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兵(1 / 1)

1943年12月11日,雪晴。

星光做了一個十分可怕的噩夢,夢見平板裡的寶貝們都不見了,喜歡的po文太太【月光】也對她揮手說拜拜。

更恐怖的噩夢還在後頭,但她記不清了,從床上嚇醒時才發現天已大亮。

刺激的緊張讓心臟亂撞,緩了好一陣子,慶幸隻是噩夢一場。

今天是雪晴天,星光打算到外頭活動。才在附近走幾步,正想著補考的事,不遠處便有四名士兵朝她走來,揮著手,還挺熱情的。

“長官!”最先走過來的是一名棕色短卷發的小夥子,素色空肩章,頭戴一頂毛氈帽,“埃德斯坦上尉特地給我們放了一天的假,讓大家過來看望一下您。”

跟在後頭的三個人依次排開,站成一列,昂首挺胸,軍靴後扣,齊齊向星光敬禮。

從左數,分彆是剛才打招呼的卷毛列兵埃裡希,同樣年輕的金毛上等列兵路德維希,比原主年紀稍大些的下士維克多,以及服役將近五年的老兵阿爾伯特上士。

星光記得庫爾特說過什麼重裝甲營的坦克車長,沒意外的話這四個人就是他手底下的兵。

“咳咳。”

她學著電影裡德軍軍官的傲慢模樣,單手彆在腰後,仔細打量這幾個人的穿著,像是軍訓教官在挑剔內務,揪住埃裡希格外不合群的帽子道:“這個哪裡來的,儀容儀表都忘記了嗎!”

又掃一眼路德維希的衣領:“扣子,扣起來!領子,整好!”

接著尖起眼睛盯住維克多:“翻領不行,平一下!”

最後,目光落到無可挑剔的阿爾伯特身上,略有尷尬地沉默幾秒,抬手拍拍他的肩:“不錯。”

星光:還好玩過cos!

這邊正挑刺,那邊就開起了小會。

埃裡希給維克多使眼色:長官心情不好嗎?

維克多撇嘴,眼神警告:噓,今天彆惹他。

埃裡希:康複後遺症?

維克多:也許有人要觸黴頭了。

路德維希:“咳咳……咳!”

維克多:路德好像感冒了。

埃裡希:我們就應該換一頂新的野戰帳篷。

維克多:晚上穿多點。

埃裡希:我還是認為該向長官提議換一頂帳篷。

路德維希:……兩個蠢貨!

嘰嘰喳喳的竊竊聲,星光很想當沒聽見。但這兩個家夥實在放肆,想不聽見也難。

“咳咳……你、還有你,叫什麼來著?”她端著個架子,抬起下巴用鼻孔看人。

“列兵埃裡希·哈特曼。”埃裡希長腿跨前一步,出列。

“上等兵路德維希·漢斯·米歇爾。”路德維希整了整領子,上前一步,出列。

“剛才在‘吱吱’什麼,小老鼠們?”

“長官,我們在討論帳篷的問題。”

“很好,當我不存在嗎!”

年輕的士兵們挺直胸膛,眼睛直視前方,在長官的威嚴注視下被嚇得紋絲不動。

星光本隻是想略作威懾,沒想到庫爾特這張臉擺起普來還真的像個樣子,簡直就是荒野巨獸在審視自己的獵物,令人不寒而栗。

“咳咳。”她再次清清嗓子,刻意放緩語調,柔聲道:“下回注意點,我也不是那麼可怕的人。”

四人噤若寒蟬,沒一個敢應聲。

他們的長官素以冷峻著稱,平日裡雖極少流露溫情,卻也不似今天這般無故生怒,讓人摸不著頭腦。

感覺氣氛不對,星光聰明地選擇換個話題,詢問剛才帳篷的事:“埃裡希,你仔細說一下。”

埃裡希抬起頭,咽了口唾沫,仍留有一絲緊張,“長、長官,我們的篷布有一塊地方破損,夜裡冷……而且,沒有野戰帳篷足夠溫暖。”

“軍需官呢,沒找他們去要嗎?”

“團指揮部的哈曼克中尉說,得長官統一去領。”

“營長沒領夠嗎?”

“您忘了嗎,這事營長不管。是連長埃德斯坦上尉說您還在醫院,什麼時候出院,再讓您自己去團部那邊登記拿東西。”

星光:……?

這分明是嫌麻煩嘛!

不,也不對。

她腦子轉了一圈,嫌麻煩的話直接不理睬就好,估計是上司另類的“返崗催促”,知道現下“自己”磕了腦袋昏迷一個星期,不好意思直接明說。

“行,我知道了。”她摸摸額頭上的傷口,還是有點疼,但已無大礙,“放輕鬆點,小夥子們,今天我就去米勒醫生那裡辦理出院手續。”

頂頭上司都暗示了,作為打工人不能無視。正好醫生讓她今天去看“失憶症”,就順便辦理出院吧。

一行五人來到米勒的辦公室,星光讓手下的士兵在門外等候,自己則坐下來複診。

米勒醫生瞅一眼門外的四人,才開口道:“馮·伯澤拉格爾少尉,看起來您恢複記憶了。”

“哈哈,還好。”某人打哈哈,繼爾道明目的。

“您確實該出院了,”他從抽屜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證明單,“其實,如果您打算繼續再待兩天的話,我也會苦惱的。”

星光接過單子,禮貌道謝。

離開病房,神清氣爽。

她站在醫院門口一陣感慨,望著前方白雪茫茫,心有害怕,也有對未知的好奇和興奮。

向前走幾步,又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對了,阿爾伯特,團部怎麼走?”

“長官,您不認識路?”埃裡希看向她,一臉奇怪。

路德維希用手肘碰碰這家夥,使眼色;維克多假裝什麼也不知道,步子偷偷往後挪。

阿爾伯特:“在市郊。”

市郊離市區有一定距離,“怎麼過去?”

“長官,我們是搭運輸車過來的。”埃裡希道。

“哦,這樣啊……”星光左瞧右探,目光掃視一圈,“等會兒,我給你們找一輛順風車。”

恰巧,有一輛敞篷吉普車從醫院開了出來。

“等一下!”星光飛奔過去,莽撞地攔下了那輛車,“我是305重裝甲營的庫爾特·馮·伯澤拉格爾少尉,隸屬於第3裝甲軍……”軍官證不在身上,隻能硬著頭皮說話,“長官,請問你們是否要去往團指揮部?”

副駕駛座上的長官身披一件裘衣,腰挺如鬆,雙眼炯炯有神,肩章被蓋住看不見軍銜,但領章是少見的紅色基底,金線編織的兩片矢車菊熠熠生輝。

金邊紅底,納粹之鷹。

四人驚慌失措跑過去,還是經驗豐富的阿爾伯特率先有反應,給其他人使眼色,趕忙拉回自家腦袋抽風的長官,自己則臉上堆滿討好的笑容,立即向車內的將軍道歉解釋:“將軍閣下,請您見諒!馮·伯澤拉格爾少尉一周前不慎磕壞腦袋,昨天才剛剛蘇醒,還沒有恢複過來。”

餘下三個人摁住自家長官,齊齊敬禮,身體繃得筆直,大氣都不敢出。

將軍微微皺了皺眉頭,審視的目光透露不悅之色,“馮·伯澤拉格爾家的臭小子?”

還處於迷糊的星光:“……誒?”

“哼,磕壞了腦袋?這可不是莽撞行事的借口。”他的聲音低沉冰冷,“不過看在你父親的份上,這次便不與你計較。但下不為例,戰場上容不得這般胡鬨。”

“您……認識我?”某人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屬,剛剛化解了一場嚴重的災難。

“前些年參加過你和伊莎貝爾的訂婚宴,不過你那個時候跑開了,我們確實沒有機會見麵。”上將赫爾曼·霍特目光如鷹,又是一聲冷哼,“都上車吧,既然順路,捎你們一程。”

訂婚?!

星光隻覺新奇,庫爾特居然有未婚妻了!

“打擾了,將軍閣下。”她忐忑不安坐上了車。

餘下四人如釋重負,也連忙擠上了車。阿爾伯特擔心自家長官又犯傻,選擇和星光坐在一起。

一路上,車內氣氛凝重,無人敢出聲。

借了將軍的光,星光狐假虎威,順利向軍需官討要到新帳篷。

幾人的臉上一陣樂嗬,埃裡希歡喜道:“長官,我們的運氣真好!”

“多虧了將軍閣下!”路德維希道。

維克多背著帳篷包走在後頭,“等等我,這東西有點重!”

在不遠處等候的將軍副官霍爾斯少校,攔住了格格不入的幾個人,“馮·伯澤拉格爾少尉,將軍讓我送送你們。”

阿爾伯特見星光沒回話,再次堆笑道:“麻煩您了,長官。”

星光已經不是第一次智商掉線,怪異的舉止已讓其餘四人有所察覺,卻也想不通為什麼,隻當長官“大病初愈”,尚未恢複。

“那個……長官,”星光不認識肩章軍銜,“我想自己走回去。”

多說多錯,多做多錯。

少校先生十分不悅地打開車門:“上來。”

幾人縮起了脖子。

這回地方寬敞多了,星光坐在副駕駛上,阿爾伯特他們兩兩一排。

從團部回到營地,走一段路就到了,根本用不著坐車。

霍爾斯少校發動汽車,冷風直直灌向幾個人的腦門,“馮·伯澤拉格爾少尉,傳聞你去年夏天畢業就被分配到第5裝甲團,擔任坦克車長。後來又因為作戰英勇,才被調至305重裝甲營,在夏天的那場戰役還冒險深入敵軍腹地,勇氣可嘉。”

誇的是庫爾特,星光不知道怎麼回應,隻好保持微笑不說話。

但這在霍爾斯的眼裡,是傲慢,他很不喜歡容克老爺們有意無意表現出來的不屑,儘管身旁這位馮·伯澤拉格爾少尉是憑實力說話,也沒有任何不敬之舉。

他繼續道:“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在擬定的騎士鐵十字勳章提名名單上。可喜可賀,少尉先生。”

“謝謝您的誇獎。”星光揉揉被風吹得僵硬的臉,依舊保持自認為得體的微笑。

這讓霍爾斯更為不悅了。

後坐四人瑟瑟發抖,合起雙手緊張祈禱,生怕今天不對勁的上司會得罪官大的少校。

好在路不遠,到達目的地以後霍爾斯就放他們走了。他來305營還有其他事,犯不著和一個小小的少尉慪火。

不過,在星光下車準備走人之際,少校先生還是把她喊住了:“馮·伯澤拉格爾少尉,將軍讓我給您帶一句話。”

“您請說。”星光腳步頓住,回頭看著他。

“將軍說,如果不出意外這是你們在戰場上最後一次相見。”

心“咯噔”一下,“是出什麼事了嗎?”

“將軍被解職了。”

“……”

她眉頭微皺,不知道怎麼回話,仍舊維持得體的笑容。

好在對方說完這句話就走了,也沒難為人。

等離遠些,回到帳篷附近,五個家夥這才長舒一口氣。

“嚇死我了。”星光拍胸口,想不明白霍爾斯為什麼要和自己說這些,倒是有一種“不能再罩著你了”的告彆。

埃裡希和路德維希也一塊兒拍胸口:“這個少校的氣場好可怕。”

維克多放下背包,揉揉肩膀喊道:“夥計們,該搭帳篷了。”

臉色複雜的阿爾伯特望向與平日裡差彆甚大的長官:“我去做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