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拾星接過電話,走出辦公室到了陽台外麵撥通了陸心的電話。
她警惕地單腳抵住陽台的門,靠在牆麵上捧住手機,一邊盯住貝茵辦公室的門一邊等著電話接通。
‘嘟——嘟——嘟——’
漫長的等待後,電話終於接通,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一瞬間,林拾星的眼眶泛起淚意。
“喂,您是?”陸心那邊像是在大街上,嘈雜得很。
林拾星忍住淚意,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說,“你好,陸心。我是一個練習生,林拾星。我對繁星娛樂很感興趣,請問您有時間和我見一麵嗎?”
這段開場白,林拾星在心底演練了千百遍。
陸心的警惕性很高,貿然上去說自己是時星估計隻能被當作詐騙犯。
電話那頭半天沒有聲音。
林拾星緊張地攥住手機,繁星娛樂是時星簽約的經濟公司。
她知道,就在她出車禍的那段時間公司確實在計劃招聘練習生。
陸心擰眉。
她看了看手機,這明明是她的私人手機號。
對麵這個自稱練習生的家夥究竟是怎麼拿到這個手機號的?
難道她的私人手機號被泄露了?
陸心愣了一下還是回答,“繁星娛樂確實有練習生招募計劃,不過我現在還在外地,一周才能回來,你把個人資料發到我郵箱,等我看完再和你約時間吧。”
林拾星察覺到對麵馬上要掛斷電話,眼看貝茵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推動。
她心一橫,直接開編,“陸心,不要掛電話,我有關於時星的事情要告訴你!”
眼看貝茵站在陽台的玻璃門邊敲門,她抵住門快速道,“陸心,就下周,我去公司找你。”
沒等那邊回複,林拾星掛斷了電話。
“林拾星,快把門給我打開!”
林拾星打開門,貝茵這才鬆了一口氣,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林拾星,電話打完了嗎?”
把手機拿回來後,貝茵緊繃的表情這才放鬆一些。
這個林拾星,之前就尋死覓活,稍微看不住一點就要跑。
眼看她的流量練習生裡最高的,可不能現在有任何閃失。
貝茵心裡的算盤打得啪啪響。
她檢查了一下手機,發現上麵確實隻有一通通話記錄,鬆了口氣扯出一抹微笑,“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林拾星垂著頭,趁貝茵不注意把眼角的淚痕抹乾淨,“我會配合的。”
她抬起頭一臉平靜地看著貝茵點了點頭。
看著這副乖巧懦弱的樣子,貝茵滿意地點了點頭,她愉悅地抬手摸了摸林拾星的頭。
這才對嘛。
聽話,好控製,被馴服,這才是林拾星的樣子。
貝茵說,“行了,你回去告訴你們那五個人,三天之後放你們回家一趟收拾行李。”
-
三天後,訓練基地門口。
林拾星剛出大門就看見一輛輛車子等在門外等著接自家的寶貝女兒。
而林拾星本人,正蹲在大門口陰暗潮濕地查詢自己的死因。
影後時星的死訊可不是一個小消息。
搜索一下名字就有無數條帶紅色大字報的新聞稿彈出。
林拾星看著照片裡血肉模糊的自己一陣肝顫。
她忍住惡心顫抖著看完總結:
沒拿到頒獎典禮入場券的瘋狂私生飯想闖後門,結果和帶路的黃牛發生爭執搶奪方向盤撞死了時星。
靠……
她一世英名的影後時星啊!就這麼因為私生粉和黃牛沒了!
林拾星悲憤地開始搜索肇事司機的下落。
這種追私和倒票導致無辜明星死亡的肇事司機能不能拖去槍斃啊!
林拾星氣得不行,腳下踩住一塊大石頭緩了緩,結果震驚地發現:
私生當場死亡,黃牛居然好好地活著搶了旁邊一輛出租車肇事逃逸了!
蒼天啊!有沒有人給她做主啊嗚嗚嗚。
林拾星差點被氣暈過去,被跑過來的孫周周扶住。
孫周周的家人也早早開車等在門外,孫周周拉著林拾星跟車上的人招了招手。
孫周周說,“星星姐,你爸媽怎麼還沒來接你啊。需要我陪你等一會嗎?”
訓練基地不讓外來車輛進,孫周周家的車子停在那裡擋著路,後麵的車子不耐煩地鳴笛。
林拾星連忙搖了搖頭說,“周周,你趕緊回去吧,彆讓你家人等著急了。”
林拾星補充道,“我爸媽堵在路上了,一會就到,你先走吧。”
孫周周這才放心地飛奔上車回家去了。
林拾星歎了口氣,重新掏出手機。
這部手機一打開就彈出了不少消息,全都是原主父母和弟弟的微信消息和未接電話。
可她點開家庭群,明明是四個人的群,翻翻聊天記錄,卻隻看見滿屏父母關心弟弟的消息。
她攥住手機,指尖無意識地在屏幕上摩挲。
記憶中那根隱藏多日的弦崩塌,喑啞嘶吼著的情緒奔湧而開。
“時星,你是姐姐,你就不能讓著弟弟嗎?”
“你一個女娃念什麼書,早點嫁人給你弟弟存點老婆本不好嗎?”
“老子養你有什麼用,看老子不打死你!”
記憶中,母親匍匐在地上抽泣,父親背光而立,大掌發紅顫抖,閃著血光。
記憶中的魚刺把心臟堵在小角落裡,酸澀憋屈。
林拾星努力回想心理醫生的辦法,胸腔快速起伏調整呼吸。
片刻後,林拾星攥著手機看著幾條未接電話,選擇跳轉了微博。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林拾星登錄原主的微博發現,她的微博賬號粉絲隻有三百萬,其中還有不少公司買來的僵屍粉。
一點開私信,幾乎全都是黑粉問候父母的狂轟亂炸。
大數據在主頁推薦了幾條她黑粉剪輯的視頻。
點進去,音頻裡,是林拾星的聲音在歇斯底裡地大罵。
雖然經過處理聽不清事情緣由。
但能清晰地聽見林拾星點了齊寧的名字,叫罵她賤人,蠢貨,白蓮花。
而畫麵裡,是林拾星的舞台表演跳舞如扭秧歌,動作不到位,表情管理幾乎沒有。
剪輯視頻的人把她猙獰的表情和動作放大,標題大大地寫上,“你們彆黑雞爪妹了,人家隻是沒素質而已啊”
後麵的幾個視頻也差不多,甚至還有用AI誇張地扭曲惡搞造黃謠。
看評論區裡網友說的時間,林拾星推測:
這些視頻和音頻裡林拾星異常反應的應該是因為有人在她的鞋子裡放了刀片,導致她在舞台上出儘了洋相。
林拾星看了幾條視頻就看不下去了。
被陷害,忍痛完成表演,得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全網黑。
她明明隻是個二十三歲的姑娘,每天看著網上這些造謠抹黑,會有多麼心痛。
林拾星抿唇,齒尖泛起一圈白。
行道樹青脆的不知名小果滾落了一地,一顆‘啪嗒’一聲落在林拾星的腳麵上。
她埋著頭把那果子一腳踢飛。
小果子在凹凸不平的柏油馬路上跳躍,滾動,最終滾到一輛黑色的車邊。
車身擦得鋥亮,緩緩停在路邊,將翠綠的果子壓扁。
即使是林拾星這種車盲,也一眼看出這車是一輛豪車。
她掃了一眼,想著之前看路透,也見過盛煜開類似的車子。
正想著,鴉黑的車窗緩緩降下,盛煜帶著口罩朝她揚了揚下巴。
這張帥臉簡直是包治百病。
林拾星隻要看一眼就看見腰不疼了眼不花了,剛才的重重心事的瞬間煙消雲散了。
林拾星左看看右看看,確定沒有狗仔後狗腿子地挪過去。
她趴在車窗上笑得像是一朵太陽花,“盛煜,你怎麼來啦。是回光耀世紀有什麼事情嗎?聽說你又跟公司續約了,其實我覺得光耀世紀給你的資源一般,連反黑都慢半拍,粉絲們都更希望你成立個人工作室……”
林拾星一見了盛煜就跟洪水開了閘一樣說個不停。
說了半天,林拾星差點連盛煜前天的吃喝都要關心一遍,她才尷尬地回過神問道,“盛煜,我是不是耽誤你時間了。”
“你有事情的話就先走吧,你能停下來跟我打個招呼已經很好了。”
林拾星嘴上說得大度,心底其實有點不舍。
兩個人幾天前才口頭確定了取消婚約,以後更沒立場見麵了。
盛煜冷聲補刀,“我不是停下來給你打招呼的。”
……
雖然早知道結果,但不帶你這樣補刀的。
林拾星‘哦’一聲。
像是一隻被吹滿了氣又突然癟掉的氣球,向後一步把路讓出來。
但盛煜並沒有開走。
盛煜修長的指節在方向盤上輕點,單手托住下巴,饒有興味地打量林拾星一圈,在對麵癟著嘴灰溜溜地準備跑走的前一刻叫住她,“上車。”
上車?
林拾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林拾星愣了一秒。
後麵的車子不耐煩地鳴笛催促,盛煜冷聲道,“上不上?”
上!當然要上。
林拾星立馬歡天喜地地拉住車門。
副駕駛拉了兩次,拉不開。
盛煜淡淡看她一眼,林拾星立馬認清身份識時務地爬上了後排位置。
車緩緩啟動,盛煜淡聲道,“送你回家?”
林拾星立馬點頭如搗蒜,上了盛煜的車,就算他把她拉去賣了,她說不定都會幫著數錢。
盛煜從後視鏡裡打量林拾星一眼。
林拾星上了車就開始左看看右瞧瞧,就差掏出手機來一套5A景區的合影。
盛煜說,“就不怕我把你帶去賣了嗎?”
林拾星傻樂著搖頭,“不怕。”
林拾星透過後視鏡,甜甜地笑著補充,“我是你粉絲嘛,我當然相信你啦。”
林拾星盯著盛煜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眼在心裡想:
那種從盛煜出道之前就喜歡就崇拜,永遠會為他搖旗呐喊的粉絲。
“哦,是嗎?”盛煜眸光一閃,漆眸中閃過一絲暗瀾,“你是我的粉絲嗎?你以前每次見到我的時候,不都是追著我罵嗎?”
林拾星尷尬一笑,“嗬嗬……有這回事?”
盛煜頓了頓,嗓音忽然變得沉啞,“而且——我怎麼記得,你是時星的粉絲啊。”
提起那個名字,兩個人心中都是一陣震顫。
車速忽然變快。
林拾星心虛地抬起眼眸瞟了盛煜一眼,“我是時星的粉絲啊,我是她的骨灰級粉絲。時星多好啊,又漂亮又聰明,活潑友善機智大方。演技又好業務能力又強,乾啥都頂呱呱……”
林拾星臉不紅心不跳地自誇了一陣,最後硬著頭皮將話鋒一轉,“時星這麼好,難道你不喜歡她?”
林拾星裝作不經意地一問,其實她根本就不敢聽那個已經猜到三分的答案。
車窗外,車流不息,一切的一切都在倒退、消失。
片刻沉默中,林拾星聽見自己的呼吸停滯了一拍。
她剛想要插科打諢快速揭過這個答案,卻聽見盛煜低聲回答,“我討厭她。”
沉悶的聲音,平靜又沉穩,像是掉在地上的一根針。
定海神針。
瞬間就定住了林拾星洶湧的心海,冷漠地將其移為一汪死泉。
林拾星乾笑兩聲,順著盛煜說,“對啊對啊,我也是以前喜歡時星嘛,現在我跟你一樣,都討厭她。”
“我就是進圈了,聽小道消息,說她家裡窮,為了進圈睡了不少金主爸爸才爬上去呢。”
“你看看,惡人自有天收,她這下死得好啊!”
林拾星在心中暗歎,自己真是被演技醃入味三分。
明明心裡那麼酸痛,明明有點想哭。
她還能敬業地條件反射扮演自己的黑粉。
車突然失控地刹車,刹車片和地麵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響。
一瞬間,新聞裡血肉模糊的照片在她的眼前無限放大。
撞擊,車禍,死亡。
恐懼占領了林拾星的大腦,她尖叫一聲抱住腦袋。
車堪堪停在一棟彆墅邊。
盛煜轉過來,眼尾泛紅,唇角卻扯出一抹獰笑,“這麼討厭時星?”
“可惜,她已經死了。”
看見林拾星的臉嚇得慘白,盛煜冷笑一聲,他拉開車門,冷冷道,“林小姐,你到家了。”
-
林拾星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車。
她的心情像是坐了一趟過山車,導致她下車的時候簡直是魂不附體。
走到了彆墅的大門,她才如夢初醒地反應過來:
這是她家嗎?
眼前是一棟很漂亮的小洋房,環境清幽。
雖然算不上頂級豪門,也可以看出原主的家境殷實。
林拾星站在門口緩了緩,一個疑惑快速攀上她的心頭:
原主的家庭條件這麼好的話,她怎麼可能養成這樣被霸淩的軟弱性格,又怎麼會悄沒聲地被霸淩這麼久?
那個關於重男輕女原生家庭的猜測在林拾星的心中更加確定了一些。
她本來沒想好要不要回家,但現在事已至此。
說不定家裡還能有些關於原主的線索。
況且她還得和家人說取消婚約的事情。
思量幾分鐘後,林拾星敲響了大門。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男子。
他是個看起來很不好惹的大光頭,膀大腰圓,還紋了兩個大花臂。
林拾星看他穿的衣服都是名牌,應該就是家裡的男主人。
但看顏值,卻實在不像是能生出林拾星這麼漂亮的女兒的父親。
林拾星愣在門口沒吱聲。
那男人上下看了她一眼,從鼻腔裡發出來一陣悶哼,“是你啊,早知道不來給你開門了。”
林拾星的心涼了半截。
往裡麵看,玄關後麵的客廳沙發上,有個少年坐在沙發上打遊戲。
十六七歲的樣子,明明聽見了林拾星回來的聲音卻沒有半點要過來迎接的樣子。
林拾星當練習生一走就是那麼久,偶爾回一次家都沒有人迎接。
她在心中暗歎:
沒想到她和原主都是原生家庭淒淒慘慘的可憐蟲。
她在心中歎了口氣,也沒管眼前的兩個人,兀自想回原主的房間收拾行李。
這時,一個女人迎了過來。
這女人眉眼處和林拾星有七分相似,極其好看,保養得又極好,就算說是林拾星的姐妹她也信。
林拾星試探著開口,“媽……”
她的眼眶有點濡濕,她已經好久沒機會叫過這個稱呼了。
那女人跑過來挽住林拾星低聲道,“臭丫頭,還和你爸置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