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手上拿著30歐現金,怕不夠用,於是決定先回酒店。她往剛剛下船的碼頭走,威尼斯街道狹小多折,她走了一會兒發現自己拐進了一個小巷。
逼仄靠牆的地方倚著兩個男人,他們姿態懶散,目光萎靡,勾著肩正在抽煙,濃密的絡腮胡幾乎占據了半張臉。
蘇妍隻看了一眼,大約是女生的直覺,讓她覺得不能往這條巷子經過,於是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轉身折返。
身後兩男人說了句什麼,是意大利語,她聽不懂。下一秒,她明顯感到那兩個人往自己的方向靠過來了。
蘇妍心頭一緊,拔腿就跑。但她的速度還是慢了些,很快手臂被人拽住。
她當即把身上背的包交出去:“包裡有錢,都給你們,求你們放過我。”
她希望這兩人隻是為了求財,錢到手便會放人。但兩個男人置之不理,拽著人就走。恐懼蔓延,她開始拚命掙紮,並用陳修寧給的那把長傘反擊。
男人手一擋,將傘丟到地上,反手捂著她的口鼻往巷子深處拖。她吸不上氣,手腳逐漸發軟。
如果說昨天是她最快樂的一天,今天便是最絕望的一天。
心死之際,一個人的身影闖入瞳孔。
蘇妍就這樣看著周沉聿衝到她麵前,他朝著蘇妍身後的黑衣服就是一拳,黑衣男猝不及防連帶著蘇妍一塊往後倒。
周沉聿及時伸出手抓住蘇妍,微一用力,她便跌入他懷中。她聞到了他身上淡雅的木質香,瞬間心安定下來。
周沉聿來不及講話,另一個黃衣男已經打過來了。周沉聿當即把她推到一邊:“你站遠些。”
他一腳踢在黃衣男胸口,男人胸口一疼,齜牙咧嘴地喘氣。
先前倒地的黑衣服一骨碌爬起來,從後麵一下抱住周沉聿。周沉聿反握住黑衣服的手,一個過肩摔將他撂倒。
就在此時,黃衣男卻從褲兜裡掏出一把刀,往周沉聿身上捅去。
“小心!”蘇妍喊了一聲。
周沉聿想往旁邊避,卻不想腿被倒在地上的黑衣服抱住了。刹那間,那把刀刺進他後肩。
周沉聿眉頭一蹙,先是手肘往後頂甩開黃衣男。緊接著猛踢黑衣服男人的頭。他身形高大,又有健身的習慣,這兩個人萎靡的意大利男人連遭錘打,都沒了還手的勁兒。
周沉聿看著地上的兩人,確定他們沒有反擊之力後,走到蘇妍身邊。她小臉煞白,神情緊繃。
周沉聿忙問:“傷到哪了?”
蘇妍愣愣地回望他,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她剛剛真的是怕極了,以為就要死在異國他鄉,或者是臟器被人拿走賣掉。
周沉聿看著她濕漉漉的眼睛,將她攬在懷裡,她的淚浸在他衣服上,很快消散。
他說:“彆哭,已經沒事了。”
蘇妍從沒覺得他的懷抱如此令人安心過,她留戀了一會,旋即想到什麼,從他懷裡離開,急切問:“你呢?你不是挨了一刀嗎?”
“不嚴重。”
她不信:“我看看。”
正在這時,小巷衝進來兩個拿槍的警察,他們看到地上的意大利人,口鼻還在冒血,下意識就將槍對準周沉聿。
“不許動,手舉起來!”
在國外遇到這種事,千萬不能摸兜,否則會被警察誤認為掏槍,有可能會被當場擊斃,兩人隻好聽令行事。
警察小心翼翼靠近,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周沉聿:“這兩人攔路搶劫,我們隻是正當防衛。”
“先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蘇妍眼下最關心的是周沉聿的傷,她當即道:“能不能先讓我們去醫院,他受傷了,需要治療。”
警察拿起對講機說了幾句,不一會兒一輛警車開了過來。地上兩人被攙扶到車裡,周沉聿和蘇妍也跟著坐進去。
車上,蘇妍手捂著他的肩膀。很快,滲出來的血就將她的手心染紅。她嚇壞了,顫聲道:“怎麼辦?你流了好多血。”
周沉聿隻說:“彆急,不疼。”
她還是害怕。隻得按住他的傷口,企圖堵住外流的血。
好在警車很快到達警察局內設的醫療點,醫生讓周沉聿把外套脫掉。
周沉聿脫掉外麵的大衣,蘇妍便看到裡麵那件灰毛衣後肩處已經被血浸透了。毛衣和傷口黏在一起,脫衣服的時候扯得生疼,蘇妍看到他眉頭都皺起來了。
衣服褪去,傷口完全暴露出來。蘇妍想仔細看,但周沉聿身體微微偏了一下,躲過她的視線。
醫生帶著手套檢查,傷口深度達一厘米,長約七厘米,需要縫合。
醫生對警察和蘇妍道:“你們先出去,傷口需要縫合。”
“可是......”蘇妍欲言又止,她想看到周沉聿。
周沉聿對她說:“聽話,縫針不好看,你先出去等,我很快就好。”
蘇妍沒辦法,深深看他一眼,然後走到外麵,警察則拿槍守著以防意外。
一小時後,診療室的門開了,周沉聿從裡麵出來,蘇妍立刻迎上去。
“你有沒有事?是不是很疼。”
她滿眼關心,周沉聿很受用,說道:“打了麻藥並不疼,已經縫合好了。”
兩個人又被帶到警局,蘇妍將事情的始末交代了一遍,然後被安排到另一個房間等待。
警察局內,兩個警察正在交流:“是兩個中國人,也許可以敲他一筆。”
蘇妍在屋內不停看時間,已經等待兩小時了,還沒有人來處理事情。
她知道國外辦事效率很慢,這種事情不管有理沒理,光是走流程說不定就要一年。
於是小聲問周沉聿:“我們不會有事吧?”
“不會有事的。”
過了一會兒警察來了,他說:“出事的地方沒有攝像頭,無法判定你們說的搶劫。而你剛剛打傷的兩人傷得很重,你可能會麵臨起訴的風險。”
周沉聿神情淡漠:“我的律師馬上就到,他更加專業,他會和你們交流。”
十分鐘後,一個穿正裝的意大利男人來到警局。他先跟周沉聿打招呼:“對不起周先生,我來晚了。”
周沉聿:“事情處理得怎麼樣?”
“都查清楚了,請你放心,這邊的事情我會處理好。”
律師離開房間,去同警察交涉。
又陷入漫長地等待,房間裡隻有他們兩個人,四麵都是牆,看不到外麵的景象。蘇妍沉默不語,不時看一眼進門方向。她不知道這邊的辦案流程,警察那番話令她再次不安。
周沉聿問:“很害怕?”
她張了張唇,想承認,但還是逞強道:“沒有。”
周沉聿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手心冰涼潮濕。他說道:“你相信我,不會有事的,我們很快就可以離開這兒。”
“會被起訴嗎?”
“會。但是是我們起訴他,你什麼都沒有做錯,我會為你討回公道。”
看著他篤定的眼神,蘇妍想,他本事一向大,她應該信他。
律師和警察再次進來,警察一改先前的態度,率先開口:“周先生,非常抱歉。經過調查,打你的人是個慣犯。而且住在小巷二樓的一個老太太說看到了打人的全過程,她可以出來作證。”
“我對威尼斯的治安非常失望。”周沉聿丟下一句。近期他的公司正在跟意大利談合作,出了這件事令他不得不考慮合作一事。
警察再次誠懇致歉:“很抱歉,讓你和夫人遇到這樣的事。”
上麵已經來過電話了,必須嚴肅處理這件事。如果令對方不滿意,出現撤資,這個責任誰都擔不起。
律師:“周先生,我們可以離開了。”
周沉聿拉著蘇妍起身,兩人往外走。出了警局大門,外麵天已經黑透,律師提出送行。
兩人坐在後座,律師說:“後續起訴我會持續跟進。”
“有勞。”
律師一邊駕車一邊說:“威尼斯很漂亮,我衷心希望這個意外不會破壞二位遊玩的心情。”
周沉聿看向蘇妍,她安安靜靜地坐著,目光有些呆。來意大利前,她很興奮,做各種規劃。要住帕帕多波利宮殿、要去看Lorenzo的美術展,現在卻出現了這樣的變故,他隻擔心這件事會給她留下心理陰影。
汽車抵達運河碼頭,兩人下車,律師同他們告彆。
酒店專屬的汽船已經在岸邊等待,周沉聿先踏上去,他朝蘇妍伸出手,她把手交到他手裡邁進船艙。
兩人坐好,汽船啟動。運河兩岸的路燈亮著,燈影投射到水裡,隨波浪起伏。
“冷不冷?”他問。
“還好。”
夜風吹拂,將她雜亂的情緒帶走,她的心慢慢沉靜下來。周沉聿一隻胳膊突然從背後橫過來將她摟住,蘇妍察覺到,後背不由一僵。白天事出緊急,她把他當救命稻草,對他產生依賴。
現在事情解決了,她在心裡已經把他們的關係歸回原位,他這一摟,她突然很不自在。但不能推開他,畢竟他是真救過她的命。
“要是累的話,可以靠在我肩膀上休息。”
她身體坐直:“不,不用了。”
周沉聿聽到她發悶的聲音,哪裡能不明白,她這是又變回二十歲的心性了。不過他並未鬆手,還是緊緊攬著她。
來日方長,他要讓她習慣自己的親近,再一口一口吃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