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去到圖書館，展廳設在二層，畫已經掛在展架上了，有的還配有文字。

這些畫大部分是李教授的個人作品，也有學生的，蘇妍找到自己那幅，擺放在“四季”的主題篇裡。

這算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原作，很是驚喜。蘇市的古橋上，兩紅燈白雪，一顆柿子樹從青瓦白牆上躥出，橘色的柿子掛滿枝頭，平添暖意。

陳修寧走過來說：“這幅畫畫得很好，筆觸細膩，又有中式留白。”

“謝謝。”蘇妍都沒想到自己的畢業作品這麼好。

陳修寧：“在意大利見你的時候，怎麼都沒料到你居然是我的學妹。”

蘇妍：“說起來，還要謝謝你，既然在國內遇到了，下次我請你吃飯。”

他沒有推脫，笑著接受：“好。”

幾個人看完場館布置，時間不早了，李教授做東，三人一起吃飯。

蘇妍回去的時候，差不多晚上九點。

周沉聿坐在沙發上，聽到聲音，往她的方向望去。她臉上掛著笑，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著歌。

“看來心情很不錯。”

蘇妍挑眉，嗯哼一聲，尾音上揚。

周沉聿：“李老師怎麼樣？”

蘇妍：“很好啊。”

她倒了半杯水，順勢坐在沙發上。

周沉聿問：“明天要不要出去玩，你之前說想去山上寫生。剛好現在花開得差不多了，我可以陪你去。”

她把水杯放到旁邊的立櫃上，回道：“不用了，我明天還有事。李老師要辦畫展，我要去幫忙。”

周沉聿把手機的小程序打開：“要不要一起玩汪汪尋寶的遊戲？”

“可以啊，好久沒玩了。”

話音剛落，她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蘇妍掃了一眼，當即起身：“算了，你自己玩吧，我先上去休息了。”

她蹭蹭地上樓，然後關門。

周沉聿看著她的背影出神，收回視線，點開小程序獨自玩起來，玩了一局覺得無趣，退出。

屋內，蘇妍點開手機，是陳修寧發來的：【到家了？】

蘇妍：【嗯，剛到】

陳修寧：【要是覺得累的話，明天可以不用來】

蘇妍：【那怎麼行，都說好了】

陳修寧：【好，明天見】

蘇妍：【嗯】

陳修寧：【早點休息】

蘇妍：【你也是】

關掉對話框，她握住手機發呆。

今天見到陳修寧真的太意外了，本以為在意大利隻是一麵之緣，沒想到還能再見麵。

他和那時一樣，看起來溫潤俊朗，他們下午一邊看畫，一邊聊天。他很懂畫，給她講了很多，和他相處起來輕鬆又舒服，她不由期待起明天。

她在網上搜了陳修寧的名字，看了他很多作品。他屬於厚積薄發的青年畫家，早幾年的沒什麼作品，從他去意大利留學後，作品日漸多起來，也在圈裡慢慢出名。

隻不過她丟了五年的光陰，不知道這些。

-

第二天起來，蘇妍坐在鏡子前，開始化妝。化完後，選了一套方便乾活的衣服換上。

她下樓出房門。

周沉聿正好晨跑回來，身上帶著運動後的活力。

“你這麼早就要走？”他問。

“嗯，今天有事要忙。”

“晚上幾點回來？”

“九點多吧。”

“挺晚了，要不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蘇妍拒絕，離開。

圖書館離家有點遠，她換乘了幾站才到地方。陳修寧提早到了，見她過來，招呼道：“來了。”

“嗯。”

她進到展廳，昨天離開的時候就已經完全布置好了。因為李老師的一個朋友是小學美術老師，受朋友委托，今天下午會提前迎來一批小學生。這是計劃之外的，所以蘇妍才過來幫忙。

蘇妍在認真熟悉作品，陳修寧過來說：“不要有太大壓力，小學生很好應付的。”

“怎麼可能，現在的小孩可聰明了，萬一問的東西特彆難，我答不上就尷尬了。”

他笑了笑：“沒事，我跟在你旁邊，可以幫你回答。”

下午一點，三十個小學生終於來了。儘管老師來之前一直強調紀律，但是到了這兒仍然是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

話多，問題也多。一會兒問為什麼畫裡的人看起來很扭曲，一會兒問為什麼這幅畫隻是亂七八糟的線條，卻要掛在牆上被人欣賞，這種畫，他幼兒園就會了。

蘇妍引導他們多角度去思考，結合主題去欣賞色彩、情感。看不懂也沒關係，感受就行，好多作品是會讓人有共鳴的。

大概瀏覽了兩個多小時，小學生才離開展廳。有些展架位置歪了，他們動手調整了一會兒。

忙完了，陳修寧說：“圖書館附近有家不錯的咖啡館，我們去那兒坐著歇會兒。”

她正好也想放鬆：“好。”

走到一樓的時候，發現外麵有小雨。

蘇妍：“看來今天這咖啡是喝不成了，我們都沒傘。”

陳修寧：“這邊有給遊客提供的雨傘，我去拿兩把。”

他走到立櫃旁，看到隻剩唯一的一把傘，拿出。

“隻有這一把了，我們倆一起打好了。”

他把傘撐開，蘇妍邁進傘下，兩人一同離開圖書館。

雨滴落在傘麵，咚咚作響。

蘇妍：“好巧，每次跟你喝咖啡，總會碰到下雨。”

陳修寧：“看來我下次和你見麵的話，要提前準備一把傘了。”

蘇妍笑笑：“這麼說我也要備一把了。”

兩人很快走到咖啡館，她邁進店內，陳修寧收好傘跟過來。因為下雨，很多人過來避雨，不見得有空位。

蘇妍目光睃巡，卻不想正對上一個人的眼睛。

居然是周沉聿。

說不清楚為什麼，她心裡亂了一下。

她不想碰到他。

周沉聿正和一個中年男人聊天，隻掃了她一眼，適時轉回視線。

旁邊陳修寧開口：“坐那兒吧，我看到空位了。”

“哦，好。”

她腳步有些重，跟著陳修寧走，等坐到位置上，才發現他說的空位竟在周沉聿後方。從她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冷峻的側臉。

陳修寧：“喝什麼？”

蘇妍盯著周沉聿的臉看，呆了片刻。

陳修寧察覺到，問她：“你認識那個男人？”

“是以前見過的一個鄰居哥哥。”蘇妍下意識撒謊，然後收回目光，“我要一杯摩卡就行。”

陳修寧沒多問，咖啡上來了，他聊起與她相關的話題。

“你現在做的還是繪畫方麵的工作？”

蘇妍攪著杯子：“嗯，開了一間插畫工作室。你呢？”

“和幾個朋友正在創業，做動漫設計。”

“是嗎？”她對動漫設計這塊並不了解。

陳修寧簡單地介紹起來。

她聽著聽著，眼神不由自主又落在周沉聿身上。他正端起杯子喝咖啡，姿態閒適。

他或許意識到有人再看自己，視線側了一下。

蘇妍眼神一閃，避過視線相撞。

“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起身，往轉角的衛生間走去。

站在鏡子前，她吐出一口氣。

這不算偷情，隻是單純跟朋友見麵而已。她這樣想。

做了一番心理建設，蘇妍推開洗手間的門準備離開，卻不想剛探身出去，一隻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手的主人強有力地將她推進隔壁男間。

“你！”她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大聲呼救，就對上周沉聿陰翳的雙眼。

周沉聿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抵在門上。隔間位置狹小，他將她禁錮在胸口。

盯著她的眼睛，質問：“外麵那個男人是誰？”

他快瘋了，從他坐在咖啡館，透過玻璃看到她笑靨如花和那個男人在傘下共步時。

“他......”蘇妍心慌，垂眸避開他灼人的視線。

周沉聿乾脆騰出一隻手掐著她的下頜，迫使她仰頭。

她避無可避，回道：“他是我學長。”

“為什麼要跟他否認我的身份？”他再次逼問。

他捏她下頜的手很緊，蘇妍試圖掰開：“你放開我，弄疼我了。”

他並未鬆手，呼吸沉沉。

蘇妍放棄抵抗：“你先讓我出去，這件事我們回去再說。”

他鬆了力道，輕聲道：“蘇妍，彆忘了你答應過的，要相處三個月。”

“我後悔了，行不行。”

“你什麼意思？”他難以置信。

“我說，我後悔答應你了，堅持不了三個......”

他猛地低頭，以唇封住她尚未說完的話。

蘇妍毫無防備地“唔”了一聲，他趁機攪入她的唇舌。

她沒有過接吻的經驗，他用力地親吻，又急又狠，以至於她無法呼吸。

衛生間點著檀香，絲絲縷縷飄散在空氣中，鑽入她的鼻腔。

她嘗到了他喝過的咖啡味道，微苦。她摳他的肩膀，想讓他輕點。他仿若未聞，含著她的唇勾纏。

蘇妍心跳加速，快喘不上氣了。

“咚咚咚。”外麵的門被誰叩了一下。

蘇妍察覺到，身體僵住。

周沉聿也從她唇上離去，兩人近在咫尺。

“有人嗎？”外麵推了一把，但推不動，隻得離開。

蘇妍聽到腳步聲，鬆了一口氣，她瞪向肇事者。

周沉聿卻再次吻上去。

還來？蘇妍哀嚎。

她不管不顧揪他，嗚嗚出聲：“周沉聿，你彆這樣.......”

他聽到她發顫的聲音，鬆了手。

他看著她，被吻過的唇微微泛紅，他忍不住伸手撫摸。

蘇妍將他的手撇開：“你還想怎麼樣，總不能一直不讓我出去。”

周沉聿沉默幾秒：“我看看外麵有人沒有。”

他推開廁所門，還好沒有旁人。

“出來吧。”他把門徹底拉開，讓她出來。

蘇妍垂著頭，從廁所出來，沒讓他跟著，立刻又衝進旁邊的女廁。

她看向鏡子裡的人，臉紅紅的，嘴唇還有水痕。

她趕緊用清水漱口，衝淡口腔的黏膩。又用水拍了拍臉，水很涼，臉上沒那麼燙了。

從小包裡拿出一支口紅，擰開，在唇上擦了一層。唇色瞬間紅潤起來，很好地掩蓋了因親吻帶來的紅腫。

手機震動起來，是陳修寧打來了。

她注意到時間，她已經磨蹭了好久，該怎麼解釋。

他問：“你沒事吧？”

“沒事兒，就是肚子不舒服。”

她說完這話，旁邊洗手的一個女生瞥了她一眼。

蘇妍覺得尷尬，掛了電話，離開衛生間。

走到正廳，她發現周沉聿已經不見了，連同和他一起來的那個中年男人也不在，應該是走了。

她回到位置上。

陳修寧打趣：“還以為你掉進去了。”

“沒有，隻是補了個妝。”

咖啡喝完，他們回到展廳待了一會兒。結束後，陳修寧說和她一起吃飯，她拒絕了。

“下次吧，今天胃不舒服。”

-

回去的路上，蘇妍在反思自己。

她必須對自己的內心誠實，她其實對陳修寧是有一點點好感的，所以在咖啡店時會下意識說謊。

但顯然這是不道德的，從法律意義上她還是已婚的身份。

所以，要跟周沉聿離婚嗎？如果再提的話，他會說什麼？

回到家後，發現周沉聿不在。直到把晚飯吃完華姐離開，他也沒回來。

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她發信息過去：【周沉聿，你怎麼還不回來】

過了一會兒，收到他的信息：【臨時去上海出差幾天，不用擔心】

原來是出差去了，她問：【什麼時候回來，有事想跟你說】

周沉聿：【不確定】

兩人都沒提下午接吻的事，就當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