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白白離開郊區,遠遠甩開了腦子廟,步入了城市。
車停靠在路邊,她失魂落魄的鑽進一家麵店,喝了點熱乎的麵湯,淺淺暖了暖胃。
媽媽打來電話,劈頭蓋臉對祁白白大罵:“死丫頭,你不讓我好過!你為什麼不去拜廟!死白眼狼,替我拜拜神,能要了你的命嗎?!”
她去拜廟的事,沒提前給媽媽說。
她想的是,話不能說的太早,等她拜完我再講,媽媽也會更踏實。
沒想到她遇到了那種事,一下就忘記說了。
祁白白累得說不了太高的話,輕聲講:“媽,我去拜了……”
媽媽哭嚎著喊:“那我為什麼還不好?!一定是你不誠心!你一定盼我早點死!是不是!你個白眼狼……”
祁白白掛斷了電話,安心吃起了麵。
聽聽媽媽這中氣十足的罵聲,肯定還能活很久。
天黑前,祁白白趕回了與宋斯同居的公寓。
她是害怕的,想她出了那種事,宋斯會不會也出事?
屋內都沒有亮燈,祁白白懷疑宋斯死在了家裡。
她拿鑰匙的手都在抖,試了好幾下,才把鑰匙插進鎖眼裡。
還沒轉動鑰匙,門突然開了。
哐!
屋內黑黢黢的,一個身影站在門前,向祁白白舉起一捧玫瑰花。
玫瑰花上,是一個人的臉。
原來是宋斯。
沒死就好。
祁白白有點手心出汗,問:“你怎麼不開燈啊?”
宋斯說:“頭有點疼,見光更疼。”
頭?
也就是腦。
腦神作怪嗎?
祁白白進屋,開了燈,躲著熏人的玫瑰花,觀察著宋斯的臉色,心驚地問:“你沒事吧?”
“沒事,一點小感冒,吃了藥好多了。”
宋斯向祁白白搖了搖舉著的玫瑰,喜悅的問:“燕琪會喜歡嗎?”
祁白白累得癱倒在沙發上,實話實說:“不喜歡,她喜歡百合。”
宋斯懊喪的一拍腦袋,再驚歎道:“我草率了!玫瑰太俗,她純潔高貴,的確應該喜歡百合的。”
嘩啦!
一大捧的玫瑰花,被宋斯雙手用力攥著,朝牆壁上狂砸。
鮮紅的花汁,染臟了一大麵牆。
收拾的保潔明天一見,估計要嚇一大跳了。
祁白白沒被嚇住,宋斯這種表現是正常的。
現代人嘛,老是一驚一乍的發瘋。
“舒服了。”宋斯丟了玫瑰花,朝沙發上一癱,朝祁白白笑了笑,笑的跟哭的似的。
祁白白無聊的搖搖頭。
被宋斯吵的了,我的頭也有點疼,準備回二樓的臥室去睡一覺。
祁白白正走在樓梯上,突然聽到一句問:‘你喜歡什麼花?’
空空渺渺的,像在她腦中喊的。
誰問的?
祁白白頓住了,看了看四周。
宋斯正在刷手機,了解著百合花的花語,嘰嘰咕咕念叨著,不是他問的。
他也不會問祁白白,她隻是他發瘋時的觀眾;他碾碎玫瑰花,也不會想到送給祁白白。
祁白白想著是幻聽,繼續上著樓梯。
她喜歡什麼花呢?
她有點鼻炎,說真的,有點受不了真花。
‘我喜歡假花。’她在心底悄悄說了聲。
*
祁白白衝了個昏昏沉沉的熱水澡,舉著吹風機,吹起頭發。
她用手抓了抓濕漉漉的發尾,看到有幾根頭發是紅的,手一顫,把吹風機關了。
什麼鬼?
從小到大,她從來都沒染過發,頭發一直黑如幽暗森林。
因為她喜歡河中少年神的黑頭發,想跟他來個同款的。
她捏起來那幾根紅發,仔細瞅了瞅。
真紅,得在理發店漂染,才能染成的這樣的紅。
是宋斯砸玫瑰花的時候,濺到的玫瑰汁液嗎?
不可能吧。
不可能染的這麼均勻,洗都沒洗掉。
祁白白嫌惡的攥緊頭發,彎下腰找出一把剪刀,把這五根血紅的頭發,從根部剪斷,全丟進了垃圾桶內。
祁白白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默念著《心經》,醞釀了好久,好不容易感覺到夢的軌跡了,那邊傳來殺千刀的敲門聲。
咚咚咚!
宋斯雪姨附體了,“開門,白白。”
祁白白沒動,喊:“宋斯,你彆告訴我,你夢見沒穿衣服的江燕琪了。”
還真有過這種經曆,不止一次,宋斯做了個有關江燕琪的春夢,就不分黑夜白天,興致勃勃的來跟祁白白講。
結果,還沒擦邊的小視頻有勁兒。
宋斯貼在門上,說:“不是,白白,我是為你的事來的。”
“我的事?為我的什麼事?”
祁白白的心一慌,彆是他發現她在腦子廟,登記了他的信息吧?
她都忘記穿鞋了,悄悄的下床,往窗戶邊蹭,預備有什麼不對勁,她就跳窗。
宋斯說:“給你看個東西?”
祁白白快速問:“看什麼東西?”
宋斯不說話了,咚咚咚的再拿拳頭砸門,一聲比一聲大。
祁白白受不了,咬咬牙,去開了個門。
吱嘎,門開了。
祁白白剛想罵句神經,就頓在了原地。
宋斯捧著一大束黃紙折的花。
那種粗糙的燒給死人的黃紙,全都精細的折成了□□狀,乍一看,跟在燒似的。
黃紙花之間,還貼著一片灰白色的卡片,寫著六個血紅的大字:獻給吾的新娘。
宋斯掛著奇異的笑容,站在黑暗的走廊中,雙手遞給我黃紙花。
她腦中一片混沌,想是惡作劇嗎?
不,她在上樓梯時,回答了一句我喜歡假花。
所以,他才來送給她假花嗎?
不要啊,哪個大活人會喜歡這種假花啊!
祁白白遲遲沒接,宋斯有點不知所措了,眉目含光,聲音低柔地問我:“你喜歡嗎?”
他的表情特彆的認真,還很期待。
她喜歡個毛——這話不能說,感覺像是會殺頭的重罪。
祁白白往後撤,往漆黑的窗戶看看,覺得是時候來個極限衝刺+跳窗了。
但宋斯看出她的想法,先我一步把她攥住。
他的力氣奇大,一下就把她拉入了懷中。
咚!她的鼻頭撞在他的結實的胸膛上。
不太對勁,宋斯原來,可沒有這麼高。
祁白白有一米七,宋斯原先最多一米七五。
祁白白眯了眯眼,瞬間又在宋斯身上聞到神木香氣,一下沒了力氣。
宋斯和腦子神,扯上關係了嗎?
宋斯呼出陰涼的氣,在我耳邊斬釘截鐵地說:“你不喜歡。”
他說完,手裡的黃紙花嗖的燃了,冒著青煙,逐漸消散,就像是在給人上墳燒紙。
祁白白急忙推開他,仰頭一看,見他沒了笑容,陰惻惻的盯著她。
他不高興了。
有點危險。
急中生智,祁白白腦子轉了下,說:“我……喜歡的,隻是太驚喜,沒反應過來。……沒給我送過花,我感動到了,忘記說什麼話了。”
宋斯表情和緩了些,搓了搓染著煙灰的指腹,說:“好可惜,我都燒光了,沒關係,來日方長,我還會再送給你的。”
“啊……我好期待。”她裝作惋惜,搖了搖頭。
宋斯像成了三歲的小孩,一聽她的話,立馬笑了。
他忽然眼睛一亮,用手指點點左臉頰。
祁白白看明白了。
但不想看明白。
“我想要睡覺。”祁白白說。
她現在隻想靜靜。
“給我獎勵,親親。”宋斯完全無害的撒嬌,又拿手指點了點左臉頰。
祁白白狐疑地問:“你沒忘記江燕琪吧?”
宋斯說:“我知道你不是她,我想你親親我。”
她擺擺手,“你往後退一步。”
他乖乖的退。
她哐當一聲把門關上了。
神經。
老娘才不慣你。
“你給我回去睡覺!”祁白白拿出演太後的氣勢,大喊了一聲。
緊接著,傳來宋斯離開的腳步聲。
嗯……不管怎麼說,還挺聽話的,讓走就走了。
*
祁白白鬆了口氣,沒敢關上燈,回到床鋪,呼了好幾口氣,才敢躺下。
在被子裡蛄蛹兩下,她感覺壓著一張紙,手往下摸,捏起來一看。
唰!
她坐直了,她捏著的正是那張寫著“獻給吾的新娘”的卡片!
與剛才卡在黃紙花上不同,這次的卡片,還貼著她剪下來的五根血紅頭發。
亂糟糟的用膠水黏在一塊,像是一團混亂的蜘蛛網,捕捉著她。
祁白白愣愣的瞪著卡片,看它在我的指尖,同燃燒的黃紙花一樣,慢慢飄散成黑煙。
這覺沒法睡了。
祁白白打開門,衝進了廚房,提了把菜刀,再殺向宋斯的房間。
他沒鎖門,祁白白一腳踹開門,猙獰著神情問:“宋斯,你想乾什麼?”
宋斯正躺在床上,悠哉悠哉的刷著手機。
他被祁白白這麼大的陣仗嚇了一跳,指著明晃晃的菜刀,勸我說:“姐,我的姐,你先把刀放下。”
祁白白把刀舉了起來,逼問:“我問你,你到底想乾什麼?”
宋斯惱了,大喊:“什麼乾什麼呀?祁白白,你發什麼神經?!”
祁白白冷靜點,道:“你跑到我臥室,送我會紙折的花,還給我寫小卡片。”
宋斯氣笑了,撩撩頭發說:“你在說什麼啊?你做夢呢吧,我怎麼可能會給你送花。”
祁白白動了動眉毛,有點說不上來的不對勁,問:“你沒給我送花嗎?”
“我都沒動,一直在看百合花啊,準備給燕琪買一朵,”宋斯氣惱的舉起手機,給我看調亮的界麵。
她看了手機一眼,僵硬的提著刀,轉身走了。
宋斯的手機界麵顯示的,不是百合花,而是一大灘血糊糊的腦子。
宋斯半點沒有察覺,還在祁白白身後罵:“神經病。”
祁白白不知道,是她的腦子出了問題,還是她的腦子出了問題,或者是她和他的腦子,都出了問題。
她是怎麼回到臥室的,她都不知道。
她的身體虛脫了,精神也不太正常,把菜刀放在了枕頭上,差點一頭栽上去。
她愣了一會,打開手機,找了位有過兩次搭戲的女演員——林可,她算是半個神棍。
聊天框聊了兩句,說不太清楚,她倆撥了個電話,祁白白把去到腦子廟的經過,全告訴了林可。
祁白白問:“是不是我害的宋斯?”
林可沒說話。
林可應該是想不到不指責她的話說,所以才沒說話的。
祁白白想,她真是個害人精。
等了一會,林可說:“說實話,白白,我不知道你和宋斯誰出了問題。”
祁白白揉揉眉說:“這倒是。”
林可說:“白白,最要緊的事,你得保護好自己。”
祁白白焦急地問:“我應該怎麼辦?”
林可徐徐道:“我學藝不精,不了解川囟神。呃……白白,跟你講實話,我有點怕,這個神我聽都沒聽過。據我所知,正統的腦子神,隻有上景八神裡的腦神。你遇到的這個,要麼是自家神,要麼是邪魔。”
“我覺得祂不像神。”祁白白遲疑地說。
可能是心理作用,祁白白渾身不舒服,口腔發乾,喉嚨澀澀的。
再次回想腦子廟裡的經曆,她全都是毛骨悚然的後怕。
林可安慰了祁白白幾句,給她支招道:“哈,你彆怕。你越怕,祂越來。老人告訴我,遇到稀奇古怪的事,不要大驚小怪;信則有,不信則無,你相信祂們在,祂們就會出來。鬼怪捉人,靠的大都是腦波,呲呲呲呲,講究個對頻,頻道對上了,他們才能找到你。”
祁白白扯動嘴角,笑笑問:“真的嗎?”
不相信,一切怪事就不會有嗎?
那她小時候,傻了的三個男孩怎麼解釋?
林可說:“我不知道,我沒遇到過。但可能就是因為我這樣想,我才沒遇到過。”
林可接著說:“你要是感覺不太對勁,建議你閉眼吃飯,封鎖視覺,擴大其他感覺,以刺激大腦感官,產生類似抗體的物質。吃不了飯的情況下,你就閉眼哼歌或者背誦。實在不行,把自己打暈。”
祁白白被逗樂了,說:“物理防鬼。”
“yes!”
掛斷了電話,祁白白打開了橙色軟件,下單了馬克思和列寧的偶人小擺件——精神防鬼。
她把菜刀放在床頭櫃上,閉上眼睛,背起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慢慢睡著了。
睡的還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