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晚了一步，許優剛打開相機，沈亦就發現她。

無奈，她將鏡頭緩慢上移，假裝拍風景。

“小優，你怎麼在這？”和夢裡的台詞一樣，隻是現在她一抬頭就能看清來人的樣子。

沈亦身後出現一個女生，比許優高些，明眸皓齒，長得很白，看起來很麵善，女生眼神在他們兩人身上遊移。

沈亦站到許優身邊，朝女生介紹：“這我妹妹，許優。”

又朝許優介紹：“這位是我……校友，陳年。”

沈亦介紹許優時非常從容，介紹陳年時卻有些遮掩，甚至還臉紅地看了一眼陳年。

許優不動聲色地打量，心裡卻翻江倒海：什麼情況？！他們是在約會嗎？

沈亦在她麵前臉不紅心不跳，明明隻大她兩歲，卻擺出一副大長輩的樣子，從沒見過他害羞。

夢裡雖然夢到，但現實見到還是會難受，許優畢竟還是學生，沒什麼城府，再怎麼隱藏心思也會露出半分。

許優麵無表情地點頭，算是問好，但明眼人看得出，她心情不佳。

陳年看著這一幕，察覺到氣氛不對，道彆後獨自走入地鐵。

“你怎麼在這？”陳年走了，沈亦隻看一眼她背影，轉頭就問許優。

比起外人，他更好奇為什麼妹妹會在自己公司附近。

許優扭頭就走，她就不該相信什麼夢！屁顛屁顛騎了二十分鐘共享單車來這兒，居然為了生頓悶氣！

她動身朝地鐵站反方向走，逆流而行。

沈亦跟在她身後，不懂妹妹為什麼突然生氣，便抓住她的手。

“你要去哪兒？”

許優想甩開，可沈亦用了幾分巧勁，她掙脫不開脫口而出：“關你什麼事，我去吃個冰淇淋不行啊？”

沈亦怔然，那邊確實有個麥當勞。

“可以——”

下班的人潮很多，兩人隻能貼著逆行。

知道目的地，沈亦反手把許優護在身後，在前麵開路：“跟著我，這裡我熟。”

許優愣了一下，顯然意識到了一個細節。沈亦熟悉這兒？

以為撞見兩人約會，但沈亦背了一個背包，看起來重量還不小，如果是約會的話，確實不應該這個打扮。而且陳年也不會見到她就走……

換成許優，她是不會背這麼重的包去約會的，尤其在大夏天又悶汗拿著也不方便。

“要甜筒嗎？”沈亦帶她拐進一條胡同，這裡人少，所以哪怕小道，也走得比剛才的大道寬敞。

她嗯了一聲，盯著沈亦的後腦勺，若有所思。

走在綠樹林蔭的小路，風緩緩吹過巷尾，吃甜筒本來是個借口，但此時酷暑，許優騎車流了些汗在背上和腋下，她現在真想吃冰淇淋了。

找位置坐下，沈亦不一會就拿了個甜筒過來。

他瞥了眼旁邊坐滿的鄰桌人，許優旁邊沒位置了，他坐到許優對麵，欲言又止。

許優連眼神都不想分給他。

沈亦看了會，拿出手機敲敲打打。

她也拿出手機，要編輯這周的課表，並把試課成功的學生用不同顏色分類標注，便於自己記憶。許優沒有拖延的習慣，因為單手吃東西，所以她把手機放在桌上輸入文字。

沈亦看著她屏幕念了出來：“課程表——周一，紅色藍色黃色，周二……誒，我還沒看完。”

“誰說要給你看！”

“你要去哪兒，我陪你一起唄。”沈亦不依不撓。

許優轉了轉眼珠，笑道：“你不是忙著呢嗎？”

他平時一有空就出門，如果不是談戀愛出去約會，需要早出晚歸的活動還能是什麼？還編出個理由騙爸媽。

沈亦扶額：“誒喲我的祖宗，怎麼還揪著這個不放呢啊？你要去補課我得接你回家。”

“為什麼你要來？”

“我不來誰來，你想誰來？”偷換概念。

沈亦找到氣勢，許優也笑著看他，心中冒起一個念頭，他不會是偷偷背著家裡人上班吧。

需要早出晚歸，長期堅持的，不是上班，還能是什麼？

她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兩個人間有那麼多話要聊嗎？沈亦又不是愛說閒話的人。

萬一，真是在外麵做項目，順便談戀愛呢？

對啊，怎麼不可能！難道真是戀愛？

許優都猜到沈亦如果有空，勢必要陪著她一起補課，陰陽怪氣道：“不勞煩您大駕光臨，我自己回家。”

沈亦直勾勾的盯著她，臉上氣勢慢慢變弱。

“……真的嗎？那我就不來吧。”

許優：……

為什麼表情要這麼可憐……？

“行啊，當然可以。”她笑了。

“那，那我不來了。”沈亦眼裡的光消失，視線也垂下去。

“突然想起晚上走夜路好像是有點怕，還是哥哥來接我吧。”許優讓步。

算了，哥哥隻是擔心她。

晚上，沈亦買了八種口味的千層蛋糕，媽媽還以為家裡誰過生日。

忙了一天，許優早早入睡。意識浮浮沉沉，恍惚中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你怎麼還在睡？該你上場了知不知道！”

混亂中有人推搡她，許優睜開眼，下意識摸床頭找手機。

沒摸到軟乎乎的床墊和木質床頭櫃，手心是顆粒粗糙的質感，她翻身查看，瞌睡蟲都被嚇跑了一半——這睡的哪裡是床，她居然大大咧咧躺在馬路上！

這布局還有點熟悉。

靈光一閃，許優訝異：這不是沈亦的大學嗎？

記得她高一下學期期末考後，那年哥哥高考結束，估分挺高，老師說沈亦肯定可以上TOP2。

剛出校門，就看見來接她的沈氏夫婦和沈亦。

“小優！這兒！”徐蓮薏坐在副駕朝她招呼。

許優的行李隻有一個行李箱和一隻布袋，東西太大，她慢吞吞地往那輛白色奔馳挪。

一個白色身影朝她跑來，沈亦個子竄的猛，初一隻比她高一點，現在比她高大半個頭了。

白色襯衫很薄，六月份天氣悶熱，某個角度還能看見腹肌若隱若現，沈亦常年保持運動，許優愣在原地，眨眼間，手上輕了一塊。

“餓了嗎？待會兒想吃什麼？”沈亦一手扣著行李箱和布袋，一手張開攤在她麵前，示意她把書包也給他拿。

沒等到書包，沈亦手上挨了一掌，不疼。

“哥，你怎麼也來了？”平時家裡一個人來接她就夠了，怎麼這次一家人都坐在車上？

許優有點懵，難不成……他們準備好要把她遺棄掉？這是最後的晚餐？

坐到後排，許優還是覺得有點不真實。

“小亦，好了沒？要不要幫忙？”徐蓮薏問。

“不用媽，已經好了。”沈亦打開車門，長腿邁進後座，許優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柑橘香。

後來呢？沈家沒把她丟掉，把她行李放回家後四人坐高鐵去首都玩了三天，參觀了沈亦未來的學校，Q大。許優看向四周，這裡跟Q大不能說毫不相乾，隻能說是一模一樣。

“你說老大今天演什麼？新地圖嗎……”許優聽到一個聲音。

她環顧四周，卻沒看到人。

那個聲音消失幾秒，複而更加激動：“老大能聽到我的聲音？！……我在裡麵！閉上眼睛就能感受到我。”

許優嘴巴微張，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這回她聽的真真切切。

“嘿嘿，沒嚇到老大吧。”那聲音說。

許優晃了晃腦袋，是自己的心聲嗎？可她什麼都沒想啊，而且這個聲音聽起來年紀更小，很活潑的女聲。

她起身邊走邊思考，她怎麼在Q大？來這兒乾嘛？路上的行人神色匆匆，奇怪的是，有時候她看得並不真切，人臉模糊。

許優揉揉眼睛，沒有任何變化。

“老大老大！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你大概不認識我，我是7323號神經元記得好，是人類世界的……應該是海馬體區域吧？我也不太懂哈哈，不過晚上偶爾會跨部門合作演出哦，我很喜歡……”

頭好痛……做事情的時候腦子裡還有個東西還在說話，真想把它倒出來。

她站起來往圖書館走去，不知道沈亦在不在。她摸了摸身上，發現自己沒帶手機，聯係不了人。

那聲音毫不在意繼續說：“老大！你知道嗎？我感覺是空間波動！我們應該聯入了他人的夢境，所以我才能老大說話！”

明明每個字都聽得懂，連起來意思卻不明白。

“等等，你……你叫什麼來著？”

它老老實實回答：“我是海馬體第7323號神經元哦，彆元都叫我記得好，老大可以叫我好好，因為我很喜歡看老大的記憶！我總是看！”

“好的7323。”

“我叫好好。”它反駁。

“好的，好好。”還是順著它吧，看起來它有自己的喜好，許優抓到關鍵詞問，“你說，我們現在在彆人的夢境裡？”

記得好說：“嗯嗯，推測彆人也在我們夢境裡，我們做的是同一個夢，用人類社會的方式解釋……嗯，應該叫共夢？”

許優沉默片刻，接著又問了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我們跟彆人共夢？如果你知道，是不是說明彆人也有可能知道？”

那個聲音語速快了些道：“因為我很熟悉老大的記憶啊！但這裡好多畫麵都很奇怪，比如，你看，這裡的建築都很奇怪，雖然跟記憶很像，但樣子完全變了。”

“還有一個原因可能是……我不知道這樣說對不對？夢裡會出現的事情，一般是現實世界在我們心中的記憶，所以最直觀的就是夢中出現場景的布置。老大，你覺得這個路線是不是有點怪？”

許優看看周圍，記得好一提醒，許優發現確實有點陌生，但說不清哪裡陌生。

她看了又看，終於了然。

他們家去Q大時沒做什麼攻略，隨意參觀放鬆為主，但絕對不會走到這種偏僻的地方。許優嘗試離開，但無論是主動往人多的地方走，還是選不同的路，總能回到原先的位置。

好像無意中闖入了一個副本，除非通關，否則就會一直處於循環，嗬，還真是夢境。

“老大，現在咱們怎麼辦？”記得好仰慕許優，它心裡就是萬中無一的老大。

下一秒，許優走進了旁邊的便利店。

“歡迎～～光、臨～～”機械電子音響起。

“嗯？老大！”記得好參與夢境是許優的第一視角，許優看見什麼，它就看見什麼。當眼前畫麵從小道變成了便利店大門時，它忍不住驚叫。

平時老大不都該帶它冒險嗎？這落差未免太大，記得好一時間接受不了。

便利店香氣四溢，展列台上擺滿了熟食，看樣子這些東西剛準備好，聞起來很香。做夢也能這麼真實嗎？腦子裡咕嘰亂叫的聲音也止住了，許優心情更加愉悅。

回想平時做夢，不是做任務，就是逃亡，反正忙得沾不著地，沒想到在彆人的夢境這麼舒服，那這個共夢看樣子也不錯嘛！

記得好氣急：“老大，不要再吃了！我們不是應該拯救世界、打怪升級嗎？”

許優嫌棄：“誰說的。”

便利店沒有店員，店裡的美食像是憑空變出來似的。

許優自力更生拿了兩個大雞腿、一個雞蛋灌餅和一盆關東煮，開吃。

“要吃嗎？”許優指了指麵前五花八門的食物，問腦子裡的聲音。

記得好：……

謝邀，不是很想。

作為許優的一部分，許優吃什麼它就補充什麼，對於食物它沒得選，存在喜好才是一種折磨。、

許優吃得心安理得、優哉遊哉，反正是夢，吃再多也不會變胖。

記得好聲音聽起來很沮喪：“老大，彆吃了，我們出去玩會吧……”像主人不讓出去玩的小狗。

她沒養過寵物，也沒想過養，她自己都寄人籬下。

不過，許優總是刷到很多萌寵視頻，網上很火的那個實驗——當狗狗聽到出去玩時的反應，她有些好奇記得好會做出什麼反應。

於是她試探說：“出去玩。”

記得好答得很快：“好！”

許優再試：“不出去玩。”

記得好很執著：“玩。”

許優：……

挺有意思，居然在夢裡養了隻不知道是什麼的小寵物，要是能看見記得好的實體，應該是條毛茸茸的小狗吧。

啪——

一團白毛憑空出現，踩在了它的飯團上。

許優揉了揉眼睛，眨眼，再揉。

確定自己沒看錯，許優眼前出現了一隻很小的小狗，跟她腦海想的長相一模一樣。

細節，這是一個細節。她突然明白為什麼夢裡會出現便利店了。

共夢共夢，既是共夢，那就意味著夢境是由共夢者共同影響的，她很早吃了沈亦買的的蛋糕，但睡得太晚身體又餓了，所以才會出現便利店。

這樣說來，她能在夢中操縱一切。

“老大，你怎麼在我前麵了？”記得好受打擊後發了會呆，突然它的視野變了。

聽到它的疑問，許優的表情從高興慢慢轉為鬱悶。

它不太清楚現在的狀況，一直以來它作為內部細胞，隻能通過許優的視野接受一切，無論是視覺、味覺、聽覺，感受的都是許優選擇的。

第一次獨自操縱巨大的身體，記得好不熟練，四肢乏力，趔趄著往前摔！

砰——

一隻大手精準地扶住它，還往後推了一肘距離。

是老大的味道！記得好感覺後背一股神秘力量驅使著尾椎骨動來動去。

“老大，你沒事吧！”記得好見許優臉色越來越難看，關切詢問，“想吐？吃太飽撐到了？”

許優歎了口氣，她不是吃撐，而是惆悵。明明腦子裡會說話的怪東西消失了，又變出一條可愛小狗，多麼值得開心的事，但從小接受社會主義教育，建國後不允許成精，許優還是接受不了狗說人話這一點。

怎麼看都很詭異啊！

而且記得好變化成實體，更麻煩的是——許優到共夢結束還要照看好它，不然它亂跑到其他共夢人那兒吸引火力，豈不是增加被發現的風險？

許優作為共夢人之一，可以影響夢境、操縱夢境，其他共夢人自然也行。

共夢是很好，在這裡想乾什麼就能乾什麼，說不定還能在這裡學習。不過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共夢的壞處還沒被她發現。

這麼麻煩，要不把記得好變回去好了……

然而接下來無論許優怎麼試，都無法把它變回去，難道還有什麼技能觸發條件？或是變出來的東西不可逆之類的限製？

如果另一個共夢人也發現許優的存在呢？能不能通過夢獲取她的記憶？會對她有什麼影響嗎？如何知道共夢人有幾位？為什麼他們會一起共夢？

更壞的，那個人能不能通過共夢殺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