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
一個長相可愛紮著丸子頭的女生雙手捂嘴，慢慢蹲曲膝蓋，目不轉睛盯著被豔陽照亮的橘色貓貓頭，好可愛好想摸。
隨即她駕輕就熟地伸出手，她的指尖落於橘貓粉嫩鼻前。
橘貓一開始警惕地咧開嘴喵喵叫。
見對方沒有輕舉妄動，這才傲嬌地揚起鼻尖嗅聞她的氣味，而後搖搖頭輕舔前爪準備跑走。
轉身刹那身後傳來窸窸窣窣塑料摩擦聲，它好奇地扭過腦袋，丸子頭女生朝它晃動手中長條物件。
“喵？”
“來姐姐這兒，姐姐給你吃好吃的貓條。”她剛撕開貓條包裝封口，那饞貓的香味便迫不及待地飄出。
橘貓被饞得喵嗚直叫，著急地轉頭衝向女生。它不停繞圈打轉，毛茸茸的尾巴討好地勾蹭她的小腿。
人，我跟你石陵島第一好！
最後橘貓如願嘗到貓條，女生也遂願地摸著蓬鬆柔軟的貓貓頭。
“元寶，又在偷吃什麼！”
林阿嬤在碼頭找了好一會兒元寶，一直找不到還擔心是不是掉海裡了，結果它在這邊偷吃遊客零食。
元寶心滿意足舔完最後一點魚泥，喉間發出軟綿的咕嚕聲，暖烘烘的小腦袋輕頂她的手掌心。
人，下次見麵還要帶這個哦。
道完彆的元寶四肢輕快地跑向“天下第一好”的林阿嬤腿邊，小貓還是分得清誰才是它的長期飯票。
女生戀戀不舍地目送元寶走遠，驀地發現它屁股上的兩個金鈴鐺，救命！好想帶去寵物醫院拆彈……
元寶隻覺背後一涼，接著緊繃背部，嗖的一下躲到林阿嬤前頭。
“彆看了，該工作了。”長滿絡腮胡的男人喚回女生的注意。
“來了師父！”女生撫去裙上的金色貓毛，邁開腿跑向男人。
“師父，我這次接的活不錯吧。”女生一臉驕傲，“我知道你最喜歡喝咖啡了，聽說這家黑岩咖啡風評很不錯呢。”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誰知道會不會是徒有其名。”男人在業多年遇見太多名不副實的網紅店了。
“那也沒事啊，反正是公司出錢，就當公費出差了。”
-
黑岩咖啡一二層皆是人來人往。
江敬月坐在單人沙發上，不爽地壓低眉眼，指尖靈活地操作平板連接藍牙鍵盤。
誰能想到在石陵島的最後一天，她還要為徐星工作！
原本告黑律師函一向是她助理負責，但這次由她親自動手，她是不會放過這些破壞她美好假期的黑子。
黑徐星就算了，敢給她加工作量？
真是找死。
指尖敏捷地滑躍鍵盤上的字母，她兩眼冒火，泄憤地敲打下製裁審判的文字。
刹那間，耳畔響起杯底木桌輕碰聲，江敬月耳尖微動看向來人。
阮黎俯身放下盛有橙C冰美式的玻璃杯。
橙汁和咖啡涇渭分明，盈盈豔陽般的橙汁沉沒杯底，香濃的咖啡則輕盈懸浮上端，半片散發清淡橙香的乾橙片漂遊在沉靜的咖啡液上。
“我——”不喝咖啡。
江敬月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完就被阮黎打斷。
“我請你的，辛苦了。”
阮黎則露出一副就知道你會拒絕的模樣。
“……謝了。”她接受阮黎的好意，手握冰冷的玻璃杯正要往嘴送，突然杯沿停在嘴角邊不再靠近。
“昨晚高爽的律師聯係我說要庭外和解，對方表示高爽願意接受登報道歉和賠償要求，你怎麼想？”她詢問當事人阮黎的意見。
“可以啊。”阮黎能接受庭外和解，她隻是沒想到高爽會滑跪的這麼快。
“老板，大眾優選的調查員來了！”
因為阮黎昨晚跟兩人交代過今天有大眾優選的工作人員要來，所以郭超見到人就立刻呼叫阮黎。
“馬上來。”
……
走在前頭的阮黎領著兩人來到二層沙發卡座。
“怎麼稱呼？”阮黎雙手交叉看向對麵兩人，微笑著禮貌詢問。
“大貓。”絡腮胡男平靜地回答，他沒覺得稱呼羞恥，反倒習以為常。
紮著丸子頭的女孩滿臉笑意，激動地說：“你好小姐姐，叫我倉鼠就好，昨天的電話還是我打給你的。”
阮黎微微頷首，聽出來了。
不過一貓一鼠……取奇怪的昵稱是大眾優選獨特的企業文化嗎？
似乎看出阮黎的疑惑，倉鼠主動解釋道：“我們公司員工不是以真名相稱，都是用昵稱進行交流和工作。”
“哦，那你們公司挺有趣的哈哈……”阮黎笑了笑。
“是吧！我也覺得很有意思。當時人事讓我選師父，我可是在眾多小動物中一眼相中我師父的！”倉鼠眉飛色舞地分享自己的趣事。
話音剛落，大貓輕咳幾聲，當眾拆穿：“少來，那是因為比起鱷魚、獵豹，你更喜歡貓。”
“師父，人艱不拆！”她確實是因為喜歡貓才選了大貓……
但就算沒有大貓，她也會選獵豹呀，好歹也是貓科動物，隻不過是大貓貓罷了。
“因為貓貓都是好貓貓，所以師父也是好師父。”倉鼠大力誇讚。
“少貧，快做事。”猛不丁被徒弟誇獎，一時沒準備的他浮上一抹紅暈，急忙岔開話題。
倉鼠乖巧地從包裡掏出黑色文件夾，一目十行掃過需要考察的內容，抬頭一臉正色地對阮黎說：“老板，麻煩你把菜單上所有的飲品和甜點都分成小份給我們品嘗，對了再來杯清水謝謝。”
“好，你們稍等。”
不多時，鐘曉雲就端著幾小份樣品上樓，阮黎從托盤上取下一次性紙杯在桌麵整齊排列開。
倉鼠和大貓人手一個書寫夾板，對應手頭菜單的名字開始按順序逐個進行品鑒。
阮黎就安靜坐在沙發上觀察兩人的表情，倉鼠太年輕，根本不會掩蓋情緒，隻看她麵色變化就能猜出她對飲品的評價。
老練的大貓則沒有情緒起伏，麵色如常地喝完，後皺著眉頭用清水漱口。
阮黎不擔心倉鼠的評價，因為她每喝一口，滿臉都是天啊，這也太好喝了吧的表情。
而她擔心大貓的評價，是因為他總時不時皺眉，好像什麼都不太滿意的樣子。
……
兩人同時擱下最後一個空杯，神色嚴肅的大貓瞟向徒弟手裡的評價表，濃眉上挑，低聲：“要客觀。”
倉鼠眼睛溜溜一轉，側身隔絕大貓的視線，她用身體遮擋全是滿分的評價表，拜托，她已經很客觀了……
要不是滿分是五分，她都想填100分了，不，還是填101分，多一分讓老板驕傲。
阮黎收好一次性紙杯，看向兩人：“還要考察什麼嗎？”
“沒有了。”大貓說。
“我有！”倉鼠立刻喊道。
大貓麵露不解地瞧向她，隻見她朝著阮黎嫣然一笑：“不過不是考察，是身為客人的我，想點一杯正常冰正常糖的西瓜拿鐵。”
小小份喝得也太不痛快了！她想多喝幾口清甜爽口的西瓜拿鐵！
“大貓，你要嗎？”阮黎順口問道。
“……”大貓沉默。
“我師父不喜歡喝咖啡。”倉鼠誤以為他想拒絕又怕傷到老板的心，所以仗義出言幫他婉拒。
“誰說的！你一點都不了解師父！”誰料大貓急忙否認，他剛才隻是覺得有點打臉……怪不好意思的。
“我要正常冰少糖生椰拿鐵。”
其實，第一杯美式入口時他就被驚豔到了。隻是沒想到後麵一連的飲品也不遑多讓，同樣令人驚豔萬分。
甚至到最後要淨口時，他都極其舍不得清漱儘唇齒間的咖啡味。
阮黎點點頭，腦中記下兩人點的咖啡，立即轉身下樓製作。
倉鼠等阮黎走開，這才微眯起眼斜睇大貓，拉長音調：“師父，我、一點、都不、了解、你嗎？”
“好熱啊，你熱嗎？”麵對徒弟犀利的目光，他額頭心虛地冒出一層薄汗。
大貓正要起身抽紙，下一秒，蓋在兩腿間的書寫夾板不小心掉落在地。
一雙手替他撿起夾板，大貓看向手的主人，心臟猛地緊縮，不好！
“師父，這就是你說的客觀嗎？”倉鼠單手揮舞填滿五分的評價表，嘴裡打趣道。
“拿過來！”大貓拿回評價表並仔細藏好，小聲嘀咕：“很客觀了……”
……
一無所知的阮黎端咖啡上樓，邊放咖啡邊偷瞄互不說話的二人，眼底流露出一絲疑惑，怎麼氣氛突然有點尷尬？
“老板你放心，在家等好消息吧。”倉鼠接過西瓜拿鐵，笑眯眯地說。
大貓轉頭瞪了眼倉鼠，怎麼還搶他台詞？
他最後隻能乾巴巴：“嗯。”
“那謝謝你們。”
道完謝，阮黎就撤了。
她手拿托盤快步走到江敬月那桌。
阮黎瞥見橙C冰美式已經被喝了一大半，嘴角止不住上揚，裝作漫不經心地問：“好喝嗎？”
江敬月輕瞟手邊的橙C冰美式，麵色發窘，“還不錯。”
不是還不錯，是非常好。鮮榨橙汁的香甜裹挾咖啡的淡苦，先甜後苦，苦後回甘，最後唇舌間儘是熱情洋溢的橙子果香味。
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鈴。
阮黎下意識目光一瞥，林珠女士。
這次江敬月沒有故意忽略對方，而是乾脆利落掛斷。
並在阮黎的視線下，她將林珠女士和江振家一起拉入黑名單。
“我媽。”江敬月神態自然地解釋。
後掀動眼皮打量阮黎，見對方麵不改色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她勾了勾唇說：“這種反應？該不會也知道我是從重男輕女的家庭走出來的吧？”
“剛知道。”阮黎說。
“……”江敬月凝滯一瞬，大笑出聲：“哈哈我真是給你透底了。”
“但千萬不要露出可憐我的表情，我過得很好，比誰都好。”
阮黎靜靜地看了她幾秒，乖巧地點頭。
“我以前叫江引楠，原因你也知道，諧音引男。”
江敬月目視前方，瞳孔朦朧迷離，思緒沉入舊時的回憶，“後來有一天我突然意識到——我要改名。但我很苦惱要改成什麼？”
“於是我抬頭望向天空，一輪明月照亮我目光所及的地方。”
“也就是在那刻，我想好——我要叫江敬月，我要自己照亮沒有光的未來。”
阮黎在她的描述下仿佛也看見那個在月下苦惱的女孩，好在未來的她沒有辜負小時候的自己。
“是不是很勵誌？”江敬月收回思緒瞧向阮黎。
阮黎直視她，真心實意地誇獎：“你很棒。”
江敬月聞言點頭輕笑，鳳眼直勾勾地盯著阮黎：“你真的很像冬日裡的小太陽，不夠熱情，但夠溫暖。”
說完她似乎想到什麼，低頭查找自己和阮黎的微信聊天，接著點開她的資料修改備注，軟梨（小太陽）。
……
江敬月返程輪渡是下午的班次。
阮黎本打算自己開小粉送她去碼頭，結果在店門口又遇到之前拉客拚車的三蹦子。
江敬月不想麻煩阮黎，見狀立刻表示自己怎麼來就怎麼回，並熟門熟路地和師傅講好地點和價格。
“陶陶送你的寄居蟹要給你寄回去嗎？”阮黎問道。
“你替我養著，我會回來看它的。”也會回來看你，她沒有說出口。
阮黎扶著江敬月坐上三蹦子，郭超和鐘曉雲在門口向她揮手道彆。
江敬月紅唇微翹，輕點下巴：“在石陵島的這三天我很開心，下次再見。”
“再見！”
“再見，會想你的。”
阮黎揮揮手，凝望著三蹦子遠行消失。
好像，每個離開的人都跟她約好了。
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