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距離顧衍假期結束還有三天,也是沈梨和顧衍結婚的日子,是陳愛華在15天倉促的時間裡勉強選擇出來的良辰吉日。
出嫁前一天晚上沈梨是跟著陳愛華睡的,沈梨上一輩子隻跟自己的閨蜜睡在同一張床過。
和母親睡一張床是沈梨沒有想過也沒有機會的事情。
上一世沈梨的母親是典型的女強人,將屬於自己的錢和權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男人對她來說隻是一個過客,包括沈梨的父親。
而父親卻想要的是一個賢良淑德,溫婉的妻子,很顯然沈梨的母親不是,沈梨的父親覺得她母親就是一個典型純粹的不安於室的女人,所以二人不出意外的離婚了。
二人對沈梨的感情都很單薄,除了花不完的錢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愛給她,每個人都很忙,沒有精力再分給象征自己當初多麼愚蠢的女兒了。
沈梨也習慣了這樣,但是這裡不一樣,陳愛華是一個堅強又柔弱的女人。
敢愛敢恨,也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脆弱,晚上房間的燈光堪堪照亮了母女二人的臉。
陳愛華望著小女兒青澀含苞待放的臉,居然都做媽媽了,依稀記得她小時候蹣跚學步媽媽媽媽的牙牙學語。
再想眼淚就要出來了,怎麼轉眼就要出嫁了。
又想到沒良心的大女兒,自己連結婚都沒出席就來氣。
這麼多年也不知道來個信,妹妹結婚去信也沒回,白養這女兒了。
沈梨手輕輕撫上陳愛華的臉頰,拾去她臉上的淚珠。
沈梨一直告訴自己這一切本應該是“沈梨”的,但是這種被人關係的感覺讓人貪戀。
“彆哭了媽,我會常寫信給你的好不好?”
“這還要說啊,你不寫信我殺去西南找你去,你姐是個沒良心的,你難道要學你姐啊?”
沈梨破涕為笑,陳愛華雖然嘴上一直埋怨沈桃,但是不在乎的話又怎麼會一直提呢?
“姐不是你想的那種人,西北苦,寄信也不是很方便。”
“要你給你姐說話,苦也是她自己選的。”
母女兩個人伴著昏暗的燈光扯東扯西的講,誰都沒提明天出嫁舍不得的話,陳愛華明明自己最感性,偏偏說不出感性的話。
沈梨側躺朝著陳愛華的方向,兩隻手握住陳愛華略微粗糙的手,“媽,不要難過,要好好照顧身體,你跟爸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陳愛華覺得女兒倒反天罡,這明明是她要跟沈梨說的話。
哽咽得嗯了一聲,在沈梨看不見的另一邊一滴眼淚從臉頰滑落浸入枕頭。
每個時代辦婚禮都是一件繁瑣的事情,顧衍早幾天就沒住招待所了,會了大隊的老房子裡,開始大張旗鼓的收拾新房了。
因為這個老房子不常住,婚前要由新人一起添置的新家具這個環節省略了。
顧衍隻是將被褥換成了新的紅色綢緞被,在家角落的各處都貼上了喜慶的喜字。
顧衍回家的動靜難免就驚動了顧衍的叔叔顧尚雲和嬸嬸蔡琴。
蔡琴早幾天就聽村子裡的人說看見顧衍回來了,蔡琴現在聽到顧衍的名字就腿肚子直鑽筋,聽到這個活閻羅回來忙跑回家告訴自己老伴兒了。
蔡琴現在還記得當初事情敗露之後顧衍回家看著她的陰沉目光,像是要將她碎屍萬段。
那個時候蔡琴覺得自己是顧衍的嬸嬸,他能把自己怎麼樣,顧衍還是個軍人肯定做不出來什麼出格的事情。
當天晚上她兒子顧嘯就沒有回來,她自己肚子不爭氣,這麼多年隻生了顧嘯這麼一個兒子,是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裡怕化。
顧嘯調皮天天跟著村裡的孩子跑到山裡麵玩,以前顧承在家裡的時候也天天欺負顧承。
一般到飯點就會回來的但是顧嘯遲遲不回來,蔡琴當時就急壞了,忙拉著顧尚雲滿村子的找兒子。
最後是在山裡麵的一棵樹上發現的,顧嘯一隻腳被一根繩拴著倒掛在樹上,找到他的時候顧嘯臉已經充血充的通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但是這種陷阱在山裡麵很常見,隻能說顧嘯倒黴不小心踩到了。
蔡琴也以為是意外,隻能罵顧嘯這倒黴孩子不省心給自己找罪受。
但是後麵她哥哥,就是原本打算介紹給顧衍的外甥女的親爸,被舉報挖群眾牆角,私吞大隊的糧食。
自己親哥有沒有乾這個事蔡琴能不清楚嗎?但是從來手腳都很乾淨沒被發現過,但是舉報信上甚至連私藏的地點都有。
大隊長領著人去地方一搜,裡麵這幾年攢下來的糧食管一戶人家兩三年的口糧,他們怎麼敢的?!
直接就把蔡琴的娘家釘在了恥辱柱上,這個年代要是認真追究起來可是要遊街的,並且顧衍直接就是實名舉報的,一點麵子也沒有給蔡琴留。
當天蔡琴就跑到顧衍家裡去了,那個時候顧承也在屋子裡。
蔡琴像是瘋魔了一樣跑到顧衍跟前質問他:
“你這個沒良心的我養了你弟弟那個兔崽子三年,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要去你隊伍裡舉報你!”
而顧衍隻是很冷靜淡定地站在蔡琴的麵前,與蔡琴的歇斯底裡形成鮮明的對比,蔡琴被襯得像一個瘋婆子。
顧衍側頭讓顧承進屋彆出來,顧承破天荒的聽顧衍的話,轉身進屋了。
顧衍低聲地在蔡琴耳邊說,“這幾年你怎麼對阿承的你心裡有數,你兒子活該,你哥哥,也是罪有應得,你大可以再試試我的底線。”
自從那件事之後顧衍再也沒有見過蔡琴,顧承從來沒有在顧衍麵前說過他經曆過什麼,但是顧衍猜也能猜得出來,去村子裡打聽一下就知道阿承受過了多少委屈。
蔡琴心虛的樣子就是最好的證據,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在隊伍裡治下嚴明,當刀鋒指向曾經的親人現在害過自己的仇人那更是毫不手軟。
蔡琴這才意識到顧衍根本沒想著跟自己硬碰硬,蔡琴根本不怕彆人到她麵前撒潑打滾,因為她比他們都潑辣更無賴。
所以顧衍直接釜底抽薪讓蔡琴以後乾任何事情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沒有做虧心事,能不能護住自己的寶貝兒子。
蔡琴渾身發抖,她看著眼前的顧衍像是魔鬼,指不定下一刻就露出獠牙將她的脖子擰斷。
“回去告訴顧尚雲,讓一個女人衝在前麵算什麼本事,讓他有手段儘管來,我手裡有這麼多年彙給你們的票據,你們到底有多少錢用在阿承身上自己心裡有數,讓他小心自己大隊記分員這個位置。”
顧衍的話像魔音一樣環繞在蔡琴的周圍,蔡琴也不知道自己後來是怎麼回到家的,直到被家裡門檻絆了摔了一覺一回過神來開始嚎啕大哭。
顧衍比誰都清楚誰是後麵的主導者,蔡琴隻不過是一個敢死隊,顧尚雲才是默認甚至推動這一切發生的始作俑者。
這件事情在大隊裡麵議論紛紛,都說是顧尚雲夫婦把老實孩子給逼急了,不然顧衍這孩子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又是軍人根正苗紅的又怎麼會撕破臉做到這份上。
顧尚雲在大隊裡雖然還在乾著體麵的記分員的工作,但是走到哪裡都覺得有人在議論自己。
這群人甚至在解手的時候看到他過來都要提著褲子走,讓他憋屈的牙齒都要咬碎了還隻能往肚子裡咽。
也因為自己大舅子的事情,以前很信任他的村民也開始把自己的工分記在自己的小本子上,生怕他給記錯或者克扣了沒地方說理去。
甚至有人專門盯著他們家的工分怕他以權謀私給自己多記。
一肚子火沒地方發泄隻能發泄到自己婆娘的身上,蔡琴這一年日子並不好過,顧尚雲一受了氣就會打自己。
蔡琴被打的實在沒法子想走,但是她已經無處可去了,娘家因為哥哥的事情記恨上了她。
覺得要不是她出這個餿主意哥哥就不會進去送去勞改,自己以前但凡對顧承好一點顧衍做事情也不會這麼絕。
全然忘了那三年顧衍把錢寄回來他們也跟著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這次顧衍回來布置新房更是通知都沒通知他們,他們還是從彆人嘴裡聽到的,娶的還是村子裡沈家的孫女。
人人都說顧衍好命,自己有出息娶的媳婦也是頂頂的好,模樣標誌家裡還是雙職工,以後日子肯定不會差。
顧尚雲在角落隻是默默地聽著,他從來不認為他過的不幸是自己的原因,他這一切全部都是拜自己的好侄兒所賜。
但是他也確實因為顧衍的威脅無可奈何,記分員這個位置活少輕鬆而且賺的公分多。
當初之所以能擔任這個位置還是因為自己哥哥給村集體義務做木工得來的。
但是顧尚雲早就已經忘了,自己這幾年手腳確實也不乾淨,下藥和克扣的事情還可以推到蔡琴這個死婆娘身上,但是這個事情實打實是自己責任。
顧衍那臭小子不知道哪裡來的手段能抓到大舅子的把柄,他居然有能耐發現大舅子的事情,自然也可以拿捏住他的。
顧尚雲不蠢,自己非但不能在顧衍大喜的日子前去礙眼,還得把禮送到位了,這樣才能讓村裡的人對他有一點改觀,不然真是抬不起頭了。
回去就從櫃子裡拿出幾塊錢讓蔡琴去鎮上買兩個熱水瓶在顧衍結婚的時候送過去。
蔡琴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聲音控製不住的吼道:“那顧衍那兔崽子這樣對我們我們還要給他送禮?!哪有這樣的道理?!”
顧尚雲一巴掌就扇在了蔡琴的臉上,“低聲些,讓你去辦就趕緊去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要不是你我至於現在捏著鼻子給顧衍送禮?!”
說完就坐到院子裡的大樹下抽旱煙了,隻留蔡琴一個人被打懵在原地,被打出了生理性眼淚也隻能趕緊擦掉出門,然後捂著臉越想越憋屈的邊走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