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風鈴酒吧是風城遍地酒吧中最普通的一個,半死不活又一時半會兒黃不了。
老板前些天一直想把酒吧賣了出國去,直到上周來了個駐唱的小姑娘,一切都開始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夜色尚淺時,那小妹妹淺吟低唱,歌喉溫柔又婉轉,讓人忍不住駐足。等到夜色闌珊,接近午夜時,那小妹妹就開始喊麥炸場,把沒幾個人的酒吧弄得熱熱鬨鬨,嗨遍全場。
老板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個子小小,說話聲音小小的妹妹,是如何爆發出那種直達靈魂的震顫和轟鳴的。
這晚演出前,他對小妹妹開口:“燦美,我們可以簽一個長期的駐唱合約,這樣你可以多賺一些錢。”
那小姑娘卻羞澀低下頭:“謝謝老板,但這我做不了主,我要等我的經紀人來做決定。”
“那個周小姐是吧?她很照顧你的呀,最開始你來那幾天,她天天給你送花籃,我看她還央求彆的客人給你送花籃,真是個講義氣,怪不得你這麼聽她的。”老板最欣賞講情義的人,從此又對燦美高看一眼,“我剛調的特製雞尾酒,請你。”
“謝謝老板,再來一杯,從我工資裡扣。”隻見燦美高興地站起來對著外麵招手,“香香姐,我在這呢。”
“這幾天在這演出感覺怎麼樣?”周染香跑的額頭微微冒汗,眼睛中藏不住的高興。
短短幾天,離開了南哥為燦美撐起的傘,她終於意識到外麵晴空萬裡。她在酒吧的演出非常優秀,甚至為半死不活的藍風鈴招來了很多專門為她來消費的客人,那麼多人喜歡她,那麼多人稱讚她,燦美整個人從畏縮小心的氣質變得越來越舒展從容,這才是周染香真正的目的。
“老板想跟我簽長合約。”燦美驕傲地昂起了頭,仿佛在等來自香香姐的誇獎。
“那可真不賴啊。”周染香還是拿出了歌唱比賽的海報,“那接下來你就要自己做決定了。你可以留在這裡駐唱,我相信時間久了你也會小有名氣,而且收入也不差。但是如果選擇參加了這個比賽,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你會沒有收入,而且這種比賽黑幕是很多的,我會儘自己的最大的努力,但也不能保證你受到完全公正的對待。”
還有更殘酷的事情周染香沒說,沒受過任何歌唱係統訓練的燦美未必能適合電視直播類型的高強度拍攝,也許根本拿不到名次。
上電視後會被南哥和她的父母認出來,到那時也會有更大的麻煩。
但是燦美毫不猶豫在報名表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她好像對周染香全身心信任,絲毫不擔心她會坑害自己。
她說:“香香姐,我沒想那麼多。但我知道你一直想把我推向更大的舞台,既然你相信,我就相信。搏一搏嘛,難道我的人生還能更壞嗎?”
“那酒吧的演出暫時要結束了,我給你報了一個培訓班,係統的學一學聲樂,學一下演唱,咱們為了比賽也補補課。”周染香舉杯,“為了更好的明天,乾杯。”
酒吧老板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噩耗非常難過,但是要求燦美來一個告彆演出,並願意讚助燦美來往的路費機酒。
燦美非常感動,但不太敢接受,求助的目光看向周染香。
“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小孩。”酒吧老板一臉得意,“現在你還沒火,我趕緊投資。等以後你火了,我酒吧的生意還能差了嗎?到時候我在網上一發,這是燦美當年駐唱的酒吧,我這輩子都妥了。”
周染香想起來,上一世好像確實有這麼一個酒吧老板,一路讚助黃燦美參加比賽。後來燦美功成名就,還會經常回來助演,報答當年知遇之恩。
於是她點了點頭:“謝謝老板,我們敬你。”
當天晚上客人爆滿,氣氛更是前所未有的熱烈,連周染香都跟著一起舉著熒光棒舞動起來,隨著節奏搖擺著身體,興奮之餘她看到了台上的伴奏鼓手。
架子鼓在那鼓手的敲擊下發出激烈動感的音效,瞬間點燃全場的氣氛。打鼓那人穿著背心,流暢的肌肉線條上滾動著細微的汗珠,哪怕戴著黑色口罩,也能注意到他深邃的眉眼和優越的輪廓。
總感覺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今天太高興了,實在喝的有點多,周染香在演出間歇來到後門醒酒,然後她就看到了摘下口罩的鼓手,那張熟悉的臉讓她不由得渾身一震,產生了輕微的戰栗感。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最近怎麼總是見到這人啊。
周染香啞然失笑,煙火明滅,很多人會躲在這裡吸煙,但蘇笑沒有。他神情專注地盯著手機,冷靜地處理著各種信息。
可能酒精讓周染香大腦短路,她忽然就想跟他說點什麼,於是就真的靠近他:“蘇少,你怎麼那麼多才多藝,會拉小提琴,還會打架子鼓,好厲害啊。”
蘇笑看到周染香,似乎一點都不驚訝。
熄滅手機後他很直接反問:“那周小姐,你怎麼一會兒是霍家的未婚妻,一會兒又成了酒吧小歌手的經紀人,你的身份也很多啊。”
該死的,為什麼這個人會對自己的底細了如指掌呢,這不合理。
周染香下意識反駁:“訂婚已經取消了,我不是霍長歌的未婚妻,跟霍家沒關係。”
蘇笑低頭不說話,周染香心中忐忑,心說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他了,好像蘇少對自己敵意很大似的。
但她旋即想開了,自己和這個人素不相識,必然不可能得罪他,如果他對自己不滿意,一定是因為討厭霍長歌,肯定不是因為自己。
“說起來我是真的奇怪,蘇少怎麼會出現在這麼一個落魄的小酒吧裡,你不是應該在國外念書嗎?”
“回國過寒假。”蘇笑還挺坦誠,“我有個飆車認識的哥們在這裡當鼓手,這幾天病了,我替他的班。”
“替班?”不管怎麼想,蘇氏集團小少爺出來打工掙錢都挺荒誕,周染香瞪大了眼睛,小鹿一樣的睫毛忽閃忽閃,一副很驚訝的樣子。
“因為回國是我偷跑回來的,所以不敢用家裡的卡,隻能打工,你滿意了?”蘇笑又露出那種介於青少年之間的驕傲和得意來,一點也不招人煩,“我給你保守秘密,你也不要把我的事情說出去,好嗎?”
其實就是大少爺離家出走,來凡間體驗生活來了。
這時燦美出門找周染香:“香香姐,老板準備了踐行宴,大家一起去吃一下吧。”
燦美看著蘇笑,不太敢開口,在她眼裡這個鼓手總是生人勿進,也不和彆人來往,有些高冷的樣子。
還是周染香看出了她的拘謹,對蘇笑開口:“蘇少也一起去吧。”
“那我去也行。”蘇笑倒是不扭捏,“但你不能再叫我蘇少了,多奇怪啊。”
“啊,那叫你什麼,少爺?”周染香忽然靠近他,帶來一陣濃鬱的烏木玫瑰香,像是某種闖入花園的小動物,但隻是嘲弄他,然後迅速離開。
蘇笑有點氣惱,卻聽見兩個女人發出一陣爆笑聲。
燦美也忍不住:“香香姐,你看少爺耳朵紅了,我都不知道他還會害羞。”
“太不禁逗了吧,好了少爺,走吧。”她用那種理所應當的哄孩子的語氣跟他說話,說的如此自然熟稔,蘇笑感覺自己的心臟慢了半拍,不知道是不是被冬天的靜電電到了。
這女人真奇怪,不管看幾遍都覺得看不穿。
踐行宴選在一處室外燒烤,儘管已經有些寒意,但生意還不錯,熱氣騰騰的燒烤攤前全是大串大串的烤肉,孜然和辣椒混合的香氣飄出去很遠。
蘇笑打量著那破損的紅色塑料凳子,沾滿油脂的燒烤架子,燃燒的炭火和甚至不需要掰開的一次性筷子,初步斷定這裡肯定是不符合食品安全健康規範的場所,瞬間皺起了眉頭。
緊接著一塊烤肉就順著簽子被塞進了他嘴裡,一隻手把他按到了搖搖欲墜的塑料凳子上:“好了少爺,來都來了彆嫌棄這裡乾不乾淨了,反正你對什麼都很好奇,剛好來體驗一下唄。”
蘇笑露出一個倔強的表情,一副不能被女人看扁了的架勢,視死如歸坐了下去。
雖然他一開始還有點端著,但一群人吃吃喝喝,很快就熟悉了起來,關係也親近了不少。
蘇笑一直睜著大眼睛打量著其他人,也不說話,就安靜地吃著。
酒過三巡,老板上了情緒:“燦美啊,我小時候特彆喜歡唱歌,但是家裡人不支持我,長大後我也試圖找老師學一學,發現自己根本不是這塊料。我真是羨慕你的天賦,有你這樣的小孩,你爹媽一定特彆自豪吧。”
周染香和燦美對視一眼,抬起酒杯:“我們都為燦美而自豪,來,祝燦美越走越遠,大家乾杯。”
蘇笑環視其他人,也學著舉起了酒杯,和大家一起碰杯。
等到所有人都散場,燦美摟著周染香嗚嗚哭著,一邊喊香香姐我不想離開你,一邊說我肯定能拿冠軍,你等著我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周染香哭笑不得,一回頭發現蘇笑一直沉默不語跟著自己,悶聲不響,像條小尾巴。
“少爺,你現在住哪,我給你叫個專車吧。”周染香真是頭疼,但是大少爺簡直太重要了她也不敢裝沒看見,隻好把這個倒黴差事攬下來。
“周染香,我給你變個魔術。”蘇笑忽然抬頭,直勾勾的淡褐色眼睛盯著她,態度強勢又執拗,帶著股狠勁。
周染香意識到他這是喝醉了,隻不過不上臉看不出來而已。
她一手攬著燦美,順便哄著小少爺:“變吧,我等著呢。”
呼啦,隨著所有路燈熄滅,蘇笑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嬌豔欲滴的紅色玫瑰,但最讓人驚訝的不是這支憑空出現的玫瑰,而是玫瑰上掛著的那顆碩大的藍寶石戒指。
是那顆價值三百萬的傳家寶,奶奶的遺物。