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阿公，壞哥哥！”
一盞盞路燈照亮了樊樂陶前方的路。
小短腿重重踩過地上邊界模糊的暖黃光影，耳後精心紮好的羊角辮氣呼呼地上下搖晃。
她的小嘴都快撅出二裡地外，到底是哪個不懂事的大人跟壞阿公亂說必須過生日才能吃蛋糕！
就算沒過生日，她今天也要吃到美味的小蛋糕！
樊樂陶暗下決心，默默攥緊手裡的二十元零花錢。
哼哼，她一定要悄悄驚豔到壞哥哥！但一口都不給他吃，誰讓他老嘲笑自己白日做夢。
想到哥哥一口都吃不著流口水的模樣，她的壞情緒頃刻煙消雲散，獨自一人在路邊叉腰傻樂起來。
“不對不對！要先買蛋糕！”樊樂陶連忙拍了拍圓嘟嘟的小臉蛋，提醒自己彆忘了正事。
不遠處，黑岩咖啡溫馨的燈光透過落地窗灑向屋外路麵。
樊樂陶像隻小動物揚起鼻尖聞嗅著飄出的淡淡咖啡苦味，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味道，因為像極了生病要喝的苦苦中藥味。
不過，這家店好漂亮啊！
讓她看看叫什麼名字……
樊樂陶昂頭注視著岩石店牌，嘿嘿這可難不倒二年級的她，黑岩——加非嘛！
一進店，店內的姐姐哥哥不約而同地側目注視著她，真讓人怪不好意思的：“姐姐……你們店裡有賣生日蛋糕嗎？”
阮黎擱下手裡的活，抬步向女孩走去，接著她視線挪向店外，沒有陪同的大人。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呀？家裡大人呢？”阮黎慢慢蹲下身和女孩視線齊平。
“樊樂陶。我已經是大人了，不用阿公和哥哥陪。”一臉正色的樊樂陶衝著阮黎搖頭擺手。
聽完她童真的話，阮黎忍不住輕笑，溫柔牽起樊樂陶的小手，說：“好吧小大人，那姐姐考你一個問題，答對有獎哦。”
“你阿公的手機號是多少？”
樊樂陶警惕地盯著阮黎，漂亮姐姐應該不會騙她吧……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阿公的手機號碼。
“姐姐我不要獎勵，我要生日蛋糕！”
阮黎按下綠色撥通鍵，手機貼放耳旁耐心等待樊樂陶的阿公接聽，她看向女孩解釋道：“姐姐店裡沒賣生日蛋糕哦。”
說完，她避開眾人朝後院快步走去。
“哦……你們賣加非是不是。”聽到沒有生日蛋糕，樊樂陶瞬間垂頭喪氣。
郭超聽樂了，移步上前：“妹妹，口字旁加念咖，我們賣咖啡。”
樊樂陶一聽頭垂得更低了，這下她沒臉見語文老師了！
郭超問：“今天你生日嗎？怎麼就你一個人來買蛋糕。”
江敬月眼尾餘光瞟向不遠處的女孩，目光上下打量她的衣著，後漫不經意地移回視線繼續開會。
“……”都是笨蛋大人，不是生日就不能吃生日蛋糕嗎！
“我阿公和哥哥都不給我買生日蛋糕……我，我有帶錢！”樊樂陶攤開小小的手掌，皺巴巴的二十元出現在兩人視線中。
郭超和鐘曉雲瞬間腦補樊樂陶在家不受待見的情景，鐘曉雲感同身受地紅了眼眶，而郭超義憤填膺地譴責：“一個蛋糕能有多貴！哥哥給你買！”
樊樂陶不明所以地盯著兩位大人。
但氣氛都到這裡了，她腦中不斷回想著阿公和哥哥不給她買蛋糕的畫麵，心裡頓生委屈，死命眨巴著黑葡萄般大眼睛，隨後淚珠滾滾落下。
“嗚哇——我討厭阿公和哥哥！”
一手端著海鹽慕斯蛋糕的阮黎皺眉盯著未接通的通話記錄，剛走近屋就聽見小孩嚎啕大哭聲。
什麼情況？
一踏入門就看見鐘曉雲和郭超兩人圍著大哭的樊樂陶輕聲哄逗著。
“今天會議先到這裡。”
真是太吵了，她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江敬月正要退出視頻會議，結果屏幕小方格內的同事們整齊喊道——
“Victoria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
此時此刻，江敬月一點都不想聽到生日兩字，但還是禮貌客氣地感謝道：“謝謝大家，等我回來請大家吃飯。”
應付完同事她關上平板，隨即敏銳發覺四周猛不丁安靜下來，然後慢慢抬起視線。
樊樂陶用手背抹乾眼淚，真好，這個姐姐今天能吃生日蛋糕。
阮黎默默放下手裡的海鹽慕斯蛋糕，看來還得再拿一份，今天……還真多人過生日。
……
四大一小圍坐在桌邊，桌麵擺著兩份海鹽慕斯蛋糕。
“沒有生日大蛋糕，所以先用海鹽慕斯蛋糕頂替一下。”阮黎解釋道。
樊樂陶從開始到現在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視海鹽慕斯蛋糕，好漂亮的藍色小蛋糕，還有小海星小貝殼……可愛！
她要拿回去給哥哥看，一定會被他羨慕死的！
“我不愛吃蛋糕。”江敬月言簡意賅說完就準備動身離桌。
小時候她沒有生日蛋糕，長大後賺錢了自己買，但吃過幾次後發現也就那樣，最後也慢慢戒掉對蛋糕的渴求。
“啊？”
樊樂陶微張小嘴，難道人長大後就不愛吃甜甜的小蛋糕了嗎？那長大好可怕啊……
“而且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會為了一口蛋糕就撒潑打滾。”江敬月突然豎起尖刺。
樊樂陶茫然地瞪大眼睛，這個姐姐是在說她嗎？
“姐姐給你錢。”
她將二十塊遞給阮黎後又轉頭直視江敬月，烏溜溜的大眼仿佛在說這是我花錢買來的，不是撒潑打滾要來的。
阮黎哭笑不得瞧著皺巴巴的二十塊，其實錢根本不夠，因為海鹽慕斯蛋糕是二十五塊。
不過阮黎還是收下了錢，打算一會兒送樊樂陶回家時再還給她。
接下來該解決江敬月的事，她拉住江敬月的手指，側頭輕笑：“不吃就不吃吧，坐下來給小朋友過個生日。”
江敬月看了眼樊樂陶，沒再拒絕又坐回椅子。
“可惜沒蠟燭，不能許願了……”郭超惋惜地說道。
“我——”可以不許願的，她現在隻想帶蛋糕回家。
下一秒，銀色金屬殼身的打火機如道閃電劃過桌麵，輕微的摩擦聲引起眾人的注意。
阮黎瞥向打火機的主人江敬月，她麵無表情地回看阮黎一眼，冷冷說道：“打火機也可以許願。”
以前她也是用灶台火柴窠裡的火柴許願，反正火柴和打火機沒什麼區彆。
鐘曉雲立刻跑向一層總開關處關掉電燈，轉瞬之間屋內一片漆黑。
阮黎指尖探向冰冷的打火機殼身，拇指按下開關，明亮的火苗瞬間躥了出來。
“祝你生日快樂……”
也不知道從誰開始，每個人順口接唱了下去。
雖然今天不是她的生日，但受到氣氛感染樊樂陶還是閉上了雙眼，雙手交握開始許願。
祝自己天天開心。
然後迫不及待地睜開雙眼，鼓起嘴吹滅搖曳的火光。
唯一的光源熄滅，屋內再次暗了下來，鼓完掌的江敬月在一旁安靜等待亮燈。
隻聽清脆的哢噠一聲，亮起的並不是屋內燈光，而是打火機上方熾熱鮮豔的火苗。
那是黑暗裡唯一燃燒發熱的燦亮。
江敬月愣然地注視著溫暖火焰後的阮黎，火光在她琥珀色的眼瞳裡微微閃動，隻見她努嘴道：“彆看我，快許願！”
“我……”江敬月話才說一半就感覺鼻腔發酸。
“我不過生日對不對？”阮黎算是有點摸清江敬月了，嘴角上翹：“和你剛好相反——我就是喜歡給人過生日，來許願吧。”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
這次是鐘曉雲開口領唱，其餘人隨即跟上她的節奏。
江敬月輕聲失笑，深吸一口氣閉眼，對著明亮的火苗安靜許下心願，睜眼那刻輕輕吹滅它。
掌聲響起，漆黑的屋內再次充滿通明的光亮。
……
一勺綿軟的蛋糕入口，江敬月終於明白上午遇到的情侶不是她想象中的托。
這個海鹽慕斯蛋糕確實入口即化。
它糕體的質地就像天邊淺淡的雲彩，蛋糕入口不多時就被柔軟抿化開，海鹽的鹹味和慕斯的甜味完美融為一體，她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接著她用勺子輕刮下精巧的小海星。
剛湊近就能聞到牛奶的醇濃甜香，卷入唇舌間細膩甜絲絲的滋味肆意蔓延，而後臉上不由自主地泛起愉悅的笑容，她發自內心地感受到了幸福滿足。
樊樂陶一眨不眨地盯著江敬月，看起來好好吃哦，她的嘴裡悄悄咽下被饞到的口水。
“妹妹你也吃啊，彆看人家的了。”郭超見樊樂陶麵前的海鹽慕斯蛋糕原封不動，心底有些焦急。
“我要帶回去吃。”樊樂陶可沒忘這蛋糕是要拿回去炫耀的！
“你傻啊，帶回去被你哥哥吃了怎麼辦？”郭超一聽坐不住了，真是個傻孩子。
樊樂陶不理解地看著他，哥哥為什麼會搶她的蛋糕吃？
接著她微微歪頭，撲閃著水汪汪的葡萄大眼：“不怕，我會用拳頭揍扁他！”
“啊？”
意想不到的回答讓郭超和鐘曉雲同時流露出疑惑的神色，就你？打他？
江敬月吃完海鹽慕斯蛋糕，總算有空看向“笨蛋二人組”：“你們不會真以為她被‘重男輕女’了吧。”
“不是嗎？”兩人異口同聲。
“這麼精心的打扮有可能嗎？”她的視線依次掃過樊樂陶繁瑣的羊角辮和漂亮的花裙子。
“……”說的很有道理，一時無法反駁。
阮黎直接略過懷疑人生的兩人，看向江敬月問道：“壽星，這次來石陵島有沒有特彆想做的事？”
她想幫江敬月實現一個心願。
“嗯……”江敬月皺眉低眼思考著，忽地眉頭舒展，揚起笑容說：“有！我想體驗趕海。”
阮黎立刻打開手機查閱石陵島潮汐表，巧了，今晚十點正值退潮非常適合趕海。
“那先送樂陶回家，再去趕海。”
“我也要去！”樊樂陶踴躍地舉起小手。
“不行！”郭超不由分說直接拒絕，並在胸前大大地比了個叉。
十點這麼晚小朋友就該回家睡覺。
樊樂陶像憤怒的河豚迅速鼓脹起臉頰，一群壞大人！
“可是我們，沒有，趕海工具。”
樊樂陶聞言眼睛一亮，再次抬高手臂，欣喜喊道：“我有！我可以借給你們——”
“但必須帶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