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瞳孔又是一張,眼神左右瞟了瞟,下意識說:“我沒有。”
晏隨音解釋道:“我在大街上見過他,聽到他自報家門,說的可不是落山村。”
“本來我們沒有要將你如何,但你既然這樣沒有誠意,那我們也沒有必要再如此講理了。”
魏某人連緊張都消散大半,唯餘表情怪異,嘴角一抽:???
誰?你在說誰講理???
聞言,就連”共犯“江遲也沒忍住,笑出了聲,“我們真的不想把你怎麼樣,但你要實話實說,有一點,我們知道的絕對比你想象得要多得多。”
魏某人似是暗自分析一番利弊,悶了半晌,不情不願道:“他是落海村人士。”
料想這話應該是真的,與他們的猜測如出一轍。
晏隨音追問道:“他到這裡來所為何事?”
“不是早說了,隻是順路來看看我。”
看來這還真是一個不小的秘密,至少前言都鬆了口,這次倒是咬死不改口,輕易問不出來。
今早出海時天氣便不好,陰雲綿綿,到了這時,空氣潮濕,四周霧氣迷蒙,更有要下雨的征兆。
晏隨音抬頭望了望天,又低下頭,注視著地上趴著的人,溫聲道:“你讓他坐起來吧,這樣多不舒服。”
江遲看了她兩秒,沒說什麼,很快地聳了聳肩,起身將地上的人拽起來,不過一側膝蓋還抵著男人的肩膀。
不知道這兩個人又耍哪門子的心眼,但能放鬆一下,自己也樂得自在,懶得計較緣由。正這樣想著,怡然自得著,魏某人忽然瞥見晏隨音將手向他伸了過來,不知意欲何為。
其實,這一舉動原本不存在任何歪心思,晏隨音隻是覺得是時候來唱個白臉。餘光一瞥,便注意到這男人胸口衣領上沾了不少灰塵,所以,順勢抬手欲替他拍上一拍。
但沒想到的是,他的反應如此激烈,呆楞了一瞬間,竟然手腳並用掙紮了起來。江遲措手不及,差一點就抓不住,結結實實吃了一個肘擊後,才扣住肩膀把他製住。很是無奈地說了一句,“老實點。”
見這人逐漸安分下來,晏隨音後退一步,眨了眨眼睛。魏某人像是有什麼危機解除了,雖然不能說是劫後餘生,卻很明顯由內而外鬆了一口氣。
晏隨音與他對視,見對方輕飄飄地移開了眼神,莫名其妙,有些許心虛的錯覺。她默默移步至他身前,蹲了下來,右手托著腮,手肘支在膝蓋上,隨意歪歪頭,扯出一個笑容。
“你躲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沒什麼。”魏某人咳了兩聲,“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做,很不合規矩體統。”
“哦,原來如此。”晏隨音了然地點了點頭,忽然一抬手,又把男人嚇了一跳,他的肩膀下意識向後退,並且震了一下。
不過這次江遲有所準備。
魏某人神色微變,打量著晏隨音,她卻裝作沒看到,隻是上下打量著他,半開玩笑道:“我又不會讓你娶我,不管怎麼說,好像是我吃虧吧?”
江遲抬手扶額,狀似受不了般苦笑了幾聲。
“笑什麼?”晏隨音輕挑眉梢,質問道。
這一個插曲雖然普通,卻使得魏某人放鬆了警惕。聽到這番大言不慚一句話,他皺起了臉,雖有不屑,卻沉默不語,並沒有發表什麼看法。
瑟瑟寒風吹拂而過,院子裡的草葉跟著搖動,如同有意應景般,天空響了幾聲悶雷。魏某人撇了一眼自己生機勃勃的菜地,想著可能要下暴雨了,要早點把它們遮起來才好。
靜了半晌,也想問:“你們倆到底什麼時候走啊?”
晏隨音卻在這時,與江遲四目相對,她緩緩抬起下巴,朝著對麵使了個眼神,換之一笑。
魏某人剛想開口問一問這個問題,便臉色一凜,敏銳地察覺到掣肘著自己的手臂不知不覺收緊了許多,力氣大得很。
他下意識掙了掙,還來不及思考,就見晏隨音的手又朝著自己的胸口而來。但不管再怎麼左躲右躲,身後人的手亦如堅鐵一般束縛著他。
由於他抗拒得太厲害,晏隨音也不免雙手並用。一手擋著乾擾,一手伸進他的衣領,往下摸了摸,指尖就碰到略有些尖銳的一角。就在要拿出來時,魏某人奮力一振臂,身體就要強壓下去。
幸虧晏隨音速度夠快,才堪堪把那東西拽了出來,手腕扭了一下,有點酸痛。
這是一個信封。
“還給我!” 魏某人喘著粗氣,惡狠狠地抬起頭,盯了幾秒晏隨音手中的東西。而後,噴怒地逼視著她,“那不是你們該看的!”
“乾什麼這樣生氣,怪嚇人的。”晏隨音搖了搖頭,語帶無奈道:“我又沒有非禮你。”
見此,魏某人火氣更甚,想要開口再說些什麼,卻聽見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陣聲音打斷了他的話頭。
就算晏隨音和江遲並不是話本中所說的內力深厚、可以聽聲識人的武林高手,卻也可以辨得出這顯然不是路過的人閒逛可以發出的聲響。
兩人眼神交彙,麵色也無法不警惕。
魏某人卻渾然不同,渾身忽然放鬆了下來,眉目也掀起一番不易察覺地欣喜。
門外這些人,肯定與他脫不了乾係,說不定就是來拜訪他家的。
果不其然,這個猜想很快被印證了。
腳步聲在門前稀稀拉拉地停止後,叩門聲登時響起來。
魏某人似乎也在暗暗確認,忍了一會兒,終於叫出聲來,“快進來!有人闖……”
晏隨音單膝著地,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致使後麵的話全埋在了她的手心,化作聲聲似嗚咽的哼叫。
可即便隻有這一點動靜,也足以讓外麵的人察覺到不對勁。再者說,看這架勢,他們定是約好了此番會麵,因而能斷定家裡必然有人。可現在敲了半天,卻遲遲無人來應門,傻子也會有所反應。
“魏誠!出什麼事了!還不快來開門!”
“魏誠?魏誠?”
“誰在裡麵?”
可憐這位魏誠此時有口難言,隻能拳打腳踢,嗚嗚地叫喊著。
他們終於按捺不住,開始對這道門進行破壞,又砸又撞。轟隆隆的聲響不絕於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刺激非常。
雖說魏誠在這一世界算是個有錢人,但這門也不過是一個質量好一點的木門,再牢固也□□不到哪裡去,最多比明方家的危門好些。
一向雲淡風輕的江遲見狀,眉頭不禁也皺了起來,“這門就要不行了。”
他向後望了望,看見堆在院牆後的一處草垛,鬆了口氣,“看見那些草沒有?你趕緊從那裡翻牆走,這裡交給我來應付。”
“不行。”晏隨音目不斜視,拒絕得斬釘截鐵,“你一個人太危險。”
江遲“哼”了一聲,“彆廢話,快走,之前我們看雜耍,你不是離開得很乾脆?”
“你還記得這個,真是小心眼。”晏隨音看著那道可憐的木門,笑道:“那你怎麼就不記得,我還說真的遇到危險一定不會不管你呢。”
方才,在那門還並不岌岌可危時。兩人便從魏誠身上扯下來布條,合力捆住了他的手腳,順便堵住了他不會消停的嘴。
正所謂,“羊毛出在羊身上”。
所以,當這道門一次比一次被撞得角度更大時,江遲還可以放任魏誠在地上蠕動打滾,暫且不用考慮他,對方也少了一個戰力。至於對不聽勸的晏隨音,他也沒空再說什麼了,隻能將她擋在身後。
聲響越來越大,門就快撐不住了。
隻聽“砰”的一聲重響,半扇門不受控製地壓倒下來,江遲攥了攥手中臨時撿的一根木棍。
與此同時,有如奇跡般地,門倒塌的動作竟然就這樣停在了半空。
毫無預兆,悄然無息。
像是世界在這一瞬間暫停了。
江遲有些不敢置信,遲疑地看了看左右,四周風止草靜,一切生靈都再也無言。
隨後,他緩慢地轉過身,不出所料,望見了晏隨音的雙眼,還有那明媚的笑意,讓他想起了他初次造訪商店的那天。
那時他們還沒有來到這所謂的係統裡。
“發生了什麼?”
晏隨音笑意更大了,攤攤手,“你猜。”
“是係統?”
“不,是魔法。”
晏隨音說完這句話,轉身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江遲這時也意識到,這本來就是一個虛假的世界,會發生什麼都不奇怪。他也並不急於這一時求知所有的秘密。
時間還很長。
於是,他也跟著走進了屋內,兩人在裡麵簡單地搜羅了一番,沒多久便離開了。因為晏隨音知道,大概半個小時後,這些人就會再次醒來。
不過走之前,兩人還給院子的主人留下了一個禮物。
他們氣喘籲籲地趕到了碼頭,本以為有些晚,今天天氣又差,行船危險,劉峰也許已經離開了。但當到達時,隔著寒霧與薄煙,遠遠便見許多船隻安穩地立在水麵上,飄飄蕩蕩。
待走近些,能看見一道人影正焦急地走來走去,忽然,朝著他們的方向大力揮著手。
晏隨音與江遲相視一笑,雀躍地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