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居住問題,林霧聲很尊重她的意見,他將水杯放在桌子上:“既然我們之前並未住在一起,你如果覺得不適應可以回自己的住處,不用為了照顧我委屈自己的感受。”
“畢竟……我比你大了二十歲,你覺得在我身邊不習慣也是正常的。”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眼神微眯起來,看似很隨意實則密切注意著她的表情。
看著林霧聲一臉真誠地關心自己,她厚臉皮地開口了:“沒關係,我沒覺得委屈,也沒覺得我們年齡差很多啊。”
剛剛收到的短信是那位神秘隊友發送的,除了任務詳情還補充了有關她的身份信息。資料說自己沒有固定工作,且日常開支純靠林霧聲來包攬,也沒有自己的房產。
所以簡單來說,渡門給她安排的是包養模式,沒辦法了,她隻能厚著臉皮演下去了。
不過林霧聲倒不在意她有沒有工作,反而因為她不嫌棄他老而心情愉悅起來:“好,那這幾天你可以熟悉一下這裡的環境,不適應保鏢在身旁的話,我可以讓他們不跟著你。”
“真的?!”她本來就因為任務不想暴露行蹤,因為解釋起來很麻煩,這下好了,不跟著就從根本上解決難題了。
“真的。”他點點頭。
這一晚周以情睡得還算踏實,而林霧聲在她睡熟後,開始收拾他一直未曾打開的貼身行李包。
裡麵有各種款式各種顏色的美瞳,以及……一頂白色的假發,與周以情在電梯門關閉前看到的如出一轍。
從周以情死後到現在,他沒有一刻不在想念她,而經過這些年的努力,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等所有東西都收拾好後,林霧聲在她的床邊坐了一夜。日出之前,輕飄飄的吻落在了周以情滑落在床邊的手背上:“我的小搭檔。”
——
因著林霧聲對自己的縱容,她順利地在規定時間出現在了實驗二中。
昨天了解過任務的大概內容,是給高三六班蔣天悅同學送信。乍一聽這個任務好像找普通人也能辦得了,可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要讓去世的人送信變成一件有可能的事,這個過程必須由他們來完成。
“這次是你第一次執行任務,還在培養階段,隻需要在旁邊觀察並記錄好過程,結束後我會檢查你的筆記。”
林霧聲在教學樓下與周以情彙合,見麵時又恢複了在電梯時的裝扮,臉上還戴著黑色口罩。
周以情再次在陽光下見到隊友,這才發現他確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老,白發也不是自然衰老的,一看就是染過發,這樣看起來估計最多也就比自己大個十幾歲。
她這次沒叫叔:“林隊,那我們怎麼憑空混進去啊?”
林霧聲戴了淺紫色的美瞳,抬眼間形似雪花狀的碎痕在瞳孔裡散開,下一秒,他們便出現在了課堂裡。
今天是家長會,高三六班的所有同學都站在教室最後麵排成排,把自己的課桌和凳子讓給父母坐。
她坐在教室第二排最左邊的位置,而林霧聲坐在她旁邊,他的桌前寫著任務對象的名字:蔣天悅。
來不及問他是怎麼做到的,因為教室前的老師開始講話了。
“歡迎各位家長的到來,那接下來由我來給大家開這次家長會。”
周以情目不轉睛地聽著,是常規的套路,首先就是講解成績、然後觀看班級成長視頻、接下來就到了潸然淚下的父母讀信環節。
蔣天悅的父母常年在外工作,所以知道父母不會來的蔣天悅沒有準備信,而周以情所坐的位子有。
白紙被折成小房子放在桌麵上,周以情掀開一看,上麵赫然寫著一行字:媽,心平氣和比什麼都重要。
周以情彎了彎嘴角重新放回去,把注意力放到任務上。
任務對象直到家長會末尾才出現,蔣天悅從後門走進來,在看到自己座位上熟悉的人影時愣了神。
“祁研!”
聽到聲音的周以情覺得納悶:他的座位上明明是林隊,怎麼……
等等!周以情此刻發現身旁的林霧聲早已變了模樣,竟變成了送信人祁研的樣子,而林霧聲則等比縮小成了紙片人飄在她手上。
“你傻了,快過來啊。”祁研笑著喊他。
蔣天悅的雙手顫抖著撲到祁研腳下,匍匐著流淚:“對不起,祁研,我對不起你。”
看到曾經的摯友再次出現,有淚不輕彈在此刻失了效。
她仔細看過這次的任務,祁研是因為突發性哮喘去世的,而發病時正值午睡時間,祁研試圖伸手去叫醒同桌蔣天悅,可因為睡得太熟了蔣天悅沒有醒過來,其他同學也大多在午睡沒有注意到,最終祁研在座位上停止了呼吸。
在監控裡觀看完全過程的蔣天悅陷入了崩潰,一度有輕生的想法,而祁研這次拜托他們送信,也是想借此開導自己的好友。
“我沒有怪過你,你也不要怪自己,這不是你的錯。”祁研一遍遍說著。
蔣天悅抬起頭,眼淚模糊了視線,少年的脊梁彎下來:“如果我那天沒睡覺,我就能救下你。”
“不是這樣的,就算發現的及時,也第一時間送去了醫院,結果還是一樣的,我知道自己的情況。”祁研出聲打斷了蔣天悅的自責。
“蔣哥,我其實也後悔,如果當時沒伸手去抓你該多好。”
求生欲讓他伸出了手,卻成為了他朋友自責的開始,這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周以情看著少年都在為彼此著想,如此善良的兩個人,不應該是這樣的結果。
時間不多了,祁研意識到這一點,很快從口袋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信。
林霧聲看到後示意早已紅了眼眶的周以情:“那封信,需要經過你的觸摸,蔣天悅才能拿到。”
去世之人無法觸碰到在世之人,物品也是如此。而周以情便是把鑰匙,她的觸碰能短暫地讓兩個世界相融,這便是渡門外派官的能力之一。
祁研的紙條竟然也是小房子的樣式,與剛剛周以情見過的一樣,她接過紙條,在她的觸碰下紙條化作了實物被送到蔣天悅的手中。
時間在讀信中一點點流逝著。
“蔣哥,我已經有新的開始了,所以,也請你大步向前。”這是祁研說的最後一句話。
信被蔣天悅徹底讀完後,周以情手上的紙片人林霧聲動了,挪著小步子“噔噔噔”到了桌子中間,隻見他一個飛躍跳到蔣天悅手上,觸碰的瞬間就像按下了這個時光的結束鍵,睜眼時兩人再次回到了教學樓下。
“任務結束了?”
就像做了一個夢一樣快。
林霧聲點點頭,看到周以情發紅的眼尾後,掏出了紙巾遞給她,還生硬地想要轉移她低落的情緒。
“哭完了我要檢查你的筆記。”
周以情冒了一個鼻涕泡:“你的冷笑話好冷啊。”
雖然話題轉移地生硬,但效果不錯,周以情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恢複到了工作狀態。
周以情將筆記本遞給林霧聲接受檢查,他拿過去仔細翻閱,裡麵記錄的很詳細:“嗯,不錯。”
看著校園裡拿著小書背誦的學生,周以情又想起剛剛那一對少年,她詢問林霧聲:“那封信會一直存在嗎?”
林霧聲望向教學樓上的高三六班:“不會,那隻會是一個夢。”
“我們所做的一切,不能讓在世之人察覺出是真實發生過的。”
林霧聲抓住她的小臂:“不放心的話,可以去看看。”
說完這句話,他們兩個重新走到了教室門口,隔著玻璃,周以情聽到了教師家長會的開場白,而這次,本該最後出現的蔣天悅,此刻卻朝教室門口飛奔過來。
他衝進教室,很快地拿出紙筆寫著什麼,放下筆後,那張紙被折成了小房子的樣式擺在桌子上。
他,還記得祁研送的信,即便像夢一樣,他還是記錄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信件的具體內容,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封信對蔣天悅來說是新的開始。
——
結束任務後,周以情收到了林霧聲回家吃晚飯的短信。
雖然林霧聲囑咐她不用做飯,他會買回來,但想到目前自己在他家白吃白喝的境地,還是覺得不妥,便主動把做晚飯的職責包攬了下來。
去世前她處於獨居狀態,基本的家常菜是會做的,所以便先去超市買了一些食材。
因為在渡門裡無法吃到人世裡的食物,周以情已經二十多年沒吃過美味的飯了,此刻見了什麼都想買回去做,一不小心就裝滿了推車。
不過推車裡有三分之二是零食,她太想念這些垃圾食品了,就算變成小垃圾也沒關係,總得過過嘴癮才行。
因為超市離家不遠,周以情沒要手提袋,直接買了個推車回去。
“還是這樣省力氣啊。”
離家大概100米的距離有個小上坡,周以情為了不翻車,把手提包咬在嘴裡把雙手都空出來去推車。
“嘿咻!”
她一個用力推了上去:“嗐,根本難不倒我!”
如此激勵人心的一麵,卻在周以情抬頭後灰飛煙滅。
一身得體西服的林霧聲站在家門口,他此刻麵色略有驚訝,帶著不確定的語氣開口:“小區最近有儲備物資的通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