驚了。

紀書魚應該很討厭他啊，他都說到這份上了，對方怎麼會這麼平靜？平靜的像是換了個人。

劉遠漸漸出了戲，“紀老師？”

宋澤收回目光，輕飄飄地說：“我不討厭你，合作愉快，先走了，失陪。”

他加快腳步，將劉遠甩在身後。一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路人，有什麼好值得他討厭的。

劉遠：“……”

他愣愣地望著宋澤離去的背影。

沒聽錯吧，紀書魚竟然會跟他說“合作愉快”？大白天見鬼啦？

他花大價錢請了代拍，就為了在今天抓住紀書魚發飆的把柄，坐實紀書魚脾氣差耍大牌，現下全泡湯了。

劉遠臉色蒼白，胸口發悶，心裡難受得緊。

保姆車上，小李殷勤地給宋澤遞上暖寶寶。

“宋老師，我幫你把這個貼肚子上。”

這裡沒有外人，小李又叫回了宋老師。她心裡暢快極了。剛剛劉遠那臉色，嘖嘖，回想一次就爽一次。一想到這是宋澤的功勞，小李對宋澤的觀感好了不少。

宋澤拒絕了小李的手，拿過撕開的暖寶寶，隔著一層衣服默默貼好。暖乎乎的熱氣覆蓋了腹部的涼意，宋澤眉頭微鬆，輕輕呼了口氣。

宋澤悶葫蘆，小李卻忍不住，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紀書魚和劉遠之間的仇怨。

“當初劉遠跟紀姐合作的《錦華錄》在水果廠播出後不到一周熱度破萬，劇cp火出圈，劉遠就想趁熱拉著紀姐炒真人cp。紀姐不同意，他就恨上了紀姐。”

宋澤靠著椅背閉目養神，頭微微偏向小李。

小李看出宋澤願意聽，頓時說得更起勁了：

“劇宣期間主創要去水果廠合體掃樓，紀姐當時在山裡拍戲，來回耽擱時間太久乾脆沒去。結果你敢信劉遠乾了什麼騷操作嗎？他先是和女二全程親密互動，又是摟著拍照又是甜蜜對視，接著在主持人cue名場麵環節，對著紀姐的人形立牌抱怨紀姐答應得好好的卻臨時缺席，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主持人追問，劉遠那傻逼一口咬定他說錯話，惹了紀姐不高興。這不是引導觀眾以為紀姐不來是生他氣嗎？更氣人的是，女二後來戴著紀姐劇裡的角色麵具和劉遠現場還原名場麵，劉遠抱著女二親了我紀姐的麵具！！！掃樓結束後紀姐直接被罵上熱搜，路人粉在cp粉的帶動下一邊倒罵我紀姐耍大牌，不敬業，簡直氣死我了！”

宋澤：“……他親哪兒了？”

“呃……”小李愣了愣，略一回想，帶著騰騰殺氣，咬牙切齒地說：“親嘴上了。”

說起這個她都替紀姐惡心，劉遠怎麼敢啊！

宋澤想象了一下，心裡莫名不舒服起來。

小李：“不過女二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要是沒有她配合，我家紀姐也不會被罵那麼慘。”

小李不指望女二幫紀書魚說話，畢竟是競爭對手，但好歹彆跟劉遠狼狽為奸啊。她倒好，戴紀書魚的麵具跟劉遠美美炒cp，掃樓結束後踩著紀書魚漲了一大波粉，事後還裝綠茶說隻是配合劇宣，和劉遠是好朋友讓粉絲彆多想。

這就很膈應人了啊。

宋澤睜開眼，淡聲問：“女二是誰？”

小李驚訝地看他一眼，說：“她叫林兮，宋老師認識嗎？”

宋澤閉上眼，“不認識。”

好吧。小李聳聳肩。也正常，宋澤是混電影圈的，他連劉遠都不認識，更彆說咖位更小的林兮了。

宋澤又沉默，小李和他在今天之前還是熟悉的陌生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掏出手機，打開大眼查看藝人動向。

這一看，小李立刻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宋老師，你和紀姐，你們倆上熱搜了！”

宋澤睜眼，目光銳利地看向小李。

小李心下一突，乖乖把手機遞過去。

宋澤低頭看向屏幕。熱搜第一排，兩行深紅色的字體，後麵都跟著一個小小的爆。

很奇怪的是，宋澤第一眼捕捉到的是“心疼姐姐”。

他點進詞條，默默看完首個跳出來的視頻，一句話也沒說。

退出頁麵，他又點開第一條，看到紀書魚頂著自己的臉說出“我不配”時，宋澤笑了。

小李驚恐地偷瞄他，“宋老師你彆生氣，紀姐她就是心直口快……”

宋澤：“我沒生氣。”

小李不信，都說人無語的時候會笑出來，剛才劉遠那麼煩人宋澤都能保持平靜，現在一個日常冷臉的人竟然笑了，他不生氣才怪。哼，口非心是的男人。

“宋老師，紀姐的粉絲因為你暈倒的事跑去劇組官博下麵組團質問去了，你看要不要請示下趙總，發個澄清？”

小李心很累。她隻是個小助理，為什麼還要操經紀人的心？

宋澤：“不急。”

這事兒雖然是意外，但決策權不在他手裡，他也沒有立場替紀書魚做決定，等趙心晴的消息就好。

至於他的那條熱搜，宋澤清楚紀書魚是真心認定他不配，隻是……他也覺得自己不配。

小李看著麵癱的宋澤，急得恨不得出去跑兩圈。

嗡嗡的震動聲響起。

宋澤看向震動來源。小李從包裡掏出手機，瞄了眼屏幕，默默遞給宋澤。

“這個電話你必須得接，紀姐媽媽打過來的。”小李語速飛快地向宋澤介紹，“紀姐媽媽是高三老師，爸爸是警察，刑警，倆大忙人，平時很少打電話。”

一旦打了，必然是有事找紀書魚。

宋澤聽懂了，接過來，盯著屏幕上的“女王大人”四個字，心跳聲一下快過一下。

他吸口氣，往右一滑。下一秒，一道中氣十足的女人的聲音在封閉的車廂內響起。

“紀書魚你怎麼回事？啊？這麼大人了還沒學會好好照顧自己嗎？要不是我手底下帶的學生跑來辦公室找我，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暈倒了！是不是來例假了？我看你臉色不對，一算日期就想著怕是你那個來了。給你開了老中醫的藥你嫌苦不肯喝，又不好好吃飯，我看你是想羽化升天氣死我跟你爸！”

“哪個學生？高三了還帶手機？”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加入進來。

女王大人哼了一聲，說：“事後被我沒收了。”

宋澤沉默，近乎貪婪地聽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頭說完也安靜下來，宋澤聽到一陣滋滋的聲響，陌生的煙火氣，遙遠地令他惶恐。

“怎麼不說話？中午飯吃了沒？我和你爸在家做飯呢。”女王大人的聲調緩和了下來，帶著關切的疑問，“老紀，過來跟女兒說幾句。”

“……還沒吃。”宋澤的回答遲了一瞬。

紀爸爸剛接過就聽到句還沒吃，頓時急了，“這都中午了怎麼還沒吃飯？乖寶啊你可不能再節食了，你都瘦成竹竿了，再不吃飯，下次遇上搶劫的你都跑不過人家。”

“……胡說什麼呢，你可想著點女兒好吧！”

宋澤：“嗯，馬上就吃。”

又說了幾句，對麵突然問：“馬上過年了，今年能回家嗎？”

宋澤不知該怎麼回答。他看向小李。

小李接過手機，和兩人解釋新劇剛開機，可能沒時間回去過年。兩人也沒再說什麼，確認女兒沒事，很快掛了電話。

宋澤偏過頭，看向窗外。

小李望著他的後腦勺。

接個電話而已，宋老師又不高興了。

不過她很快沒有時間困惑，因為手機又開始震動，趙總來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