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看電影,刷短視頻,散步。”蘭夏配合回答,又把問題拋回給他:“你呢?”
傅楊的回答和他朋友圈展示的內容差不多,但作為一個牌館遍地的寧市人,蘭夏想問點彆的,譬如:“不打牌嗎?”
她澄澈的杏眼彌漫著好奇,好似真隻是單純的聊到這裡。
“偶爾會跟親戚朋友玩幾把,不算喜歡。”
傅楊眼中隱隱透著了然的笑意,蘭夏被他看得雙頰發燙,不自然的移開了目光,又裝作若無其事。
“我有時也會被拉著湊場子呢,手氣好的時候,我還挺愛鬥地主的。你是玩撲克、麻將還是字牌?”
“都會打。”
“牌技怎麼樣?”
“輸贏各半吧。”傅楊回答得坦然,狀似隨意地問起:“你手氣怎樣?”
話才出口,他已經從蘭夏無奈的表情中得到答案。
“……很差。”蘭夏幽幽地歎了口氣。她從小學開始玩牌,到現在為止贏錢的次數屈指可數,都不知道觸了哪位神仙的黴頭才淒慘至此。
果然牌運還是一如既往地差呐!
傅楊垂眸淺笑,眼中星光般閃爍的溫柔似穿越了時間和空間,回到那段還穿著藍白校服的時光裡。
蘭夏今天沒有特意打扮,簡單的白色短袖襯衫搭配淺藍色修身直筒牛仔褲,腳上是雙小白鞋,露出的腳腕纖細。她及腰的長發隨意紮成馬尾,素麵朝天,全身唯一的飾品隻有瑩白耳垂上的銀色花瓣線條耳釘。
她是礙於長輩介紹,才來相親的麼……
傅楊的笑意微斂,隨即又想起她看見他時眼中的亮光。
蘭夏瞥了眼傅楊,他眼睛笑起來彎彎的,不像幸災樂禍,倒像有令人耳紅心跳的寵溺在裡頭。眨了眨眼睛再看,更加不確定。臉頰微微發燙,於是把話轉到之前想問但沒有問的事情上。
“聽說中醫都是越老越吃香,你這麼年輕,會不會受到很多質疑?”
聞言,傅楊好看的薄唇溢出一聲清爽磁性的輕笑。
“還行。我初中開始正式跟外公外婆學中醫,大二暑假嘗試獨立看診,來醫院的患者不少都認識或者聽說過我,對我的接受度比較高。”
果然家裡有長輩托舉,起點都不一樣。
“厲害!”蘭夏順著話題繼續往下聊,“你會針灸嗎?”
“會。”
“你學針灸的時候,是不是得在自己身體上做實驗?”
“嗯。開始不太敢下手,閉著眼睛紮,差點把自己紮成偏癱,倒在地上動不了也沒法說話,幸好外婆及時發現。”
“……”
蘭夏驚歎莞爾道:“我一直以為這種事隻會出現在段子裡。”
傅楊笑容溫柔的搖搖頭,從專業角度簡單給她科普了不同穴位受到刺激後人體的反應。蘭夏覺得有趣,又問了許多網上看過卻一直沒法辨彆真假的神奇事件,聽完傅楊的真實案例講解,大受震撼。
你來我往間,彼此之間說話變得熟絡許多。
傅楊指向樹蔭下一條空著的長椅,“坐會兒嗎?”
高大的柳樹、香樟和桂樹在燦爛的陽光下遮出一片舒適的陰涼地,長椅左右是半人多高的紫薇花樹,坐在那兒正對著望不到邊際的波光粼粼的湖水。
暖暖的風突然從四麵八方吹過來,蘭夏的發繩突然繃開,在頭發糊自己滿臉之前,忙把它們攏到一側胸前。有幾縷發絲飄到傅楊的肩上,發梢拂過他的手臂,帶著淡淡的梔子花香。
傅楊身體有瞬間的緊繃,直到那縷頭發也被主人束縛。他悵然若失的鬆了口氣,躬身拂去長椅上的落葉。
“謝謝!”蘭夏坐在靠近紫薇花的一側,清清淺淺的花香帶有陽光的味道,她深呼吸了口氣坐下,將壞掉的發圈收進包裡,又取出一根備用的將頭發隨意紮在一側,身子後仰靠在椅背,“風景真好啊!”
人變得懶洋洋的,好似閉上眼睛就能立刻陷入美夢一樣愜意。
“你平常散步會來這裡嗎?”傅楊在距離她一個人的位置坐下。
“來,這裡離跳廣場舞的地方很近,有時晚上接外婆,會順便來這兒逛逛。”
蘭夏突然想起一件事,側過身子。
“外婆說,你經常接你奶奶,我們竟然都沒碰到過一次。”多少是有點沒緣分的。
傅楊放在腿上的手微動,垂眸掩飾那一抹心虛。
“我很少下車。”他這樣解釋。
“難怪了。”蘭夏沒有多想,重新坐回身子。
傅楊緊張攥住的手鬆開,目光追隨她的側臉,彎彎的眉眼昭示她此刻的好心情。他的身體跟著放鬆,和她一同靠在椅背上,順著她的視線,遙望前方某處。
好一陣,誰也沒有再說話。
“你覺得……”傅楊忍不住開口。
“嗯?”蘭夏沒有轉頭,等待他未完的話。
“我符合你的擇偶要求嗎?”排練了千百遍的話終於說出口,傅楊悄悄深吸了口氣,屏住呼吸等待她的反應。
蘭夏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從昏昏欲睡的狀態中回神。
相親的人,大概都這麼直截了當吧,就像她也是迫不及待的確認對方是否會在寧市定居一樣。雙方省去黏糊曖昧的過渡期,進入你來我往的以結婚為目的的試探、熟悉階段,大概幾天或幾個月之後,訂婚、結婚或者分手。
陽光穿過枝杈投下的光斑在傅楊身上晃動,桃花眼中流淌的愛意如湖水閃耀。
蘭夏的目光被這雙眼睛緊緊攥住。與被合心意的帥哥請求確定關係相比,那些讓她失落的儀式感,暫時不值一提。
“符合啊。”蘭夏笑容明媚,聲音輕快。浪漫什麼的,先把人弄到手在慢慢培養吧!
傅楊提起的心終於安定下來。
視線交彙,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都靜止了,唯有彼此眼中的愛慕徐徐綻放。隱藏在樹冠花叢中的蟲鳴鳥叫化作溫柔的音樂流淌。
傅楊隻顧著笑,蘭夏也跟著笑。
蘭夏腦海中突然冒出兩個Q版小人傻笑著對視的模樣,撲哧笑出聲。她忽然轉身看向林蔭道。兩個腦袋飛快地轉頭看風景,裝作無事發生,其中一個顯然還不夠有經驗,被抓個正著,露出尷尬的笑。
蘭夏莞爾。
“你怎麼知道有人在看我們?”傅楊重新拉回她的注意力。
蘭夏故作玄虛:“直覺。”她寫過不少相親被圍觀八卦的橋段,難得自己下場,當然得驗證驗證。
“那不如再調動你的直覺,猜猜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傅楊突然賣起了關子。
嗯?蘭夏來了興致,仔細觀察了他一番。她猜不到。
“會發生什麼?”
傅楊變戲法似地攤開虛握成拳的手,一隻拇指大小,裝飾紫薇花的草編蜻蜓靜靜地躺在手心,惟妙惟肖。
“送給你。”他俯視著她,含笑的黑眸溫柔流轉。
“哪來的?”蘭夏驚喜接過。編織蜻蜓的草葉青翠,上方點綴的紫薇色彩鮮豔,絲毫沒有枯萎的跡象。
“買水的時候看見,就買了。”
得到回答的蘭夏把玩著蜻蜓翅膀,偏頭笑盈盈注視著他,“我很喜歡!”
她一直很喜歡各種手工編織的小玩意。
傅楊嘴角上揚,眉眼中的柔情晃人眼。蘭夏覺得他好像一隻剛被主人接回家的得到誇獎的大狗狗,眼睛水亮亮的,讓人很想揉揉他的腦袋。
來日方長。
夏桃瞥了眼他濃密微卷的短發,按捺住蠢蠢欲動的手,目光轉向湖水。
開闊的湖麵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與天相接處是起伏綿延的山,入目都是向往的遼闊與美好。
她握著蜻蜓的手安安靜靜地放在腿上,閉上眼睛。不遠處幾個小孩拿著用高梁莖和紙張自製的風車在奔跑,爽朗清脆的玩鬨聲飄向湛藍的天空。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下午五點過後,蟄伏在空調房裡的人從四麵八方湧出來,在逐漸擺滿大街小巷的流動小攤中來回穿梭。米粉、米豆腐是最受寧市人喜愛的美食,鮮香爽辣的熱氣隨著掀開的鍋蓋翻湧而上,直到將這方天地都浸潤上濃烈誘人的香味。
彭彪今天打了一整天的字牌,贏了快三千塊,大方宣布請客。
幾個人哄哄鬨鬨地走到街上,走到最熱鬨的地方坐下,點完單,胡天胡地聊著聊著就聊到女人。
有個人突然問彭彪。
“你不是看中你部門那個叫什麼夏的嗎,怎麼,還沒追上?”
哪壺不開提哪壺。成彪想起那天的事,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麵上卻是萬事儘在掌握之中的得意,“美女嘛,總有點傲氣,過段時間帶過來給你們瞧瞧!”
“嗬,這是有苗頭了?”問話的人眉頭一挑。
有人接話:“嘿,不對啊,你今天晚上還去相親,這是腳踏兩條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